106、无相

　　美人计真是世间最凶的利器……
　　即便他只是无聊地逢场作戏，她也不忍拂了他的意。
　　黎桐对自己唾弃万分。
　　手却还是顺从了自己的心意，为他抚平了眉宇间的愁绪。
　　那双深邃的眼眸中，暗沉而浓烈的情绪也被她的话安抚，在温软的指腹下渐渐散去。
　　复又清明。
　　“人生亦如登云梯。”他道。
　　“世事无常，变化万千。人生怎会如登云梯？”
　　“万径如一。”
　　他凝视着她，执拗道。
　　自「方寸」连结成功的那一刻便已注定，此生再没有什么能将她从他身边夺走。
　　此为不变。
　　以此不变应万变，便是他的道。
　　他希望，这也是她的道。
　　大典开始前夕，风清洛终于出现在殿外广场。
　　此刻的殿外广场中央大道两旁围满了观礼之人。
　　原本像风清洛这样的贵宾应当被安排在离云殿内的。
　　或许是上次风清洛闯殿给离云门的长老堂主们留下了深深的阴影，这一次，所有的观礼席均被安排在了离云殿外。
　　身份尊崇如大派掌门、长老、四圣兽国代表使臣等，无一例外，全部在殿外一字排开。
　　广场上则围聚着各派弟子、四国来使。至于那些名不见经传的小门派及无名人士，只能在远远的后方听个声响，然后从茫茫的人头缝隙里窥探一二。
　　即便如此，也没人敢置喙。
　　只因那是离瞳神尊。
　　云之洲人人皆知，宁可得罪风神尊，不可得罪离瞳神尊。
　　得罪了风神尊，他会一刀给你个痛快。
　　可若惹了离瞳神尊不开心，她会炸你。是死是残，听天由命。
　　清风派作为第一贵宾，观礼席位是在最靠近离云殿的地方。
　　也就意味着，风清洛需要穿过殿前广场人头攒动的中央大道，一路踏上离云殿的殿前云阶，最终走到大殿门前。
　　即，走过所有人面前。
　　想通这一点，黎桐无论如何也不能容忍他再抱着自己招摇过市了。
　　她要仇恨值，可她也要脸……
　　“放我下去，不然……咬死你！”
　　黎桐恶狠狠地威胁他，眼神凶凶的。
　　风清洛很想知道她会怎么咬死他，但见她一副极认真的模样，只好乖乖放她下来。
　　他是不怕疼，可他担心她气极了，真的不理他。
　　他宠溺地替她梳理好有些凌乱的发丝，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
　　“现在，你也可以咬我。”
　　他的声音又轻又欲，明明是一件危险的事，从他嘴里说出来，反倒似暧昧的引诱。
　　听得黎桐耳朵尖滚烫起来。
　　“你有病吧！”
　　黎桐一把推开他，急切地要与他拉开距离。
　　她简直要疯了！
　　但凡他刻意勾引，她的心就会止不住地乱跳。
　　活了六百年，竟一朝折在这小妖孽手里！
　　风清洛低笑出声。
　　黎桐的气急败坏着实取悦了他。
　　两人的出现令广场瞬间安静下来。
　　原本空出来留给离瞳的中央大道上，红衣少年负气地奔走在前，面红耳赤。风清洛亦步亦趋地紧随其后，眉眼舒展，心情愉悦。
　　所有人的目光都紧紧跟着两人。
　　所有人的心中都有同一个疑惑——
　　这红衣少年是谁？与风清洛是何关系？
　　随后，风清洛亲自抱着红衣少年走过登云梯，并为其善后，以及红衣少年宣誓主权的消息不胫而走，一传十十传百，等到两人终于走到了离云殿门前时，已经众所皆知。
　　他们心中那个疑问不仅没能得到解答，反而愈加深厚了。
　　黎桐下意识地就要走进殿内，却被守门弟子拦下。
　　“今日离云殿不纳外宾，敬请谅解。”
　　黎桐挑眉，倒也配合地退回一步。
　　“外派贵宾向来入殿观礼，今日这规矩为何改了？”
　　那守门弟子偷偷觑了风清洛一眼，这才小心翼翼道：“大殿重建后，掌门便改了这规矩。”
　　“呵，原来是防你呢！”
　　黎桐调侃地望了风清洛一眼。
　　守门弟子惊悚看她。
　　这话可不是我说的！冤有头债有主，风神尊你可看准了再下手！
　　边上的几人闻言，纷纷侧目。
　　后生可畏，后生可畏！
　　敢正面调侃风神尊，除了离瞳神尊就没见过第二人！
　　“风神尊，这位是？”
　　一个紫袍的中年女子不禁好奇地问出了所有人都想知道的问题。
　　黎桐瞅她一眼。
　　双肩纹着“花绫绕扇”。
　　原来是落花宗宗主。
　　“童立。”
　　黎桐怕风清洛语不惊人死不休，抢在他前面开口。
　　赤霞等待良久，久久不见下文。
　　边上的白发长须老头急了，干脆更加详细全面地问出了众人心中的疑惑。
　　“原来是童小公子！不知小公子师从何处，家住何方，此前怎从未听风神尊提起过？”
　　黎桐一瞧，青色道袍，胸前纹“玉葫芦”。
　　逍遥宗长老。
　　“长老与他很熟么？”黎桐眼神瞟向风清洛。
　　玉祸祸一噎。
　　“没听过我，想必是不熟。”
　　玉祸祸又一噎。
　　这小东西，跟这小疯子一个德行！
　　蛇鼠一窝！
　　见到两个老对家双双吃瘪，璇玑子畅怀一笑，对黎桐甚是欣赏。
　　“小兄弟天资聪颖，器宇不凡，老夫观你与我璇玑山甚是有缘，若无师门，不如入我璇玑山如何？”
　　黎桐瞧他一眼。
　　鹤发童颜，灰色道袍，双肩纹有“九面璇玑盘”。
　　璇玑山掌门，一个心眼子太多早早白了头的大忽悠。
　　黎桐扯起半边唇角。
　　“璇玑山不是最善卜卦看相，掌门不如算算我师承何人，看看可敢收我？”
　　“哦，小兄弟竟如此自信？”
　　璇玑子也不生气，竟当真掏出璇玑盘摆弄起来。
　　九面璇玑盘为九角平盘，盘面刻有三层共六十三个方格，每格对应不同卦象。起卦后，中央指针将最终指向某一卦象，针对该卦象再行推算，方出结果。
　　算着算着，原本从容带笑的璇玑子神色却越发凝重。
　　一圈人面面相觑，皆在对方眼中看到惊诧。
　　莫非这少年大有来头？
　　“你算出了个啥？”逍遥宗长老玉祸祸最见不得这大忽悠装神弄鬼的样子。
　　“玉老头你闭嘴，莫要扰我！”
　　璇玑子看着最终结果，一副极受震撼的模样，不敢置信地又起卦算了一遍。
　　“竟然是……”
　　璇玑子收回璇玑盘，深吸一口气后，缓缓朝黎桐拱了拱手，难得地认真又隆重，“失敬！失敬！”
　　这下可把周围人看傻眼了。
　　这少年竟当真大有来头？
　　璇玑子话说一半可把玉祸祸憋坏了，当即就拉着他追问。
　　“别在这卖关子，你倒是说啊，师承何人？”
　　“是啊，璇玑子，你倒是说说。”落花宗掌门赤霞也忍不住打探起来。
　　究竟是何人弟子，竟能让没个正型的璇玑子这般以礼相待，还能让风清洛如此爱护有加。
　　他们真是好奇死了。
　　“哎，你们还是亲自问小兄弟罢！”璇玑子拱手退后，把问题丢回给了黎桐。
　　无法无天的璇玑子都忌惮三分？！
　　他究竟师承何方高人？！
　　无数双亮晶晶的眼睛齐齐落回黎桐身上，抓心挠肝、万分渴望地等着她的回答。
　　黎桐却只是笑而不语。
　　那璇玑盘指针直指九角中的一角，未指向任何一卦。
　　是为“无相”。
　　通俗点表达就是——没算出来！
　　这个大忽悠！
　　－－－－－－题外话－－－－－－
　　璇玑子：失敬失敬！
　　黎桐白眼：你装你再装！
　　璇玑子：天机不可泄露！
　　黎桐翻译：别问我我不知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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