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有求于人
“楚擎，我……其实……此次回来是找你帮个小忙……”夜星岚将原主的台词说了出来，“你能不能，能不能看在我们昔日的情份上随我回一趟琅瑚幻境？这杯茶，就当我为当年的轻狂认错。”亲手斟一杯香茶，双手奉上似是赔罪。
楚擎并不接茶，垂下的睫羽一抖，似是没听见夜星岚的歉意。
九州大陆，势力四分，冠北、蟠东、踞西、鸢南四国为尊，周边诸多小国皆为从属，而居于四国之上的琅瑚幻境便是这九州至高无上的存在。
相传琅瑚幻境在九州正中，与四国接壤，琅瑚境主持阴阳，控生死，执掌人妖两界，他座下仙使个个灵力高强、善断人心，时常行走于四国之间，传经布道，视为圣徒。
如此厉害的琅瑚幻境需要他这个苍龙之君帮忙？而此次归来夜星岚又以何身份来求他？
楚擎捏起手心，泛白的关节似是隐忍到极致。
“你身为蟠东帝王，应该早已察觉九洲的异动，近期蟠东境内必然发生了许多妖邪之事。而这一切都因为琅瑚幻境镇守的妖界之门突然妖力大增，幻境中的结界封印就要支持不住了。我请你回去，是想借苍龙圣兽的灵力重塑封印。”
“顺便……顺便救一救琅瑚境主……”夜星岚前面说的慷慨激昂，最后这句声音极小。但以她的脾性，恐怕这最后一句才是她来此的缘由。
“我凭什么救他？”楚擎听罢，双手环抱在胸前，看戏一般望着夜星岚独自为难。
夜星岚垂着头哑口无言，深知自己逃婚，琅瑚境主就是最大的帮凶，于公他在蟠东动荡之时趁火打劫，将楚氏皇族推向一个濒临崩溃的边缘；于私楚擎与他只有“夺妻之恨”，弃蟠东的尊严于不顾，成为九州的笑柄。
思来想去万万没有理由出手相助。
“你若肯随我回去，我帮你去寻苍龙圣兽的真身？”夜星岚沉默半晌，终于将底牌亮了出来。
九州四国，以苍龙、白虎、朱雀、玄武为护国灵兽，但历代国主都只是承袭了四只圣兽魂魄中的一半灵力，另一半灵力则随着圣兽的原身长眠于九州的四处秘穴。
千百年来，各国皇族从没有放弃寻找圣兽原身，圣兽的灵识与原身合一者，可一统天下。可惜至今无一国能寻得。
琅瑚幻境深知四国之灵脉走势，倘若来寻必然会容易些，但琅瑚幻境要平衡四国国力，最不愿看到一国独大，燃起战火。
今日夜星岚也是被逼得无路可走，只得拿出此条件来交换楚擎出手相助。
夜星岚此话一出，楚擎的眸子眯了起来，琅瑚幻境居然到了如此危机的地步？
“好，我答应你！”楚擎思量再三，终是应了她的条件，但眸子中一抹失望凉薄刺骨。
“但是你要先带我们去寻苍龙真身，我们再随你回琅瑚幻境。”楚擎抢先附上条件，以夜星岚的口碑，实在无法令人信服。
……
二人约定虽然轻松，但楚擎微服出巡，必定要先安置国事。
夜星岚想起禾琳公主楚昭云，主动要去她的府邸小住几日。
先皇后所出三子一女，禾琳公主最小，与夜星岚年纪相仿，二人一动一静，性格互补，自幼便是玩伴。
一直到夜星岚去芙蕖山求学，二人还时常有书信往来，夜星岚私以为，虽然楚昭云是楚擎嫡亲的妹妹，但与她的情意应该比三位皇兄更真切些。
谁知一入府邸，便被一众丫鬟婆子用扫把轰了出来，夜星岚着实气苦。
好不容易等到楚昭云消了气来见她，却是一副寡居的装扮。
夜星岚一怔，这才想起七年前楚昭云嫁与武少侯爷，却新婚新寡，白白糟蹋了大好的年华。
也就是那一日起，养尊处优，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禾琳公主，弃了驸马府，独自撑起了武氏宗族，成为了一个合格的当家主母。
“云儿……”忆起那段过往，夜星岚不由得又矮了一截，本想理直气壮的声讨一番，话到嘴边语气又软了下来，“你真气我啊？”
“你还有脸回来？还记得有我这个姐妹？”楚昭云虽然冷着脸，却没阻挡夜星岚闯入府邸的脚步，果然如夜星岚所料，心是向着她的。
“记得记得！好云儿，不枉我们义结金兰一场！”夜星岚陪着笑脸，二人多年的默契，你推我一下，我挤你一下，还如儿时一般笑闹，哪里有什么仇怨？
“娘——娘——”刚进武侯府的内院，一个六、七岁的男童自房中冲出来，边喊边抱住了楚昭云的腰。
“睿儿，叫姨母，岚姨母！”楚昭云抱住自己的幼子，替他引荐。
“岚姨母！你好漂亮！”武睿自娘亲怀中直起身，朝夜星岚见礼。
“乖啦！嘴真甜！”夜星岚端详着眼前粉雕玉琢的童儿，不禁唏嘘，虽然长得像足了楚家人，性格却截然相反，十分讨喜，一点不像他舅父一般冰冷无趣。
“来，睿儿是吧，姨母送给你一个见面礼。”夜星岚自百宝囊中掏出一件宝贝，带在男童胸前，打趣道，“可保你刀枪不入！”
“谢谢姨母！”武睿一点都不扭捏，端起一张笑脸，兴高采烈的向夜星岚道谢，完全没有遗腹子的内向阴沉。
好知己久别重逢，哄睡了睿儿，二人抬了满满两坛“云醉”到武侯府的花园中叙旧。
月朗星稀，皎皎月光扑满脚下，立于银白之上，仿佛天地间只余她二人。
“岚姐姐，你怎会一点儿没变。七年了……”楚昭云将仆从遣出花园，在故人面前她不想扮那个得体端庄的武侯夫人。
七年已过，叶星岚应该也二十几岁了，却仍是十七、八岁的少女模样。
“天上一天，人间一年，没听过吗？”叶星岚晃晃手中的酒坛，仰望长空，灌下一大口云醉。
“真的？琅瑚幻境真的是神仙府邸？”昭云为蟠东皇族，有灵兽的血脉，也不过比常人寿延个几百年，一听夜星岚如此说，竟然当了真。
“当然是假的！”夜星岚忍俊不禁，七年了，楚氏皇族的长公主性情却还是如此单纯好骗。
“岚姐姐，当初你弃我三哥，离开蟠东，可有不得已的苦衷？”这是楚昭云最想问的，也是当年“局中人”最看不透的，但凡经历过那段过往，实难相信夜星岚对楚擎真的没有半点真情？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夜家家训，生不入宫门，死不葬皇陵。关在那宫里和关在笼子里有什么区别？我自在随心惯了，最受不得那些繁文缛节。”
夜星岚知道昭云所问何来，也不想隐瞒，她天性自由，受不得那层层叠叠的管束。楚家人专情，楚擎更甚，她问心有愧。
对于楚擎，貌似她也有过些许的喜欢，可日久经年，并未留在心上，如今早已消失的连痕迹都看不见了。
“你当初逃婚为何要如此大的阵仗？”云儿这一问就有些嗔怪之意了，夜星岚自幼生长在蟠东，又多得父皇母后的照拂，以她对夜星岚的了解，虽然自私凉薄了些，但不至于会弃蟠东皇室的尊严于不顾，做的如此绝情。
“别提了，一言难尽。”叶星岚拎起酒坛对着嘴就灌下一口，若不是大婚前她实在被盯得紧，怎么会拖到大婚夜才离开？
当初逃婚，她本计划的极好，让琅瑚境主偷偷地备好接应，在洞房中悄悄地药倒楚擎，最后再神不知鬼不觉地溜出来……
原本布置的天衣无缝，不会惊动任何人，谁知楚擎喝了那药未倒，而一向吝啬的琅瑚境主不知吃错了什么仙药，竟然不惜血本，点了一二百仙使浩浩荡荡的前来“接”人……
她每每想起都禁不住嘴角抽搐，额际发黑，事已至此，她就是想解释，也没脸开口。
“好在你三哥喝了忘忧，饮下仙药忘忧，虽然不会忘记我这个人，却可以抹掉错付的深情，你三哥虽然名誉上受损，但心中到底是没了我。”夜星岚心虚的笑笑，面对着楚昭云的追根究底她十分亏心。
昭云锁眉不语，忘忧仙药，羁绊愈深愈难平药力，当初夜星岚走后，她三哥挣扎三日，生死一线，差点熬不过去。
到她这个好闺蜜嘴里，翻来覆去虽未明说，但大抵只有一句淡淡的不爱，想怪她无情伤了三哥，却又无力，多情总被无情伤，终是两个人的事，不由得旁人置喙。
“你呢？傻丫头，这次回来，聪儿已经是翩翩少年了，你的睿儿都能读会写了，你何苦一棵树上吊死？”夜星岚将话题岔开，她话中所指自然是睿儿的生父。
楚昭云苦笑，摇摇头。
“京都如此繁华盛世，有的是优秀的世子公卿，以你蟠东长公主的尊贵，哪怕是寡居带着睿儿说媒的也会踏破门槛。”
“嗯。我们楚家人的偏执，你又不是没领教过。”楚昭云已喝下不少，脸颊桃红，说不尽的风情，神智却愈加清醒。
“我这余生早已一眼望穿，会陪伴着睿儿渡过了。”
夜星岚将眉头皱成一簇，最是看不得自己这个死心眼的好闺蜜范情痴。
“我这有忘忧，你要不要？”夜星岚自怀中摸出一个通体透明的琉璃小瓶，扔给昭云，瓶中金黄得液体澄澈震荡。
“忘忧无解……”昭云盯着瓶身，怔忡一刻，扔还给夜星岚，“虽然他待我不好，我却舍不得忘了。”
“该学学我，当断则断。”夜星岚长叹口气，念及幼时的情意，替这个外柔内刚的闺中密友不值得，正是最好的年华却偏偏情爱尽枯，枉死在一段不值得的旧情中。
“我……没三哥果决……更没你洒脱……”昭云倒出酒底，提起酒坛向对面一邀，“算了!不说了，过两日你们就要离开，为你饯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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