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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阁中抄书


于文君似是一晚上把从前的事情都想起来了,那些她见过的人,遇过的事,她说不出是怀念还是惋惜,只觉得,原来,从前有那么多美好的事物,她竟从未留意。

        初晨的暖阳中,夹杂着朗朗读书声,潺潺流水声与鸟鸣声汇成一支交响曲,清脆而灵动。树梢染上碎金,偶尔会从上方掠过一群不知名的鸟儿。

        天朝除了专门的练剑场,还设有学堂。虽是习武,但也有文学的必修课。

        于文君与林天羽踏着石子路,走过草地,前往学堂。到了学堂,于文君突然想起来了什么东西,忽的有一种想逃课的感觉。

        入门第一课,林温惠的家规礼仪讲学!

        不得了不得了。

        她不由得想起来多年前她刚入门的时候,林温惠手执一卷轴,讲解那不到半百条家规,足足用了三个时辰,几乎是“唾沫横飞”。那一届弟子,谁若胆敢犯错,林温惠第一个要他命:先叫到她面前给他讲解个百八十遍,再将它抄个百八十遍。

        她当年来此上礼仪课也是因为想来看林清浅,屡犯林温惠所谓的“对同门图谋不轨之罪”而被罚抄门规,她抄了不到一遍就如坐针毡,自此留下了心理阴影。

        青石路与绿树交错分布在这四座学堂之间,学堂如曾经一般模样,门头刻着两个大字:学苑。

        走到半路于文君瞧见谢心挽进了第一间,便跟着进去了,于文君叫住她:“谢师妹。”

        谢心挽回首,欣然坐下道:“长安师兄。”

        于文君冲她挑挑眉,在她左方的小案边坐下来,林天羽便坐到了她的后方。于文君四处一扫,学堂的人几乎没有她认识的。正在这时,一男一女一后一前进了学苑。

        同样白衣翩翩,同样气度不凡,同样眉宇凌然。

        柳沐姗面色不善坐到了于文君的左方,陈之川嬉皮笑脸颠过去,也一屁股在柳沐姗左方坐下,而他刚一坐下,林温惠便执一卷轴,施施然而来,林清浅跟在她身后低头缓行。

        众人先是一片议论,亦是惊艳,亦是畏惧。撞上林温惠目光的那刻,他们立即正襟危坐,默不做声了。

        林温惠四下一扫,将卷轴往几案上一拍,厉声道:“我,姓林名温惠,你们可以叫我大师姐。以后每日辰时四少会来监察你们晨读,晨读的内容有家规和各种典籍,典籍剑术各种剑谱都在清雅阁。每月初一我都会来给你们上一堂礼仪课,顺带抽查家规。初一这一天卯时便到,我到之时,你们必须全员到齐。”

        天朝林氏大少林温惠,苛刻是出了名的。她甚至比那些迂腐的长老更为古板,他所带的弟子每日都要朗读背诵她专门编写的《女书》,光是仙门女子的礼仪讲究就占了大半,什么女子要自重、自强,什么男女有别,什么家规家法,一套足足有三本,分别为《静心决》《谨行录》《仪修集》,可怕程度令人发指。

        众人如嘴上了锁,生怕林温惠让他们抄家规。

        陈之川望见林温惠,仍不为所动,身子不自觉向右倾斜,眼看着就要挨到柳沐姗的肩了,忽然从前方传来一声极为严肃的咳嗽。

        于文君本在专心致志地端详斜前方的林清浅,也被这一声引去了注意力,侧首一望,林温惠已到了陈之川的书案之前。

        那眼神清冷至极,众弟子看在眼里惊在心里,虽然他们不明所以,可望见林温惠的神情,他们还是暗暗为陈之川捏把汗。

        陈之川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一只腿仍横在案前。

        林温惠眉尾微扬,将那卷轴打开递到他眼皮子底下,一字一句道:“《天朝门规》第三条:不得骚扰同门,《学苑规》第二条:听学时不得坐姿不正,第四条:听学时不得交头接耳。”

        众人来不及诧异,却又听她道:“陈二公子,在广央台你骚扰柳沐姗,那时你不是我天朝弟子,我也不算了。如今,你一连触犯我家规多条,念你是初犯,门规五遍,学苑规五遍,共计十遍,明日午时不上交,同我走一趟清雅阁。”

        一语惊人。

        陈之川这才收好他的那只腿和一双眼睛。

        第一堂礼仪课进行的勉强算顺利,陈之川几次被抓到,一加五遍一加十遍一次次的成功的从十遍变成了五十遍。于文君有经验了,整堂课下来都坐得端端正正。

        第一堂课的作业,便是每人将门规抄一遍,再写一篇抄门规的感想。于文君看着跟在林温惠身后出学苑的林清浅,心中想起来一些从前的事情,却见林清浅忽的转头冲她眨眨眼,一时感到受宠若惊。

        林天羽见她又不正经,不由得一把将她拉坐下,推过去一本门规道:“今后,我便算是你的前辈了。”

        于文君白眼一翻:“得意啥呢?前辈不还是要抄门规?”

        一群人围着陈之川,替他那五十一遍门规着急,他却像个没事的人似的,将书案往右一挪,直接与柳沐姗的书案拼到一起了。柳沐姗正抄着门规,见此柳眉一蹙,再看一眼正欲凑过来的陈之川,登时一巴掌就上去了。

        广央台的情景再现。

        陈之川不仅不生气,还作势要去拿柳沐姗的那一册门规,边伸手边冲她笑道:“师妹,我帮你抄。我抄五十二遍。”

        柳沐姗一掌将自己的门规护好,又来一掌直冲陈之川的脸横面扫去。

        这下子,陈之川那伸出去的手一收,一下子钳住了柳沐姗的手腕,厚颜无耻又对她笑道:“师妹,我们陈氏有个习俗,第一眼就喜欢的人,我们可以追求一生。”

        柳沐姗白衣如雪,眉间那一点朱砂却窜上一团火,而陈之川的眼中也似有跳动的火焰,两人僵持了半晌,忽的见柳沐姗执剑而起,二人一男一女一前一后地出了学苑。

        须臾,外面响起陈之川的大叫:“武女胜过文男,在下佩服!佩服的五体……啊!师妹!”

        于文君瞧着谢心挽坐在案边十分认真地抄着家规,不由得心生一计,忙上前去一屁股坐在她旁边。

        谢心挽轻轻将笔放下,抬眸浅笑道:“师兄。”

        于文君不怀好意地冲她笑道:“师妹,师兄有个事求你。”

        谢心挽依旧坐得端端正正,欣然道:“师兄有何事”

        于文君凑近了些,压低声音道:“这个门规,可能要麻烦师妹顺便将我的那份也抄了。”

        “无妨,举手之劳。”谢心挽又抬笔继续抄,于文君坐在一旁没有起身的意思,嗫嚅道:“师妹……”

        谢心挽问道:“师兄还有何事”

        于文君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这个抄门规的感想……你写完了能不能给我借鉴一下……”

        谢心挽莞尔一笑:“好。”

        于文君凝视她半晌,林天羽一撩衣摆旋身而坐,单手搭上于文君的肩:“你师兄我这辈子都不求人,今日有个不情之请。”

        于文君鄙视道:“你当真是脸皮都不要了。老东西,别来欺负我们这些刚入门的。”

        林天羽听她说“刚入门的”是丝毫不脸红,一时竟没反应过来自己也就比她大个几岁却被叫“老东西”,一心只觉得她才是最不要脸的那个,不由得义愤填膺:“你若不给我抄,我便举报你!”

        于文君忙改口:“等我抄完给你,你记得改改词句,千万别同我一模一样。这林大姐,我是真的惹不起。”

        “你怎可如此称呼她?”

        于文君满脸不以为然,耸耸肩道:“不然呢真叫师姐她多大”

        “二十四。”

        “你说什么?”于文君满脸不可思议,又道,“二十四”

        “不然你以为呢?”林天羽的语气中尽是平淡。

        于文君撇撇嘴:“我还以为她七老八十了呢,如此古板。这个年纪早该成家了都。她……不说了,既不温柔也不贤惠,还林温惠呢……”

        “你啊,赶紧闭嘴吧。”林天羽作势要去捂她的嘴,于文君一脸嫌弃闪身一避:“作甚啊,你看我怕她吗?”

        林天羽拂袖起身,咬牙指了指于文君,道:“等五十遍门规落到你头上,可别来求我。”

        于文君往谢心挽身边凑了凑,道:“我又没犯错,她无缘无故罚我做什么……”

        话音未落,两人透过一排漏窗,看见了学苑外面昂首缓行的白衣女子。女子肤色细腻白皙,白玉簪绾着长发,两根发带悬在背后刚好及腰。她眉眼盈盈,周身却如笼冰霜,透过漏窗凉嗖嗖地扫了二人一眼。

        于文君哑然失声,林天羽当即转身,压低声音咬牙道:“你自求多福!”

        六七月的梧桐一簇一簇悬在枝头,聚集在叶片下,犹如无数只蝴蝶,微微张开翅膀,停在空中,凝然不动。淡黄色的小花散发的清香虽不比其他那些娇艳的花,但讨人喜爱的程度是不亚于其他类花的。不少弟子路经于此,驻足而观。

        此地便是清雅阁。

        清雅阁是天朝至为重要的藏书阁,历代以来就有许多文人墨客来此观赏。清雅阁依山傍海,一方是断冥台,另外三方皆是一望无际的梧桐林。

        登阁拂栏四顾,仙阁丹窗朱户,飞檐列瓦,雕梁画栋,古朴壮观。轻纱般的云雾缠绕阁下,四周亭楼殿阁若映若现,园中矮竹青翠欲滴,朦胧神秘。整座建筑位于山腰,临海毗日,清风宜人。

        陈之川盘腿坐在一方书案前,百般无聊地一手托腮,一手转笔,一连串的墨滴酒到空中,落在一身素雪长衫之上。

        陈之川抬首一望,来人正是林温惠,于文君和谢心挽正低头跟在她身后。

        看见林温惠阴沉的脸色,陈之川心中暗叫一声不好。

        林温惠抬步上前,扫了一眼书案上的空纸,再拿起那一张写了不到半行字的米色纸,眼中跳动的火焰几乎要蹦出来,忍不住一巴掌将那纸拍在书案上,柳眉倒竖道:“蔑视门规,再加五十遍!”

        话音未落,她忽的一个转身,猝不及防吓得于文君往后一连退了好几步。

        “你们二人,抄袭乱作,有辱学风,同罚《学苑规》三十遍!”

        谢心挽点了点头,低声道:“是,师姐。”

        三人端端正正坐在书案前,抬笔认真抄写。于文君本以为林温惠也就在此待个不到片刻,可谁知她往那一坐,仿佛被钉钉住了,一动也不动了。

        于文君心中还纳闷,她与林天羽同是抄谢心挽的文章,为何林天羽此刻还能毫发无损乐悠悠地坐在学苑

        下笔还未写几个字,于文君就觉得仿佛瞬间百病缠身,出于注重仪态,她强行忍住了想放飞自我的想法。这时,却见门外现出了一个白色人影。少女白衣胜雪,眉眼半分俏皮半分灵动,低头踏着小碎步走进室内。林清浅乖巧地向林温惠行了一礼,唤道:“阿姐。”

        林温惠目光凛然扫过她,又回到室内三人头上,道:“你来此做什么”

        林清浅眼珠一动,看见于文君如见到救星般的激动神色,不由得咧嘴一笑:“我今日的《女书》抄完了,四哥说让我过来转告阿姐,他的《沐月谱》现在需要,让阿姐你赶紧送去呢。”

        “现在送去”林温惠疑道。

        “对啊。四哥还特意叮嘱我,他待会要修改,要快些送去。”

        林温惠狐疑地瞧了她一眼,继而徐徐起身,在一面书墙之中准确无误地抓起一本,转头将几人打量了个遍,对林清浅厉声道:“阿浅,看着他们。”

        “是,阿姐慢走。”

        林温惠前脚刚走,林清浅后脚就直接蹬到几人面前了,她看了看一摞摞的纸,道:“你们快些写吧,没写完会越积越多,阿姐不会放过你们的。”

        谢心挽闻言微微抬头,冲她微微一笑:“多谢姑娘提醒。”

        林清浅点点头,若无其事走向于文君。于文君略微心虚,垂下眼睫。林清浅在她书案上瞧了瞧,问道:“长安哥哥,你怎么还不写啊?”

        于文君看着那只搭在自己腕边的手,还有塞给自己小纸条那微不可查的小动作,她心头紧了起来。

        “我,我现在就写。”于文君左手将纸条握在手心,右手开始奋笔疾书。

        林清浅冲她眨了眨眼,旋身进了书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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