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风雨（四）

季长宁唇瓣没什么血色。

        放下手臂让它无力的垂着，垣裴被人带了回去房间里重新安静下来，她坐在床边刚才还都是血的床沿上。

        季鸢似乎被魇住了，她能听见周围在说什么身子却动不了，吸不上来气脸色憋得发紫额头的青筋都暴了出来。

        在她终于能动的时候，猛的从被子里伸出手一把抓住季长宁的手臂大口大口的喘息，看着季长宁。

        一字一句道：“娘……帮我”

        季长宁脸色苍白，一根一根掰看她的手指。

        语气没什么起伏：“帮你”

        季鸢脱力的躺下身子开始抖后来笑出声，声音越来越大笑到剧烈咳嗽趴在床边吐了一场季长宁并帮她拍背，只是静静的看着她吐完后笑得眼泪都出来。

        她理了理袖子不顾上面沾上的污物，站起身对着房间里新引进来小侍说道：“好好伺候”

        小侍颤着背扣了下去说道：“是”

        外面接连下了三日的大雨，季鸢在夜里反反复复的发烧。

        季长宁在书房里打开窗子，看着雨低落在树叶石板上，经过雨水的冲刷院子里再没什么血腥味淡淡的泥土混着青草的清香弥漫。

        手指摩挲着腰上的玉环，有些走神。

        季鸢脚踝处的伤是血肉剥离磨得可见骨的，一个月也只能是躺在床上根本不能下地。

        清醒了以后脾气更是阴晴不定，说不定下一秒那碗就摔到地上碗瓷渣子满地。

        花了两个多月的时间，季鸢能站起来她阴测测的看着不远处的红瓦高殿，她会让她们都还回来的。

        天阙秋末，是夜，暴雨倾盆。

        皇宫，刚刚传来首战情况良好，江素心情好些江折雪去的两年未雨绸缪的在边境大大小小做了些防范，蛮南出来的那位带将首领的确很有手段。

        在军队刚刚经过一场朝斗后还能跟天阙打个平局，她知道，这是在保存实力尽量减少伤亡，马上要到冬季蛮南地处蛮荒开垦艰难。

        后面的粮草会很难续接，只要江折雪沉住跟蛮南耗她们会等不及，沙场作战最忌讳的就是眼障。

        蛮南被磨得毛躁会激进，她圈的就是这个。

        江素还在处理最后几本折子，夜已经深了窗外扯了一道闪电轰的一声巨响，白光闪进殿内照得一霎骤亮。

        “砰”一声茶杯碎裂，宫侍连忙跪下扣头。

        “陛下恕罪，奴没端稳”

        老宫侍上前呵斥了一声“怎么毛毛躁躁的，一声雷也能吓成这个样子……惊扰陛下该……”

        江素打断手一扬说道：“罢了，下去重沏一盏”

        “多谢陛下，龙恩浩荡”

        风吹灭了一盏灯烛，老宫侍连忙掏出火折子上去点上。

        “陛下还是早些歇息”

        江素头也没抬接过新沏茶喝了一口“没有多少”

        老宫侍笑道：“陛下勤勉，乃江山社稷之福”

        处理完觉得喉干又喝了几口茶放下时瞥见一旁的宫侍，突然发问“你抖什么？”

        宫侍立刻跪了下去结结巴巴道：“奴……怕陛下笑话……奴……奴是自小就怕打雷的”

        江素听着落在瓦上的雨，的确很大她起身到门外一看。

        大雨倾盆。

        “去君后住处”

        江素在几日后处理折子突然眼前一黑，倒在桌上宫侍连忙上前。

        “陛下……”

        “陛下昏过去了快去请太医”

        很没有征兆的江素病倒了，君后在后宫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犹如晴天霹雳，站都站不稳马上往前殿赶。

        “禀告君后，陛下的身体像是一夜之间被蛀空了犹如朽木之躯……”

        “从脉象看没有中毒，不过陛下的身体怕是撑……”

        太医颤颤巍巍话都没说完，白隽脸色苍白握着江素的手他根本不知道要怎么做了可是陛下如今病危折雪也不在身边，他闭了闭眼强撑着不让眼泪掉下来。

        “全力救治陛下，从今天起太医院的所有太医都搬到养心殿来，轮番日夜关照陛下的身体一息间眼睛都不许眨”

        “另外快马加鞭告知太女殿下现在的情况”

        次日，陛下病危人尽皆知。

        人心惶惶，季长宁带着季鸢进宫，白隽没看她说道：“给本宫滚出去”

        季长宁行了一礼说道：“是臣为难陛下让陛下操劳过度，季鸢愿意请罪”

        白隽没心思理会她们，季鸢安安静静站着，随后规矩立到了殿外，根本与口无遮拦的鸢世女是两个样子。

        只不过现在没有人把多的心思放在她们身上。

        有大臣三两来看过，都被白隽匆忙的赶走。

        江素到了晚上开始吐血，一盆一盆的接出去白隽终于撑不住开始哭一边哭一边跟江素说话，江素昏昏沉沉只能攥紧白隽的手指。

        再怎么封锁消息可也不是不透风的墙，陛下时日无多的消息风一样的在城里刮。

        站了两天一夜的季鸢脸色不太好，可嘴角却往上扬。

        在这里她能看见一角皇宫高殿，外面三个时辰一换的御林军终于都成了她的人。

        要开始了。

        夜幕降临，江素喝了药下去呼吸平稳，守着的宫侍几天下来都有些疲惫白隽更是只是他不愿意离去。

        贵君想要交换他侍疾也都被拒了。

        巡逻的御林军脚步加快，很快的悄然包围了养心殿。

        季鸢偏了偏头背着手毫不客气一脚踹开了殿门。

        御林军冲了进去拔刀出鞘的声音，慌乱声尖叫声昏成一片刀入皮肉的闷哼声她靠在门边听得晃头。

        血溅到了鞋尖，她踮起鞋看了看出奇的好心情。

        没有骂是谁弄到了她的鞋子上，很快的房间里就安静了不像之前那般吵她笑了笑往里走，踢开横在门口的尸体，没踢动。

        她眯了眯眼扫视着房间里害怕蹲在角落的人群，君后坐在床边白着一张脸看她眼神是非常的不善。

        她抬脚踩在尸体上当成垫脚石跨了进去。

        御林军已经被人从里换了。

        季鸢察觉到他的眼神说道：“整个皇城都是我的人……”

        “你想干什么？”白隽说道：“你这是诛九族的大罪”

        季鸢笑出了声，恶狠狠的盯着他“好啊，我看看是我先宰了你们，还是你们诛我的族”

        “江素不是爱体罚人吗？嘴皮子一番就可以让人蜕层皮，真的是好大的本事所以我也想试试”

        白隽保护的姿态挡在江素面前让她啧了一声。

        “情比金坚啊”

        她随手抽出旁边御林军腰间的刀，一刀抵在他的脖子上稍微用了点力白隽闭上眼睛，下一秒刀却从他的脖颈移开。

        一只手抓住了刀刃，鲜血顺着往下滴落到了地上，他偏头眼睛一下子红了说道：“陛下”

        江素一只手握着一手护着白隽的脖子让他离远些。

        脸色苍白眼神却带着一如既往的气势让人生畏像是天生的帝王，季鸢讨厌这样的眼神这样的眼神她还在另外一个人身上见过。

        江折雪始终比之更甚，而她永远也赢不过还得被压着打压着惩戒，无论是武力还是身份。

        这么一想她手上一用力血就滴得更多。

        白隽慌张道：“阿素……松手，快松手啊”

        他想去碰刀刃。

        “别”

        江素喝道在片刻后终于力竭松手，那刀重新抵在了白隽的脖颈上划开了口子流下温热的血。

        “你想要什么？”江素看着她说道。

        “一道圣旨”

        “关于你让位给我的旨意，换你的君后”

        江素说道：“她们不会信的”

        季鸢哼了一声说：“要是真的，她们会信吗？”

        “……”

        早就知道。

        “所以有什么区别，我只需要拿出这么一道圣旨”

        江素答应了。

        “好”

        白隽眼神看着她，江素冲他微微摇头。

        圣旨拟得很快，国玺盖下印章季鸢收回到一把扯过来看了一遍笑了笑。

        出去之前说道：“把她们困在这里封紧房门都拿木板钉上，让她们自生自灭”

        随着门窗外传来敲打的声音，殿内低泣声不绝于耳，江素也发起了烧。

        “季府反了”

        季长宁反了江素烧得迷糊怎么也不肯相信小声呢喃道：“她怎么会反呢？”

        季鸢拿着圣旨在朝堂上宣读了旨意。

        大臣轰然“这……怎么可能”

        “太女殿下还在，怎么……真是混账”

        有人扯着嗓子怒吼：“你……你知道你在说些什么吗？”

        “糊弄谁呢，你这是要关进诏狱，诛九族的重罪”

        “我们要见陛下”

        “陛下尚在，怎么能说出这种言论”

        季鸢坐在龙椅上低着头，不知道怎么突然站起身来抽出刀，一刀便斩首那名大吼大叫的大臣。

        血喷射的四溅，大臣一时间哑然震惊的看着地上，头颅滚出去一段距离。

        那大臣的身子还在微微抽搐，离得近的被喷了一脸的血睁大眼睛骇住根本不敢动作。

        季鸢皱起眉头说道：“你们好麻烦啊，要圣旨有圣旨，为什么你们要说不可以”

        “是抗旨吗？”

        仍然有大臣不肯送口，只是不像先前那般激烈什么都敢往外骂。

        “这不合礼制”

        季鸢拖着刀走过去，大臣低着头默声。

        她满意了。

        “不能抗旨，这可真是陛下写的”

        “我也不能抗旨，你们不是常说圣上的旨意不可违吗？我只是一个草民，只能听命了”

        天阙十一年八月二十日，季鸢尊圣旨继位，成了天阙的女皇。

        大臣心知肚明，可皇城内外都围了季府的人，她们的夫郎子嗣全部都被“邀”入宫中皇城受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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