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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青藤缠绕,神祭台下万灯开


“叮铃叮铃——”

        酉时已到,古树上的风铎开始泛着瑰丽的红光,零零散散地极速射向空中,自树顶开始,天空从落日的赤橙斑斓开始变成了星光点点的黑夜,从一小团浓墨渐渐向外扩散,不循规则地一点点蚕食着,慢慢的,整个天空已变成了星夜。天上有星罗棋布,地上在妖群攒动,好一番热闹。

        “阿烬,怪不得每次燑狐族神祭都这么多人争着抢着要来,这番美景,不来还真是可惜……”郢栢摇摇头,深深叹了口气:“比起这般……咱们鬼府还真不愧是‘鬼府’啊,冷清的就只剩鬼了……”

        “兄弟,你们以前没来过吧?别急,后面还有呢,保证能让你们大饱眼福!”身旁站着的一个男人摇着大尾巴,神神秘秘地冲他们笑了笑,指了指湖面。

        二人狐疑地顺着方向看了过去,只见湖面泛起阵阵涟漪,倏然亮起洋红的烛火,照着身下近乎透明的睡莲,照着水波粼粼的湖面,温暖的让人神往。

        岸边不少人放着和合灯,虔诚的祈愿着。

        它们一圈一圈、一层一层的飘在湖中央的神坛旁,烛火的影轻轻映在四面帷幔上,随着风明明灭灭。

        又一阵铃音,细碎的光亮自睡莲上升起,落在了湖岸熙熙攘攘的人身上,轻柔的引着来客踏上湖面,落在莲蕊,层层围绕着在神坛。

        “小师弟!咱们等会问青族长要几株睡莲回去吧,就种在忘川河畔,怎么样?”郢栢惊叹着,好奇地摸摸脚下的睡莲,仿佛是有一层屏障隔着,触目可及却又近碰不得。

        南知烬只当他是说笑而已,也未搭话,身旁却有人当了真,摇了摇头说道:“公子,这乃是灯心莲,娇气的很,只能在赤屿湖生长,若是摘下来或是换了别的地方怕是一个时辰都不到就枯萎了。”

        郢栢一听,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置信道:“这么娇气……”他悄悄抬眼,偷瞄了一眼旁边的人,嘟嘟囔囔道:“这比小师弟还不好养……”还未说完,就被南知烬狠狠地当头一敲,他一个踉跄,差点掉下去。

        那人也笑了,继续说着:“是啊,娇气的很。不过听说这睡莲格外亲近燑狐的少族长……可惜传言终归是传言,我年年来碰运气,到现在也没见过。”他叹了口气,转过身去。

        郢栢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兴奋地戳了戳一旁刚对他暴下狠手的南知烬。

        “这个少族长不一般啊,待会结束去看看?”

        “人家不一般跟你有什么关系,有什么好看的?别忘了,戌时还有一场引渡入魂……”南知烬翻了个白眼,一脸嫌弃地看着他,“别想逃,我可不想给你背锅。”

        “诶,你这是污蔑,我可没想。”说着轻轻撞了一下,朝着他挤眉弄眼。

        “哇——”人群中突然爆发出阵阵惊叹声,将二人的注意吸引过去。

        只见神坛中央出现了一个窈窕的身影,铃音四起,一阵轻风恰巧吹过,掀起四周荼白的帷幔,露出边缘处的层层红烛。

        透过缝隙隐隐约约能看到那位女子身着一袭黑金色长纱,恰到好处的璎珞宫绦,勾勒出她青涩的楚腰卫鬓。眉间是翠色莲杳花钿,面上带着缁色面纱。她缓缓随铃音起舞,姿态蹁跹,好一番美人儿景象。

        她从上自下绕着神坛,在脚尖触碰到最后一层时,无数的缥色睡莲凭空升起。

        有一人踏破虚空而来,身侧的灯心莲起起伏伏,与他亲昵地很。

        “阿烬!这人的衣服……他不是那个偷酒贼吗?!怎么……”郢栢瞪圆了双眼,不可思议地看着青祁,嘴巴里好像放了个咸杬子似的挣的老大。

        只见那位祭师缓缓落在神坛下层,锦织长靴轻点在浮起的莲花上,衣诀翻飞,踏莲而立,冰冷的眸子与一旁正在试图亲近的睡莲截然不同,突兀却又意外的融合。

        这传言竟是真的……!!

        青祁伸出藏在宽大袖袍里的手,露出了里面的护腕和蝶贝,面向古树虔诚地一拜,蓦然间,自坛顶中央生出了丛丛碧绿的藤蔓,而那名女子正立于金色的纹路上翩翩起舞,金藤蜿蜒直下,又在临近湖面时倏而卷起,尖端处开满了银色的小花,沁香扑鼻,渐渐笼罩了这片赤屿湖。

        待花香馥郁时,南知烬这才回过神来,顿了顿,俯身去捡方才不慎掉落的巴乌,谁知,意外地感受到了一股细微的阻力。

        “嗯?这是……”

        他好奇地拨了拨好让它转了方向,只见有一枝细藤缠上了三毋上的小孔,小巧的叶子微微晃动,像是在和他打着招呼。

        南知烬挑了挑眉,缓缓伸出手,轻轻地触碰它的茎叶,下一秒,细藤便丢下了巴乌缠上了他的小指,一圈一圈,紧紧缠绕着,尖端填满了他的指缝,上头的嫩叶也亲昵地蹭着他的手背,像是在与他撒娇。

        南知烬倏地愣住了,百年前在南诏也有个人常常这样逗他。

        南知烬下意识地回勾指节,那细藤像是得了许可,顺着小指蔓延,最终绕上了他的手腕,嫩叶在半空中摇晃,像是在期待他的夸奖似的。

        “公子……”他低声呢喃着,猛然抬起头望向了不远处神坛上正虔诚祈祷着的人,透过帷幔飞扬露出的缝隙,他看到了那人周身的冷冽,神坛上庄严肃穆,他长身玉立,更是高凛而不可侵。

        是你吗……

        百年来,我寻到过无数和你万般相似之人,但他们都不是你,那如今呢……公子。

        铃音越来越响,金藤上女子的舞蹈也越来越轻盈,神坛内,青祁慢慢走上了坛顶,一层一舞,五步一拜。

        及最顶层时,不知从哪抽出了一把银玉匕首,锋利的刀刃割破了白皙的指腹,鲜红的血液滴在了神坛中央的花苞上,接着又是一拜,转身将坛上祭着的金禽、地厌、羜羊的心头血收集在一旁的粉天釉瓶中,继而洒在一对锦鲤玉璧上,口中低声喃喃道:“始末皈依,众灵安镇,平安喜樂,无患而终……”。

        伴随着最后一声铃音,他将玉璧浅埋在神坛中,双手合十微微欠身,这才慢步走下神坛。身后一道光柱亮起,照入漆黑的苍穹,渐渐的,天空又恢复了之前的赤橙斑斓,夕日未落,映着湖面的斑斑点点。蜿蜒的藤蔓也渐渐收了回去,那枝“叛逃”的细藤也不例外。

        神祭结束了,一切如初。

        南知烬怔怔地收回手,幽深的目光盯着正上岸的燑狐祭师,一旁的郢栢被这奇景惊艳,倒是半天都回不过神,直到被送回到岸边,才忍不住连声赞叹,心里也是止不住的后悔自己当初不曾赴邀,竟错过此般美景!

        在无数次地偏头凝视之后,郢栢终于忍不住了,问道:“阿烬,在那件事之前,鬼府怎么从未参加过燑狐族的神祭?早知道有这般热闹,说什么我都要来……”

        闻言,南知烬哑然一笑,轻轻说道:“你是想忤逆岑老的话?”

        “啊?是岑老他……”郢栢低呼一声,话未说完,耳旁便响起了一道轻柔的声音。

        “二位贵客,族长邀请你们到古树下一聚。”一位摇着雪白尾巴的燑狐族人在他们面前微微作揖,打断了郢栢想要以下犯上的想法。

        南知烬瞥了正在暗地里抓狂的郢栢,朝她点了点头,轻声道:“走吧。去看看你心心念念的……少族长。”说完率先迈开步子,留下一脸茫然的郢栢在风中凌乱。

        古树下,茵茵青草地上设了宴席。打眼望去,清一色的各族妖群正三三两两把酒当歌,赞美着刚刚结束不久的神祭,各路仙君和神君们则是拉着一身黑衣的祭师大人寒暄。那位参与神祭的女子此时也摘了面纱,露出那稍稍青涩的容颜,坐在一旁和一位白毛狐狸聊得热火朝天。

        “府主,请。这是仅我们燑狐一族特有的莲花白。”青族长恭恭敬敬地递过酒盏,补充道:“此酒清醇,口感甚佳,吾儿平日最是挑剔,却对此酒极为钟爱。大人也尝尝?”

        南知烬伸手接过,并未急于去饮。

        只见族长微微倾身作揖,神色莫名变得严肃,“府主,前些日子的姻缘司封典一事,已并无大碍,府主不必放在心上。只是吾儿素来不善言语,若有得罪,还请府主见谅。”说着,又是一作揖。

        “不敢,您是长辈,不必多礼。”南知烬笑了笑,手指摩挲着酒盏边缘,好一会儿才将酒一饮而尽,道:“不知令郎眼下方在何处,晚辈可否见上一面,好认认人。”

        此言一出,族长倒是愣住了,看了看南知烬,又看了看他盯着的青祁,疑惑地说:“府……府主,现任姻缘司主便是吾儿青祁啊,也就是方才的祭师……你……”

        身后跟上来的郢栢恰好听到这句话,顿时像是有道天雷直愣愣劈在他身上,劈的他一个踉跄,撞上了南知烬,满脑子都飘着一句话——

        姻缘司主就是青祁……是燑狐少族长,是祭师大人,是那个偷酒贼!!!

        完了完了完了……怎么就得罪了他,不仅未来夫人没有了着落,就连修葺望川楼的灯心莲也无望了……

        前方的南知烬猛地被人撞了一下,也回过神来了,眼底有些复杂地看着青族长。

        “阿祁,这儿。”族长招呼着正要离席的青祁,笑着说道:“阿祁,这位是鬼府府主,特地为姻缘司封典一事道歉而来。”

        道歉?何事?

        青祁这般想着,走了过去,轻轻摘下面纱,默不出声地打量着眼前的人。

        青簪墨发,冷眉星目,身着的藏蓝外袍上绣着暗红色纹路,凌厉飞扬,和银绯束腰相称,周遭散着一股冷冽的气息,像是在警告他:生者勿近。

        一旁明亮的灯火下,青祁注意到,他修长的脖颈处系着一根银色的细线,上头好像坠着什么,使衣领稍稍鼓起,衬着骨骼分明的脖颈,倒是更显得冷漠。

        能够让鬼府府主贴身存放,定是让他朝思暮想的人赠与的吧。

        至此,他便心下了然,原来方才在人界、后林遇到的都是这个家伙,这人倒是毫不遮掩容貌。

        ……祸害。他心里暗暗想到。

        “阿祁?……阿祁?”

        青祁猛地听到有人唤他,这才回过神来,神色淡淡的嗯了一声,不再搭话。

        二人相对无言,眼看着周遭都要安静下来,族长赶忙拍了拍他的肩,示意他再说点什么。

        青祁本就烦于这些,方才的失神让他更没了搭话的心思,却又不好忤了族长的面,只得冷眼瞥着南知烬,神色冷淡:“无碍。府主不必在意。”而后便向着族长简单作揖,轻声说道:“爹,方才传来消息,我需得去一趟姻缘司。”

        “可……”族长有些犹豫,不知道该说什么。

        “结束后,我会回来的。”

        他微微颔首,又转向南知烬,作揖道别。

        “此行小心。我和你阿娘、小妹在家里等你。”族长目不转睛地看着青祁踏入柳石旁,不见了身影,这才转过身,干笑了几声,说:“府主莫要见怪。尝尝上好的莲花白,若是喜欢,这些都可带走。”

        南知烬暗暗低声一笑,他还是头一次见着这个传闻中清冷孤傲的人红了耳朵,倒是有几分可爱。

        听到青族长的话,他瞥了一眼身后正喝的不亦乐乎的郢栢,点了点头,笑着说道:“那晚辈便在此多谢青族长了。”

        话音刚落,“哗——”一簇幽蓝的火焰凭空燃在了他的身侧。

        戌时一刻……

        南知烬神色一凛,蓦然收起嘴角的笑意,作揖道:“青族长,对不住,在下还有要事,便先行告辞了,改日定当登门拜访。”说完,便拽着郢栢步履匆匆地消失在了柳石处。

        族长看着他们一个两个的急匆匆离开,不禁叹着气摇头,转身走回宴席,加入到这场醉意阑珊、行乐致尽的宴会。

        树上风铎铃铃作响,绕着红绳呼呼打转。天已将黑未黑,万物朦胧,不知从何处飞来一些丹鸟,尾部闪着黄绿色的荧光。湖面上泛起白雾,映着那仅剩的光亮,水波粼粼;湖旁已燃起篝火,众宾欢悦。

        属于青丘的夜晚,此时才是真正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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