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暖烘烘的晚风从光裸的后颈钻了进来，窜到袖口又闯了出去，就像是在光溜溜的水果表皮上刮了一层泡水喝，咕嘟咕嘟的气泡刺激着味蕾。

        周遭静悄悄的，除却车轮滚动的声就只剩下脚步声和不远处几对相伴走路的细微聊天声。一片寂静中弥漫着怪异的气氛。

        路漫率先开了口：“停电了吗？”

        齐昶眯了眯眼，说：“不像，高三楼的灯还开着。”

        愈走愈近，眼前忽得现了一束光柱，看照明距离有些像高瓦数的电筒，朝着的方向是地下，打下像舞台上的追光灯。

        这是干什么？

        指着脚下给学生照路是不是多少有点夸张了。

        路漫和齐昶在黑暗中对视一眼，彼此都是一脸懵。

        前面走着的两个女生一路走一路笑，倒好像是没在意。忽得灯束以极快的速度移动过来，矮胖的保安也随之健步上前。

        “你们两个，站着！”

        齐昶车轮上的荧光标被照的反光，两人脚步一顿。

        保安气势汹汹走上来，电筒照着两人中间间隔的空隙，像是有目的而来。但很快中年男人就尴尬道：“哎哟，怎么是两个男生，都放学这么久了怎么还不走，快点的！”

        远处看上去一个高高大大的，另外一个瘦瘦弱弱的，还以为有苗头呢！

        真是，两个大男生慢悠悠地往外晃，就差没牵手了，也不害臊！

        “走啊！”见他两愣着没动，保安又悻悻地挥手催人。

        嗯？什么叫怎么是两个男生？

        确实奇怪，为什么校门口站着的男女人数都是对等的，这除非是一起抓的，一抓就抓了一对！那这就是在抓早恋。

        错怪人不说怎么还偏偏怀疑他们两个男生，自己也只不过是看上去瘦弱了一点，再长两年说不定都能长到一米八你怎么敢？

        路漫脑子转的快，几乎是一瞬就想明白了，登时像个浑身炸起毛的小刺猬，走出两步咬牙切齿道：“这学校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齐昶：“没懂。”

        路漫横他一眼，可惜在夜色里齐昶接收不到。

        他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地说：“这就是在抓早恋。你没看到刚才手电筒对着我俩中间照吗？牵手了一下就看出来了！”

        齐昶哑然。

        想出这个法子的校领导挺厉害的，能逆着人家思维给倒推出来的你也挺厉害的。

        “路漫，那你说要是咱两被误认为是早恋的，我们谁是男朋友谁是女朋友？”齐昶蓦地开口，若有所思道。

        路漫难以置信地回过头来，嘴唇嗫嚅：“你在想什么？”

        他敢笃定方才被校门口的保安拦下来的时候他的脸是没红的，但现在热度从耳垂蜿蜒而上，几乎都要顶着太阳穴了。

        齐昶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啊？

        路漫回绝了他一句后就自顾自地加快了脚步，齐昶也不出声，依旧跟他保持着固定的距离，气氛凝滞的吓人。

        同几对倒霉蛋擦肩而过的时候路漫隐隐传来几声抱怨，更有甚者是旁观的学生在狂笑，但又不敢掏手机，就站在原地干笑，有跺脚的有拍手的，好不热闹。

        “快点吧，那明天开始你就骑车走了对吗？”路漫拽着书包带子问。

        “对。”齐昶点点头，松了口气，“我忘了说，没想到你今天还跟着到了操场，我以为你也是想看老袁的热闹。”

        路漫反驳道：“我没这么无聊。”

        “哦，行吧。”齐昶无所谓地应了声，蓦地像想起了什么似的，话中带着迟疑：“我觉得今晚好像咱两都忘了件事，是不是那个姓王的每天晚上都跟你一道回家？”

        路漫一惊。

        对啊，他看热闹把王文靖看忘了。

        原本王文靖就是看在他妈特意拜托的面子上晚上顺道和他同路，结果自己让他等那么久，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先走。

        齐昶发觉路漫忽然没了声，转头看人已经小跑起来，纯白的短袖带起一阵风。

        齐昶气乐了，恰好刚出了校门，他蹬上车就追，喊：“你跑什么！”

        “我着急！”

        路漫回到家才发现今晚妈妈也在。他母亲罗素是建筑师，经常跑现场不在家；父亲路杭远则是医生，更是个忙起来连饭都吃不上的。夫妻两在初一的时候征求了路漫同意后请了个家政承包做饭和家务，也好放心做自己的事业。

        “回来啦？”罗素端一杯咖啡从开放式厨房走出来，见到路漫气喘吁吁地换鞋，疑惑道：“怎么累成这样？”

        路漫口中干渴，喝了口水才说：“跑回来的，所以有点累。”

        “遇到什么事了？回家哪那么着急，在学校耽误啦？算算好像是比平常晚回来了点”

        “嗯，算是。”路漫应了声，但又有找不到话来形容，半晌憋出来一句：“学校在查早恋，我在帮忙。”

        罗素险些把咖啡喷出来，幸亏手快才将桌上的企划案拿开了。她讶异道：“什么？你已经普及了这种业务了？”

        路漫含含糊糊地糊弄了几句，才没越抹越黑。

        路漫已经进了房，没先洗澡，额头上的细汗顺着光滑的肌肤落下来，带给胸膛一阵痒意。他旋开了小房间的把手，这是一间不大的画室，墙上开了窗所以通风不错。

        画架上落了层灰，路漫有几天没进来了，他先是随手收拾了下，从木质的抽屉里拿出只已经用钝了的铅笔，在凌乱的速写纸上随意地画了几笔。

        浅灰色的痕迹像有自己的想法，四处乱窜，没个篇章。

        果然几天不画就会手生。

        路漫堪堪几笔勾出了花瓶的框架，觉得哪哪都不满意，便毫无心理负担的在空白处画人形，三五笔出来一个q版小人，神情恼怒地举着张检讨书，上面大写着三个字：对不起！

        是齐昶。

        路漫一时沉默了，转头望了眼两个月前完工的一张齐昶跳高的水彩，再转头看看娇憨的卡通小人，觉得完全就是拿幼稚园的随笔画强行碰瓷毕加索，不禁冷笑一声。

        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就说应该和能刺激出自己灵感的事物保持固定而美妙的关系的，路漫深觉头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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