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雌竞(修改捉虫）
白雅维回到日料店，其他人都不见了，只剩下谷钰和隔了一个位子的顾念兮。
她站在门口，远远地看了好一会儿。
她跟谷钰共事这么多年，他一举手一投足，她便知他是怎么想的。
此刻，他侧身垂眸，静静地看着一旁浅笑吟吟的顾念兮，那眼神何其温柔。
其实五年前，白雅维还抱有一丝残念。她坚信，患难见真情，只有患难与共，感情才会更加香醇。她也相信，总有一天会滴水穿石。
他那个时候遭遇变故，身边也再没出现过别的女人，心无旁骛的结果是，saa被他经营得如日中天。
即使是今年春天，她还抱有幻想，只要他没爱上别人，她还是有机会的。
这一切，止于今年三月，顾念兮出现在saa的那天。
那一日，谷钰到北京出差，白雅维随行，启程前，他破天荒地参加了一场面试，还险些错过飞机。不过当时，她以为他只是对助理十分挑剔。
白雅维也仔细看过顾念兮的简历，不过是名校毕业生，做过一个小有名气的摄影师的助理，经历也算丰富，的确在应试者中脱颖而出。
后来，x资本晚宴的时候，公司里流言四起，白雅维也没当回事，毕竟，顾念兮从没出席过任何会议，似乎晚宴后跟谷钰再无交集。
直到有一回去湖州出差，路上她跟司机闲聊，才得知，谷钰去南浔出差的时候，曾经撇下张峻宁，跟顾念兮单独在古镇里约会。
白雅维望着不远处那对璧人，居酒屋特有的黄色柔光灯打照下来，两人周围便烘托出一阵暖意。
她苦笑一声，她可真是自以为是啊，自以为长久的陪伴和赤诚的心能够打败毫无缘由的爱。
她知道，他虽然叱咤商场，但内里却是个简单的人。
对待爱和不爱之人，简直判若云泥。
顾念兮脸颊绯红，有些亢奋，但还不至于微醺，她拿出周小福的照片给谷钰看：“就是她，绝对的影后，然后田总一头雾水地跟着我们走了半个校园，后来在系门口被张教授叫住了，我们才得以脱身……”
谷钰伸手帮她添了些大麦茶，问：“怎么不是你演？”
顾念兮托着下巴，笑道：“我演技太差了……我都不敢撒谎的，只要一说谎，眼神就晃来晃去的，一定会被抓现行，谷总呢，你演技怎么样？”
谷钰低头抿了口茶，说：“我可是很会演戏的。”
“戏剧学院毕业的？”
谷钰笑道：“必须的。”
“……可是，你为什么要演戏呢？”
顾念兮定定地望着他，下意识地伸出手，轻轻地抚上了他的脸庞。
谷钰起先任由那只暖暖的小手贴在自己冰凉的脸颊上，忽然想到了什么，身子往后一缩。
顾念兮瞬间酒醒了，讪讪地收回手去，“对、对不起谷总，我……”
她用指甲掐了掐手背，想起那天艾女士的叮咛：
“……带着孩子的单亲，或多或少，都有点可怜自己的意思，你如果想跟这样的人在一起呢，第一件事就是，你不能因为可怜而生爱，你明白吗？”
目送谷钰离开后，白雅维跟顾念兮又坐了一会儿。
顾念兮可是心如明镜，本来是要极力避开这种尴尬场面的，她拿起包站起来，却被白雅维摁回座位。
“我们坐一会儿吧。”
白雅维身上散发着淡淡的烟味，瘦弱的身躯带着一股傲然之气。
“好的，白总。”
白雅维伸手叫了杯抹茶拿铁，顾念兮用大麦茶涮了涮酒杯，斟满了清酒，先喝了两杯，壮壮胆，真怕她的僭越之心，被白雅维看出来了。
“怎么？这么怕我啊？”白雅维笑道。
顾念兮咽了下口水，老实承认：“有点。”
白雅维笑道：“放心，我是总监，你是个小助理，我还不至于自降身份跟你过不去。”
这话怎么听起来那么刺耳。
顾念兮将酒杯一推，说：“不然白总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白雅维双手抱胸，面带笑靥地望着顾念兮，仿佛在看囊中之物，“不急，等拿铁上了也不迟。”
顾念兮表面上应付着，桌子下却小动作不断，以防万一，她打开手机录音功能。
咖啡上来后，白雅维喝了一口，又拿纸巾擦掉唇上的绿色奶泡，然后搁下杯子，将两手拢在胸前，说：“我听说，你曾经是摄影师颜回的助理？”
顾念兮一怔，没想到她会扯到颜回，道：“嗯，我做了两年他的助理。”
“这个事情……谷总知道吗？”白雅维挑眉。
“反正都写在简历上了。”顾念兮一脸磊落。
“小姑娘，”白雅维敲了敲桌子，“我工作这么多年，学会一个道理。”
顾念兮心想，工作这么多年，才学会了一个道理？
白雅维身姿优雅地端起咖啡杯，接着道：“如果没有把握拿得住的东西，最好不要开始，我从来不做没把握的事。”
顾念兮轻微点头，喝了口酒，呛声道：“那白总这是在干什么？”她指了指彼此。
白雅维脸上一白，却冠冕堂皇笑道：“防微杜渐吧。”
顾念兮嗤笑一声：“我觉得，白总是想把什么东西扼杀在摇篮里吧。”
白雅维挑眉：“果然有两把刷子，小顾呀，你有没有想过，你这样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资质平平，说句中肯不中听的话，人才市场上一捞一大把，年轻人有自信是好事，自信过头以至于痴心妄想的话，就是罪过了吧？”
顾念兮低头小啜一口，问：“那白总有没有听过一个词，叫雌竞？”
她没给白雅维回答的机会，接着说：“雌雄的雌，竞争的竞，就是说，女性之间的竞争。”
白雅维挤出一个讪笑。
“说实话，白总对我的称呼让我觉得有点刺耳，’小助理’、’小姑娘’、’小顾’，用词也欠妥，’资质平平’、’痴心妄想’……”
顾念兮虽然柔声细语，但却掷地有声，说完赶紧喝两口酒压压惊。要不是趁着酒劲，她铁定一个怂包。
白雅维先是愣住了，后来冷笑一声：“真有本事，我就说呢，学长可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怎么会单单对你侧目，果然有些本事，那咱们就敞开天窗说亮话，怎么样？”
顾念兮暗自叹息，她说刚才那番话的本意，是要绕过感情这个话题，没想到，反而激起了白雅维的斗志，真是呜呼哀哉。
“不要觊觎学长，配不配的上另说，他有过什么样的经历，你根本不知道，如果你知道了，你不会接受他的。”白雅维自信满满。
顾念兮蹙眉，难道说的是——离异带着孩子这件事吗？
她眼睫抖动，的确，她也不能说自己完全不介意，也没有信心能做好羲和的后妈。她毕竟才二十出头，刚刚毕业，婚姻和孩子，对她来说，都很遥远，也很沉重。
她拿起酒瓶，晃了晃，只剩下最后一杯，她斟满，一饮而尽，“白总，你先别着急下结论，我纵然有这个心，他也不一定会让我爱他的……你应该能充分了解这种感受吧？”
“你说什么？！”白雅维的怒气蹭地一下蹿了上来，这分明是挑衅！
她的确是小瞧了这个顾念兮，原来，自己的心思、甚至爱而不得，都被这个女孩看穿了。
呵，还真是丢人现眼。
“对不起，我有点头晕，就先走一步了。”顾念兮抓起包，就要站起来。
白雅维突然抓起装着大麦茶的水杯，照着顾念兮的脸泼了上去。
顾念兮尖叫一声从座位上弹起来，登时醒了。
白雅维面无表情：“不好意思，有点无礼，现在呢，还晕吗？”
顾念兮抹了把脸上的水，一字一顿：“白总，这可不叫「有点」无礼，这叫「非常」无礼。”
话音刚落，顾念兮抓起白雅维面前的抹茶拿铁，避开她的脸和颈部，朝她胸口一泼，说：“白总，这才叫「有点」无礼。”
白雅维猛地起身，低头看了眼紫色雪纺衬衫上的绿色印子，突然笑了起来。
“白总，我无意冒犯，但是我这个人呢，虽然是个应届生，虽然资质平平，虽然一捞一大把，但我可是睚眦必报的，公事上我一定会全力配合你，也请白总自重。”
说罢，顾念兮和她的黄色套裙就消失在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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