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书房屏外人试探，皇城之中戏相看

李正怡从李正忻处出来，去见大舅郑安年，要去商议明日要任职大理寺卿一事，到了书房没见到大舅，先见到了三个人。

        这三人分别是：尚书省陆明石，御史台中丞段秋明和今日刚见过的温笑方。

        陆段两人连忙起身行礼，温笑方年龄最大，慢了一步。

        李正怡连忙扶温笑方，同时示意陆段两人起身，“几位长辈不用如此客气，宗熙哪里能受你们的礼啊。”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温笑方道：“我们是给郑文严做事，受他提携，二殿下自然受得起了。”

        李正怡还是客气：“宗熙在此先谢过几位长辈，舅舅呢？”

        “文严的意思是，要让咱们四人先商论着，他不打扰咱们。”陆明石将近四十，瞧着脾气不大好的样子，大约常年皱眉，眉间有道很深的褶皱。

        李正怡心领神会，这三人不会只因大舅的吩咐就一心一意跟随自己，他必须要让他们服自己。

        而且面上是只有这三人一起来和李正怡论事，其实还有三人背后的人，以及其余郑党，他们都要看看自己的才能。

        因为除了誓死追随大舅的人外，其余的人也不过想挣一个好的出路而已，没必要跟一个昏庸无能的皇子混日子。

        这三人都不是郑安年的效忠者，而是谋权者。

        于是李正怡先道：“宗熙准备去大理寺任职，不知几位明公有何指示？”

        陆明石道：“我听说，陛下不是很中意二殿下，那二殿下如何谋得此职？”

        李正怡微微一笑：“宗熙有宋州三年的履历，朝堂之上不乏有公正不阿之人，有人牵头，自然可行。”

        “你说的是江御史吧？”段秋明问他，“正是，段中丞自然知道江御史为人如何。”段秋明点点头：“江向敏自然刚正不阿，公平公正。”

        “所以，宗熙有把握能顺利到大理寺任职。”

        “就算有江向敏帮你，其余人呢？孙家和唐家可不会善罢甘休。”陆明石说话了。

        “还有一人会帮我，刚刚回京的河南道节度使薛自柳，几位明公知道的，他也是个忠臣。”

        陆明石衡量一下可行性，薛成仁是和江结一脉而出的人，若是有薛成仁，倒也可行。

        温笑方道：“我还是要问，那薛成仁凭什么会帮殿下？”李正怡摇摇头，道：“此刻还不能说。”事关私盐，干系颇多，他不能告知旁人。

        “二殿下不说，我们怎么知晓可不可行？如何才能声援您呢？还是说您根本没有对策，是在诓我们？”温笑方语调和气，话里却带刺。

        “难道殿下是瞧着我们年老可欺，故意要戏耍我们？”温笑方说着示意陆段两人，后者又都皱起眉，盯着李正怡。

        李正怡察觉三人目光，深吸一口气，沉声道：“三位只是想要一个结果，那就是薛节度使是否会为我说话，那么他因何声援就不需三位知晓，三位倒不如好好想想，要不要追随宗熙。”

        “二殿下这般胸有成竹，想必明日是不用我们说话了？”段秋明皱眉问道。

        李正怡知道这个“我们”绝不仅指面前的三个人，但还是点头，“自然不需。”

        他口气狂妄，陆明石反倒笑了：“二殿下心高气傲，看不起我们也是应该的，今日这一见，真不让老夫失望了！”

        “宗熙今日也是开眼了，此番本就是试探，”李正怡冷眼相看三人：“偏偏还要情深义重，到底是年龄大。”没皮没脸。

        三人的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陆明石差点绷不住了，段秋明也是要张嘴争论，温笑方抢先开口道：“都是老夫不好，想问一些事，没成想让诸位都恼了。”

        这个“诸位”单指李正怡，温笑方话里藏针，直扎得李正怡心烦。

        “好了好了，两位同仁，咱们有什么不能好好和二殿下说，没得必要争执。”

        温笑方一手压住一个，然后同李正怡拱手道：“今日天也不早了，我们三人先行告退了。”

        李正怡低头垂眉拱手，恭敬道：“恭送三位长辈。”

        这时，郑安年从屏风后走出来，皱眉闷声呵斥李正怡：“没大没小！何必与他们呛声？”他虽是是文臣，但比郑平水更像武将，不苟言笑。

        李正怡并不反驳，顺从得很：“宗熙知错了。”

        郑安年也知方才温笑方问得烦人，摆摆手道：“罢了，左右陆三郎和段郎不是因此怀恨在心的人。”

        李正怡就势坐下，给郑安年添茶，“大舅，您是知道宋州事的，也知道薛成仁会帮我，所以不是我不愿意告诉别人，只是此事实在事关重大，宗熙不敢轻易说出。”

        郑安年喝了茶，点点头道：“嗯。”李正怡状似不经意间问道：“段郎和陆郎平日里脾气就不大好吗？”

        “嗯，文人多傲气。”“傲有傲的好。”李正怡漫不经心点点头，心想那温笑方今日……是何意？可真有意思。

        于此同时，两仪殿内，刘淑妃声泪俱下，控诉孙德妃三年前毒害嫡子、诬陷妃嫔、买通人心。

        圣上端着茶碗，只淡淡问道：“那证据呢？”

        刘淑妃拿出书信，“这是三年前，奴与芜宛的书信，这上面写了，奴与她都是被孙德妃威胁，不得已才诬陷郑贵妃的。“

        圣上显然是不相信她的话：“如何证明这是芜宛所写，何况就算是她亲笔所写，也有可能是被旁人威胁写下此信。”

        刘淑妃泪眼婆娑，直起身子：“臣妾可以与芜宛对峙。”“可是芜宛已死了。”刘淑妃当然知道芜宛已经死了，这样她才能有这份证据的。

        “臣妾不知！陛下，那、那难道臣妾的清白没有办法证明了吗？”刘淑妃哭得梨花带雨。

        圣上叹口气：“朕只问你，为何要今日来揭发孙德妃，这一年你去哪了？”

        刘淑妃早想好了说辞：“妾身胆子小，一年前犯下大错，良心不安，日夜难以安寝。再者，二郎自然是体恤表姐的，与其等他来寻妾身的麻烦，不如妾身自己说出来，陛下也给妾身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啊。”

        “桐奴年龄尚小，妾实在是害怕……要是二郎得了个一官半职，妾与桐奴如何是好啊……”刘淑妃跪在地上，半歪着头咬住手帕一角，从下往上怯生生瞅着圣上，当真楚楚可怜。

        圣上还没伸出手示意她过来，养心殿的门就被唐皇后连推带踢打开了。

        唐皇后停顿在门口瞪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刘淑妃，才继续往里面走。

        圣上站起来的时间，唐皇后就已经从门外走到书桌前，身后的连桑小跑着才跟上她。

        唐皇后蜻蜓点水般蹲了一下说：“参见陛下。”然后自上往下瞥一眼刘淑妃：“我来的不是时候，先告退了。”

        圣上先一步拉住她的衣袖，“既然来了，坐下喝口茶吧，上茶。”

        唐皇后顺势坐在软榻上，接过茶碗：“怎么不是我平时用的荷叶碗。”转眼看到书桌上放着自己常用的越窑白瓷螭虎纹荷叶碗，看一眼还在那站着的圣上：“罢了，陛下爱用就用吧。”

        圣上松了口气，这次好歹是没直接抓起杯子摔了，唐皇后本也是想摔的，但毕竟是有事找陛下，怎么说也要态度柔和些。

        刘淑妃这才起身给唐皇后请安：“给、皇后殿下、请安，殿下、长乐、未央。”唐皇后闻声恨不得把炉灰倒进她嗓子眼里去，皱着眉，全当没听见。

        刘淑妃也不敢再说一遍，怕唐皇后手里的茶喝到自己脸上，就这么跪着，也借机想让圣上看出自己的可怜。

        唐皇后把茶碗放下，才道：“起来吧。”圣上坐到另一边榻上，看着她问：“梓潼今日怎么来了？”

        “我今日听说，三年前檀奴中毒另有隐情，孙德妃才是罪魁祸首。因而我觉得应该重查此事，陛下觉得呢？”

        没等圣上开口，唐皇后又道：“自三年前檀奴中毒，我就再不接手后宫，由孙德妃掌管凤印，如此细想更是可疑，这凤印也该收回，陛下觉得呢？”

        “好，那你去查吧，你若想统领六宫，我让人把凤印给你送回去，只是别累——”“多谢陛下，梓潼告退。”

        唐皇后走了两步，转身看向刘淑妃：“淑妃没事就不要打搅圣上了，国事繁忙，你担待不起。”然后便接着快步走出去。

        刘淑妃抬头看向圣上，见他还痴痴望着唐皇后的身影，气得握紧了拳头，福了福身子提着裙摆走了。

        当晚，唐皇后大闹孙德妃的玉竹堂，拿回皇后凤印，当着孙德妃的面下旨给郑贵妃复位，解禁足。

        孙德妃气得脸都快绿了：“皇后殿下您这般不讲道理，就没想过陛下罚您吗？”

        唐皇后冷冷看她一眼，转身要走。

        孙德妃拦在她身前：“殿下莫不是一早摸准了陛下的脾气，才如此得陛下欢心？我只恨自己当初装出那些谄媚样子，若早早知道陛下的心思，也都效仿您了。”

        唐皇后展颜一笑：“是啊，我正是因为与圣上相识的早，所以才装出这个样子，妹妹可千万别告诉陛下啊。”

        可话音刚落，她又放下唇角，冷冰冰的看孙德妃一眼：“传吾口谕，德妃孙氏，以下犯上，降为婕妤，禁足三月不许任何人探望。”

        孙德妃哑口无言，恨恨扯烂了自己的手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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