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作恶多端冯石郎，聪明伶俐沈圆江

晚上赵观平来看李正怡，见他府上多了些伺候的人，有些担心问道：“外面的人都可靠吗？”

        李正怡点头笑道：“都是二舅给我的，我也让燕七、燕八盯着，错不了。”“二郎今日喝酒了？”赵观平闻到淡淡的酒味。

        “喝了点，今日席上大理寺有个人很聪明，颇有才思。”“哦？说来听听。”

        李正怡便把席间的事情和他说了，赵观平也夸赞道：“确实才思敏捷，这沈圆江才十七岁，当真不错。”

        “哪啊，”李正怡笑着说道：“人家虚岁十七，其实正十五岁！”赵观平惊叹一声：“真的啊？”

        李正怡点点头道：“千真万确！”“二郎似乎看上这沈圆江了？”赵观平眉头微皱。

        “不急呢，再看看吧。”李正怡确实有心将沈方海收为己用，只是还不够了解其为人底细。赵观平得了话才放心，安心喝茶。

        “对了，郑贵妃已经复位，二郎打算如何料理宋州事？”

        李正怡长叹一口气道：“我正要问平郎此事呢，你可知京中左卫军统领冯从乐，他是孙党，但是我查到他也参与私盐一事。”

        他提笔写了一个“壹”：“若是我先告知圣上私盐一事，只怕不能把孙家拖下水。”说着写了个“贰”：“若是我先从这冯从乐下手，再说私盐事，又怕惹得陛下以为我包庇刘家，我纠结于此，拿不定主意。”

        赵观平略一沉吟道：“孙家狡猾，私盐一事就算孙家真的有参与，也未必能连累到孙家。”他重重点点了那个“壹”道：“鱼与熊掌不能兼得，私盐事大，还是以刘家为重吧。”

        李正怡顺着他的思路想下去，也道：“嗯，也好，若刘家倒了，刘淑妃和李正忻就不足为患。”

        “其实最重要的是，”赵观平伸手比了个“五”道：“他马上年满十二了，圣上有打算让他入主东宫吗？”

        李正怡点点头，神情有些严肃道：“圣上和江御史已经在商量此事了，等他过了十二岁生日，立嗣大典就要提上日程了。”

        “什么时候？”“五月十三。”

        赵观平拍拍李正怡肩膀，宽慰他：“此事不急，二郎可有准备四月樱桃宴？”

        李正怡喝口茶摇头道：“那还有两个月时间，现下私盐事最要紧。”“那好，对了，阿姐说有事找你，二郎明日记得去一趟。”

        “好。”“那我便先回去了。”

        李正怡记着赵观平的叮嘱，第二日下朝后特意绕路到赵家，小厮过来同燕五一起牵马。他走到院里，见满院里晒满了干草药。

        “二郎现在可真是忙得不得了啊，是不是啊，大理寺卿？”赵起月的声音从南屋传出来。

        李正怡待她出来，连忙凑上去对着她抬手作揖：“不敢当，不敢当。”她一面让人传膳，一面说：“哼！有什么是你李宗熙不敢的！”

        “上元节请你吃元宵你不来，年节推说自己喝多了来不了，正月里就见了你两面，你可真是大忙人！”

        李正怡也没有办法啊，正月里他先后和陆家白、陆明石、段秋明、姜怀渊、温笑方一众人私下见面、联络，还要为以后筹谋，每日忙得脚不沾地。

        两个月后的樱桃宴、五月李正憺封太子、谢宣思和楚鹤空的案子……桩桩件件，确实忙碌，不过他没必要让赵起月知晓，平白让她担心。

        下人把早膳奉上，李正怡一眼就看到有自己爱吃的鱼脍和胡麻饭，明白赵起月这是早就准备好了。

        他装模作样的鞠躬道：“多谢神医款待，二郎这厢有礼了。”赵起月忍不住一乐：“行了行了，这次饶了你。”

        李正怡这才放心的夹了块鱼肉：“听平郎说你找我有事？”“我整理了京中世家女眷的名字、生辰八字，以及各家的亲戚关系，二郎拿去吧，左右你也需要。”

        “辛苦你了，多谢白玄，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别客气。”

        “我又不是为着这个才帮二郎的，”赵起月看向他笑着说：“那要不你快劝平奴娶亲吧，我劝不住他。”

        李正怡叹口气道：“这可难住我了，只怕我也劝不住，看着平郎年纪小，主意可大了，劝不动。”

        赵起月笑弯了眼，让他专心吃饭。

        用了膳，李正怡便往大理寺去，临走赵起月让他带上些松花粉，沏茶喝了对身体有好处。

        赵起月收拾了药箱准备往药馆去，那边小厮说左卫军麾下冯从乐府上来人请娘子去，冯二娘子身子不适。

        赵起月便让小厮提了药箱随那下人去了。

        那冯二娘子今年不过十六岁，身热，头昏胀痛，面色红赤,鼻塞流涕，咳嗽痰黄，舌苔薄黄，脉象浮数。

        是风热症，赵起月给她开了辛凉解表的方子，冯夫人命人去抓药。

        而后冯夫人拉着赵起月的手走到外间坐下说：“赵娘子啊，多亏你在，咱们京师的女眷一有不适想到的可都是娘子呀！”

        “冯娘子言重了，我倒情愿这一身医术从来用不到才好呢。”“哎呦！看看赵小娘子，不但模样俊，心也好！比我家这两个可强太多了！”

        赵起月面上笑着说：“冯郎一表人才，冯小娘子貌美如花，岂是奴一介小小大夫可比的，您客气了。”心里冷哼，想我赵起月十三岁往边关去，救了不知多少人，凭冯康远那个草包也配跟我相提并论？

        “你也觉得我家石奴人不错？”冯夫人眼底闪着光道：“小娘子要是也觉得可以，我还真想跟小娘子结个亲，小娘子可以跟石奴论一论呢！”

        赵起月笑僵在了脸上：“冯娘子这是何意？”她把手往回一抽：“是欺我年少失亲，诓我不成？”

        赵起月说着越发生气：“我虽失了双亲却也知道，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纵使我双亲不在，但祖父身体尚且安康，您就这样诅咒我祖父吗？”

        “不是、不是，是我失礼了！小娘子别跟我生气——”

        “此事就此揭过，往后不要再提了！冯小娘子风热症可用菊花、粳米煮粥，或者用若菜煮汤，以食疗调理身体。”

        “好！好，那……”“天色不早了，我先告辞了。”

        赵起月心里只觉得冯夫人愚蠢，以己度人觉得天下人人都是蠢货了，她面上装出恼怒来，连那领路的小厮都甩开了。

        身后冯夫人见她走远，才狠狠啐了一口：“我呸！什么有娘生没娘养的东西！能被我家二郎看上是你的福气！真当自己了不起了！”

        赵起月走到后院，往后门去时，一个身穿绿色百褶裙、蓝色半袖的妇人拦住了她，“赵小娘子……”她记得这是冯从乐的侧室，姓杨。

        “杨娘子，这是怎么了？”

        杨娘子很是犹豫，捏着手中的帕子，勉强有三分笑意，脂粉都盖不住的憔悴：“不知道小娘子有没有空，我……我想请小娘子喝个茶。”

        “娘子请。”有蹊跷啊。

        两人刚走进房里，杨娘子就直接跪倒在地：“赵小娘子你帮帮我吧！”

        “哎呀，这是怎么了？您起来说！”赵起月连忙去拉她，

        杨娘子跪在地上，死死把住赵起月的腿：“小娘子，小娘子救救我吧！给我一副落胎药吧！”

        “这是为何？有孕不是好事吗？”赵起月不解，难道杨娘子不守妇道？

        “小娘子，这、这是一件天大的丑闻啊！”杨氏死死绞着手帕：“我……冯夫人那个儿子……冯康远，他……”

        赵起月心里咯噔一下，二十多岁年轻貌美的庶母、荒淫无耻的嫡子，这还有什么用说的？

        “你保证这是冯康远干的？”赵起月直直盯着杨氏，杨氏当即支起身子发誓：“奴若有半句假话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好好，小娘子快起来，我一定帮您，只是我不知如何既不损母体，又能全然堕胎的方子，娘子先等我回去翻翻医书，可好？”

        这是她唬人的，毕竟内乱不是小事，二郎现下在大理寺任职，冯康远的父亲冯从乐是孙党，若此事能连累到冯从乐，也算帮到二郎了。

        “多谢赵小娘子大恩，可叹奴、被那畜生、竟连将他治罪伏法的办法都没有，那畜生造了这么多孽，也不怕死后不得超生吗！”

        赵起月知道冯康远是何为人，故作不解问：“娘子这是何意？”

        “小娘子，我自一年前嫁入冯家，亲眼目睹他多次戕害良家女子，好好的人一旦尝了滋味就被卖入贱籍啊！压良入贱是违背律法的。”

        她压低声音：“后院的井里和花圃里，埋过两个人……都是被活活打死的……”

        赵起月头皮发麻，先把人拉起来：“娘子莫哭了，若真如您所言，那冯康远多行不义，终会自食恶果，娘子只需等我的消息。”杨氏自然满口应下。

        赵起月辞离杨氏，继续往外走，不知为何，听了杨氏的话后，她再看这院子总觉得阴沉沉的。

        二月里的天还不算暖，可院里的花草却是茂盛得不像话，那粉红牡丹红的娇俏可爱，一朵一朵富贵奢华，这可是尸骨养出来的。

        赵起月眼皮一跳，直觉一股凉气往上窜，直到出了冯家，这股凉意才下去。

        “娘子？您的脸色怎么这么差？”林耳过来扶住她。

        赵起月摆摆手，在林耳的搀扶下上了马车，她坐在马车上还在思考，这内乱可是大罪，虽说冯康远也不是做不出这事，而杨氏的话有几分能信呢？

        回到赵家医馆，她将与杨氏说的话全部告诉了赵观平，赵观平也是十分震惊，说他这就去大理寺。

        大理寺内,不知不觉已至晌午，燕三端了饭菜、理了桌子，李正怡净了手正要用膳，忽见评事沈方海拿着一张状纸：“拜见大理卿，小人有一事不明，望大理卿赐教。”

        “什么不对？”

        “根据河南道节度使薛明公案牍，前年盐价为一斗一百六十五文，去年降至一百三十文，但官盐收入变化不大，而宋州户数还是五十万户，所以小的以为不对。”

        “盐乃国家大业，所以制四夷安也，足用之本，不可废也，小人不敢不报于大理卿。”

        燕三把他说的话记下，对李正怡点点头，李正怡让沈方海起身：“我记下了，你先找出所有不对的地方，整理交给燕三，等我核实清楚了再作定论。”

        “是，小人告退。”

        等沈方海出了门，李正怡冲屏风后说：“出来吧，人走了。”赵观平从屏风后走出来，笑道：“我就来给二郎传个话，怎么听了这么一出大戏，这沈圆江当真灵敏。”

        “燕三，你让燕四去查查他说的数对不对，要是属实，就去搞清楚他从哪里得到的这些消息，把沈方海查查清楚。”“是。”

        李正怡这才转向赵观平，问道：“平郎来传什么话？”“噢，今日中午我阿姐说冯康远好像和他的庶母不清不楚的，而且冯康远身负数条人命，二郎记得让燕三他们去探探虚实。”

        李正怡点点头，“我会让人好好查查的，你记得替我谢谢白玄。”赵观平坐下喝茶：“你当真要用沈方海？”

        “先看看底细再说，”李正怡回答的委婉：“说不定沈圆江不能用呢？”赵观平打量他良久，才道：“罢了，冯康远的事你好好利用，我先走了。”

        “此事你我晚上在商议，可好？”李正怡感觉到他情绪不对，连忙唤住他。赵观平点点头：“好，那晚上再商讨。”等赵观平走了，李正怡这才松了口气。

        倘若冯康远真的蒸母，这可是犯了内乱的大罪，那就必死无疑。

        李正怡心想，这可真是瞌睡了就有人来送枕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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