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五月十三立储君，同江请上求重考

李正怡与薛自柳两人各有打算，面上却不约而同笑着。

        一会儿又有婢女奉茶，李正怡照样目不斜视，不往人身上瞥一眼。薛自柳看了，暗自点头，问道：“求殿下给薛某一个准数，若薛某助殿下，您可否会娶小女为妻？”

        “不能，”李正怡答得干脆利落：“宗熙绝不是被人要挟之辈，薛郎不助我，我毫无怨言，但若阻我，可别怪我不留情面。”

        而后李正怡起身告辞，道：“话不投机半句多，今日便说到这吧。明公，咱们明日早朝上见。”

        乘兴而来、败兴而去。

        李正怡坐在马车上不住的揉太阳穴，燕三安静待在一旁，赶车的是燕六，他驾车最稳，不一会儿就到了府址。

        “主子，贺少卿求见。”李正怡让燕三把人带到书房。

        “大理卿，某听说您为了封王一事烦心，所以特来求见。”

        “坐，”李正怡抬眼看他：“贺郎有何法，说来听听。”又补充了一句：“贺郎不会也有个贵女或阿妹吧？”

        贺堂言一愣：“什么？”李正怡叹口气暗道自己是昏了头，摇头道：“没什么，贺郎请说。”

        “是，”贺堂言道：“铮初有张太保儿子宿妓的口供、诉状，可以您拿这个要挟张太保，让其为您进言。”

        李正怡笑道：“那贺郎可太不了解张太保了，他若知道了，只怕自己就把两个儿子送进大牢了。”

        “这……”贺堂言愣了，随即道：“那铮初无计可施，还望殿下责罚。”李正怡摇摇头，“这不怪贺郎，回去吧。”

        燕三把贺堂言送出偏门，回来给李正怡倒茶：“主子您请喝茶。”

        李正怡接了茶，笑看燕三，问：“三郎来说说，他们为何都想把女儿嫁给我。”

        燕三道：“一个女子，就能和最年长的皇子搭上线，百利而无一害的事，何乐而不为？”

        “你现在也是学坏了，”李正怡伸手点了点燕三，笑道：“之前我还看你老实，现在也是个心思多的了。”然后一转话锋：“不过他们怎么就这么笃定，我没有他们的支持就不行呢？”

        燕四出来给李正怡捏肩，恭维道：“那是他们不了解主子呗，主子的聪明才智，外人可看不出来！”“就数你话多，”李正怡闭目养神，吩咐道：“捏重一点。”“是！”

        “我记得今儿是燕八跟着贺铮初，他可有异动？”燕三答道：“主子好记性，燕八说了，并无异动。”

        不消李正怡开口问，燕三便继续道：“燕六刚从沈家回来，也无异常；今早宋州那边来了信，楚郎给您问好；瓜州密信书郑麾下出战突厥，大获全胜。”

        李正怡轻声道：“天要助我。”

        “对了，唐皇后那边可有消息？”李正怡依旧轻声问，燕三从怀中拿出一封信，递上道：“这可巧了，今日有个小叫花子来打门，送来了这个。”

        李正怡伸手接过，果然是唐皇后的信，询问自己可有调查到消息，信上并没有提到立平王一事，所以唐皇后是以为自己不会被册封，还是根本觉得无所谓呢？

        只怕是被唐峤业的事急昏了头，李正怡随意临这那信上的字迹，暗想士之耽也，犹可脱也，女之耽也，不可脱也。

        唐皇后自幼时欢喜唐峤业，如今一二十年过去，依旧如此。痴情之人，这份情却是错的，如此这般的，不止她，还有圣上。

        五月初二早朝，陛下同意了封王一事，据说昨日下朝后江结同陛下争执了许久，陛下到底还是妥协了，果然陛下从谏如流、任用贤能。

        李正怡不以为然，怕是瓜州捷报已经送到圣上跟前，顾及边关的事，圣上总要给郑家一个面子。

        天和二十六年，五月十三日，圣上封五殿下李正憺为太子，入主东宫。

        李正怡在白玉石阶上跪着，冷眼瞧李正憺有模有样参拜太庙里的祖宗牌位，他又侧首看向圣上。

        见圣上眼神柔和，微微抿着唇，时不时朝李正憺点点头，在以一个慈父的身份，看着尚未长大、但是已经初现锋芒的孩子。

        李正怡却有些恶毒的想，若圣上知道他视若珍宝的孩子，差点被孩子的阿娘害死，不知他是否还会这么高兴的看着李正憺。

        当然圣上此刻并不算十分高兴，顶多是心情愉悦。

        圣上真正欣喜若狂、兴高采烈是在天和十四年唐皇后于五月十三生下嫡子，合宫嘉奖、大赦天下，却唯独打了李正怡。

        天和十四年，十二岁的李正怡背完书，等着耶耶来考查自己，他在辰明殿从正午等到黄昏，最后拉住一个宫人问：“大人在哪？”

        那宫人刚从凤栖殿领赏回来，告诉他陛下在凤栖殿。

        李正怡便去了，不料圣上一看见他就大声呵斥：“你来干什么！”吓到了刚刚睡着的李正憺，婴孩啼哭不止，圣上哄不好他，看见李正怡跪在地上越发气不顺，便一脚把他踢下正殿前的台阶：“滚出去！以后不准进来！”

        人的十二岁与十二岁是不同的，他李正憺可以在父亲的赞许目光的注视下，一步步走向权力的起点，而我却因为他的降生平白遭到责骂，

        “人生受命於天乎？将受命於户邪？”

        “必受命於天，君何忧焉。必受命於户，则可高其户耳，谁能至者！”

        李正怡也曾对圣上心怀敬畏，只是被冷落许久，难免心灰意冷，他信这两句话，不信自己的命一定要被陛下决定。

        李正怡曾经多羡慕李正憺，现在就有多可怜他，可怜他和自己一样，也会有人不喜欢他；曾经有多喜欢唐皇后，现在就有多恨她，恨她吓疯了自己的阿娘。

        长大后，李正怡才明白阿娘打自己也只是她的无奈之举，她觉得只有自己疼了，才能长记性，才会老老实实待在她身边，让她护着自己，不会跌倒池塘里去，或者误食了有毒的糕点。

        如果没有唐皇后，阿娘不会疯，阿娘不疯就不会想监视自己，那样的话，他的菱歌就不会死。李正怡恶毒的把一切都归置到唐皇后身上，没办法，他总不能为了菱歌放弃阿娘。

        可是追踪溯源，唐皇后从一个天真烂漫的小娘子变成现在这副样子，究竟是因为谁呢？

        李正怡忽然想起前几天他入宫禀告唐峤业的事，随口问唐皇后：“刘淑妃明明不是官吏后代，为何圣上选了她？”“她是借你们郑家的关系参加的选秀，是我选的她。”

        当时唐皇后看向天空，似在怀念：“她当时才十六岁，家境殷实，盛气凌人中带着娇憨气，春风得意，自信满满。”

        唐皇后喝着茶道：“我真是喜欢她，喜欢得不得了啊。”李正怡清楚的看见她捏茶碗捏的手指甲都发白了。

        “现在她这个样子，失去了娘家的庇佑，真让人可怜。”唐皇后眼里满是得意。

        “宗熙受教了，还请娘娘不要心急，前段时间宗熙事务繁忙，等过了宗熙的册封礼，宗熙就能核查当年之事了。”

        唐皇后却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圣上不会给你办册封礼的，过了五月颁一道圣旨给你就算好了，宗熙啊，有时候人不能痴心妄想，你何必对圣上期望过高呢？”

        “他从未把你当成他的儿子过，或许在你年幼时有过，可惜……现在一定没有的。”

        鼓声起，扰散了李正怡的思绪，该到圣上会见群臣了，李正怡随侍从指引离开，等到太子会见宫臣时，再参拜太子。

        群臣贺礼，李正怡给李正憺准备的是白玉砚，其实他还有点舍不得这砚盘，因为知道陛下根本不会让李正憺用，就连他特意寻的紫檀木匣恐怕也会放在仓库里积灰，或者直接填到火炉里。

        免得他李正怡用心歹毒、暗中加害，可惜他虽然歹毒，并不愚蠢。

        此时此刻，与李正憺交好才是上策。

        典礼毕，李正憺入主东宫，封赏李正怡的圣旨也下来了，又说是好事成双，给李正怡指了张太保的孙女。

        张雪颜，到底还是她，这是郑贵妃的主意。

        圣上说为了体恤郑贵妃无辜受冤，特意补偿她，允了这桩婚事。

        婚期定在十一月初六，为了准备张家娘子要嫁过来，李正怡已经安排好了一切，正院题了匾额叫映雪堂，内里早就收拾得当，把府中库房里的东西拿出来将一切布置得井井有条。

        他不能为了心上人平白折辱一个无辜女子，只娶过来好生待着，与那位舞姬一样也就是了。

        先前领回来的那位舞姬早也查清楚底细问明身份，姓白名雉，给了如夫人的位分，养在灵鸣院，拨了人照顾伺候，也是监视。

        忙完了成婚的事，李正怡紧赶着为私盐案中蒙冤的官吏平反。

        私盐案中，不从刘家者，或诬陷、或贿赂、或设计使其受难、或从其亲眷谋划，恩威并施。

        李正怡整理了之前大理寺和御史台的口供，用了三天时间，查清楚了所有官吏的姓名，共二百零七人，贺堂言的父亲贺敏就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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