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两处师生同情长，相貌因系动乱多

“所以你家主子就这样把你一个小娃娃扔官道上走了？”

        李正怡看着灰头土脸的半夏，气得头疼：“告诉平王殿下，我要去宋州找人。你确定他是这样说的？”

        半夏跪在地上想了想，还是点点头：“嗯！”

        李正怡不想为难一个小娃娃，让他先起来，朝向面前的一排暗卫，道：“你们谁愿意带半夏，往前走一步。”

        除了燕八、九、十其他人都往后退了一步。包括一颗心全在袖子里的燕四，虽然什么都没听到，但还是往后退。

        他现在注意力全在袖里的小笼子上，里面装了一只“红眼翠哥”，这可是上品的“夏哥”，晚上叫起来可好听着呢！

        李正怡对着那三人叹口气：“你们三个还小，可别跟着他们学坏。”

        他看向剩下几人：“燕三不方便，你们几个？”

        燕四双手背后捣鼓那只小笼子，哎！我的虫呢？

        “燕四、燕五、燕六、燕七，你们怎么回事？”

        燕四低着头，眼睛滴溜溜的找他的蝈蝈。

        李正怡看一眼燕四，头更疼了：“燕四还是算了，再教出一个这样的那可真是不得了了，燕五你说。”

        燕四眼睁睁看着他的“红眼翠哥”往他主子脚边蹦，还要往软榻上跳！

        “主子，我没有带小孩的经验，怕照顾不好他。”

        眼看那蝈蝈要往李正怡鞋上蹦！

        “燕六呢？”

        燕四一急，直直朝李正怡脚下扑了出去，还差一点就抓到他的“红眼翠哥”了！

        “不——”

        “嘭——”燕四被燕三一脚踹倒在地上了！

        说时迟那时快，剩下几人抽出身上的软剑、短刀齐齐把他围了起来。

        燕四头一次见这么大阵仗，还有点反应不过来：哦，原来燕六使的是匕首啊，这还真是头一次见呢。

        “燕四，你想干什么？”他的思绪被李正怡打断。

        燕四抬头对上李正怡阴恻恻的神情，只觉得头皮发麻、手脚发软：“主子、主子您听我解释……”

        片刻后，燕四头顶着水缸站在树荫下，燕三踩着凳子往水缸里添水：“主子怕你中暑，特意让你在荫凉地罚站，对你够好了吧。”

        “也亏得我们信你，不然……能给你剩下个囫囵的都算你走了狗屎运！”

        倒完水，燕三拍拍手、抹抹汗，十分真挚对燕四说：“好燕四，听阿兄一句劝，少玩点吧！”

        燕四十分羞愧：“我以后再也不敢了。”然后眼巴巴的看向燕三：“我那蝈蝈……能还给我吗？”

        燕三差点没气撅过去：“你就是这么长记性的？”抬手把一瓢水浇燕四身上：“送厨房给你油炸了！”

        留下小声呼唤他的燕四：“哎！真的假的！别走啊！”

        燕三回到书房对着李正怡道：“主子。”

        “嗯，老实了？”李正怡手里握着那个狗尾巴草编的笼子，赤眼翠身的蝈蝈在里面来回爬动。

        “嗯，”燕三咬咬牙：“已经知道错了，不会再有下次了。”

        李正怡叹口气，把笼子递给燕三：“这话三郎自己信吗？”

        燕三接了笼子塞回袖子里，低头一言不发，心里把燕四骂了个狗血淋头。

        “把半夏送到元玉台那去，让他替他那不靠谱的主子，”李正怡喝口茶：“差不多该去大理寺了，走吧。”

        “那文郎呢？”燕三犹豫许久还是问了。

        李正怡听见这个名字太阳穴突突的跳：“不管他，随他去吧！”“是。”

        燕三一再叮嘱了，最近两三个月谁也不许提起“文天冬”这个名字，主子不能总这么被气了，身子受不了啊。

        李正怡也确实没工夫搭理文天冬，他现在整日忙着同江结打交道。

        江结的确为人可贵，先前直接拒了李正怡，不与他见面，还是李正怡拿出宋九牧，他才应了李正怡的宴请。

        “您知道的，宋郎是在到达州府一段时日后才被害的，这是他留下的诗集，是宗熙在书房角落寻到的。”

        江结抖着手接过诗集，老泪纵横。

        “江御史，您不要太伤心了，左右现在杀害宋郎的凶手已经死了，您一定要保重身体！”

        “都是我，我说让他去外历练，都怪我，要不是他去宋州，也不会落得如此下落啊……”

        李正怡触景生情，眼中泛泪，不知当初先生离去时有没有想自己。

        “世事无常，怪不得您，要怪就怪那些为非作歹之人吧。”

        江结十分难过，宋九牧是他唯一的门客，亦是他用心栽培的学生，与他少时境地相似，出身寒门但奋发图强。

        虽然是在陛下示意下自己才装作不情愿收下了门状，可是谁不喜欢才华横溢的人，他也有一颗惜才之心。

        江结实在惋惜宋九牧死得潦草。

        江结哭的不只是宋九牧，还有天下万千个和宋九牧一样出身寒门的学子。

        哭他们的辛苦，也哭自己的委屈，为了忠心，只有一个宋九牧，却连这唯一的宋九牧都因自己的劝说去了宋州丢了性命。

        待江结止住了哭泣，李正怡连忙奉茶，劝道：“江御史，歇歇嗓子吧，还请您放宽心，千万要保全身体。”

        江结接了茶，见李正怡也一脸泪痕，有些诧异道：“殿下为何哭？”

        “我想起孔先生了。”

        李正怡用袖子揩去眼泪，“当初先生待我也十分亲厚，宗熙却连他的丧礼都没能回来，不能为他送终。诗经有言，投之以桃，报之以李，先生授习传道，我……”

        江结心下生出一点同病相怜的滋味，拍拍李正怡的背，以示安慰。

        两人就此默了良久，李正怡才道：“大理寺还有事情，宗熙告退，御史千万保重自己。”

        江结点点头，谢道：“多谢殿下关心。”

        经此一事，江结对李正怡有了几分不同的看法，落实到处事上也算多了两分照应。

        李正怡趁热打铁，派人请江结到大理寺讲案子，同他一起喝茶、查案。

        也顺便说了谢宣思大人的事，只是可惜此事涉及唐党，江结力不从心。

        李正怡谋划着这些事，总算是在燕三的担心中把这段时间熬过去了，虽然半夏被元玉台发现了，还以另一种方式捡回了家。

        八月初六，白雉生下一男婴，取名李知鸿，李正怡吩咐等孩子满月，就和李知归养在一起。

        八月初七，宫里来报，郑贵妃病了，请平王殿下入宫侍疾。

        李正怡知道躲不过，被郑贵妃掐了脖子抓了脸。

        “二哥，”李梦华给他上药，满眼心疼：“疼吗？”

        李正怡摇摇头：“不碍事，我给圣上说了，圣上准许你出宫看小侄子。”

        “那、阿娘呢？”李梦华有些为难：“也不知我什么时候能离开这吃人的地方……”

        “会的，二郎保证一定会的，”李正怡攥起拳头道：“阿娘那边不用担心，我已经同跟她说了。”

        兄妹俩走出明帆堂，李正怡看见唐皇后身边的连翘在一旁等着，便告诉李梦华，让她先去宫门处。

        李梦华看一眼连翘，面露担心：“要是让阿娘知道你去皇后那……她又该……”

        李正怡摸摸她的头，低声道：“没事的，不必担心，去吧，燕三在那里等着你呢。”

        李梦华一步三回头走了，李正怡走到连翘身边去，道：“连翘娘子。”

        “二郎，娘子有请。”李正怡随她去往凤栖殿，闲聊般说起：“郎君可在娘子处？”

        “没有，郎君随先生学习，不常到娘子这。”

        “每日请安也不来吗？”

        “前些日子郎君还常来请安，”连翘叹口气：“这几个月学业渐重，每日只在殿外问好，连娘子的面都不见了。”

        李正怡若有所思，看来说的话起作用了。

        进了凤栖殿，李正怡请安道：“娘娘安。”

        “二郎来了，”唐皇后捏着鱼食在水缸边喂鱼：“最近朝中可好？”

        “托娘娘的福，一切都好。”

        李正怡接过唐皇后手中的瓷碗，压低声音道：“自一月到八月，共有许丸、谢寅顺、范伟三人获罪，娘娘可满意？”

        唐皇后从他手中取鱼食，道：“一共多少人？”

        “二十八人，四人早亡，十二人不在京中，三人获罪，二人辞官，还余下七人。”

        “尚可，”唐皇后笑道：“二郎可有趁机收拾孙党？”

        李正怡郑重道：“宗熙不敢，只是当日之事与孙家逃不了干系，宗熙问心无愧。”

        “我不过与二郎玩笑两句，二郎还当真了？”

        “娘子风趣，宗熙误会了，求娘子恕罪。”

        “二郎，娘子要求你一件事，不知二郎可答应？”唐皇后挥退众人。

        李正怡笑笑：“娘娘不如先与宗熙说清，所为何事。”

        “马上就是秋狩，羽林军的防御部署还无人负责，我要二郎揽下此事，倒时会有人刺杀檀奴。”

        “娘娘的意思是，孙家？”李正怡故作不懂反问她。

        唐皇后笑得意味深长：“是啊，这几个月来，孙德妃屡屡与我顶撞，二哥也写信叮嘱，怕孙家对憺郎不利。”

        李正怡神情诚恳，答道：“如此，宗熙必定竭力保护郎君，只是害怕圣上不一定将此事交给宗熙。”

        “我会安排，你回去吧。”唐皇后接过瓷碗，示意李正怡退下。

        李正怡退开两步，又走回唐皇后身边：“娘娘，最近唐长如的动作确实太大了。”

        他停顿一下，下人退开些许，李正怡才压低声音道：“娘娘何不让郎君替您承担呢？”

        唐皇后闻言立即咬牙切齿道：“他不配！”

        “可是宗熙身上也淌着李家的血，为何娘娘还要找我呢？”

        “那可不一样，你又不得圣上看重，”唐皇后又恢复了意味深长的笑：“这点微薄的血缘，大可忽略不计，他却像足了陛下，当真有福呢！”

        唐皇后挑起李正怡的脸，闲聊似道：“你可知圣上为何不喜欢你？”

        李正怡摇摇头，顺势从唐皇后手中挣出来，道：“宗熙不知，还请娘娘明示。”

        “你长的太像郑贵妃，心机却又太重，所以圣上不喜。”

        唐皇后说得半真半假，李正怡暗暗记在心里，道：“宗熙多谢娘娘指点，先告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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