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事有意外美人计，晦气晦气

晚上，赵观平提着草绳串的兔子肉推门进来了。

        李正怡还记得今早李正忻说的话，对赵观平难得没有好脸色，皱眉不耐道：“赵大夫来了？”

        赵观平停了一瞬，还是继续走过来，关心问道：“这是怎么了？”

        “赵大夫怎么屈尊到宗熙这了？”李正怡开口带刺：“怎么不去看桐奴了？”

        赵观平觉得好笑，道：“这是今日桐奴打的兔子，托我给你送过来的，不就是他昨日没来看你吗？”

        赵观平看着李正怡自顾自说：“昨日是我没转过脑筋，他说要来问你的，是我不许他来，你要怪就怪我吧。”

        李正怡看着他眉梢眼角都带着笑意，突然就不气了，让燕三给他倒茶，噙笑道：“那就好，我以为桐奴是不理我了呢。”

        “怎么会，”赵观平把兔腿给燕四，喝了口茶，解释道：“他是被吓到了。”

        “都怪我，”李正怡言辞诚恳：“早知道我就和桐奴先说一声了。”

        “二郎，”赵观平有些犹豫：“以后……你不会对桐奴下手吧？”

        “平郎是在担心他吗？”李正怡眼神平静，手却暗暗握紧拳头。

        赵观平答得坦荡：“我是怕你们兄弟阋墙、手足相残。”

        “我听平郎的，平郎既不希望我害他，那我自会同他兄友弟恭。”李正怡说完垂首看文书，不再主动说话。

        赵观平察觉了气氛不对，几次张口，最后却道：“那我先回去了。”

        “好。”

        燕四看出李正怡心情不佳，想逗主子笑，开口道：“主子，我逮了只兔子，雪白雪白的，主子要看看吗？”

        燕三送赵观平离开，从外回来就听见燕四这话，连忙把他推到一边去，对李正怡笑道：“主子看了一天书，也该累了，不如喝碗汤、歇歇眼吧。”

        李正怡长叹气，神情疲惫接了碗，愣愣的看着碗中的汤，突然开口道：“燕三。”

        “属下在。”燕三连忙应道。

        “我自恃聪明，可洞察人心，与平郎也是相识多年，可是如今我却看不透平郎的心思，他曾那样郑重起誓说会助我，方才却句句不离李正忻……”

        李正怡说不出来了，这种情谊似乎是清晨的雾，看得见却摸不着，不能说、更不知从何说起。

        “罢了，我答应了平郎，就不会主动害桐奴。”

        李正怡深吸一口气，眼里隐隐透着光：“可若是别人想害他，我就做不了主了。”

        围猎数十日之久，李正怡只能待在住所，看看案宗、喂喂兔子。

        元玉台伴随圣驾，沈方海留在长安，也不便联系燕一他们，怕信鸽出事，他实实在在清闲了几天。

        倒是李正憺每日常来，有时候还要闹着喊他的小名。

        李正怡嗔怪他，似是埋怨道：“檀奴这样让我好没脸，像在打我巴掌。”

        唬得李正憺只敢老老实实喊他“二哥”。

        归京前一晚围坐篝火宴席，篝火炙烤下等猎物。

        圣上前几句只同李正忻、澹说话，独李正怡在旁好没意思。

        李正憺几次把话抛给李正怡，结果都被李正忻接了去，李正怡并不气，李正憺却有些恼。

        好一会后圣上才问起李正怡的伤，李正怡慢吞吞放下筷子道：“已经不碍事了，让大人费心了。”

        李正忻连忙接话道：“都是桐奴不好，害得二哥受伤。”说完紧紧抿唇，眉头微微皱起。

        李正憺也皱着眉，眼神不善道：“四哥知道就好，没得旁人还以为，是二哥害得四哥受伤了呢。”

        圣上重重的咳了一声，李正憺瞪了李正忻一眼，才收回目光。

        而李正忻低着头，似是羞愧难当。

        李正憺抬眼见他这种样子，又觉得是自己言语有失，有些过分，便低声吩咐侍卫将自己面前最鲜的兔肉端给李正忻。

        李正怡见此暗暗摇头，举杯朝向李正憺道：“多谢郎君关心。”

        然后又偷偷跟李正憺眨眨眼，做口型道：“多谢五郎关心。”

        李正憺也朝他笑笑，学他眨眨眼，默声道：“二哥客气。”

        直叫李正怡心中柔软，又觉怅然若失。

        第二日一早归京，李正怡的伤还没好全，倒也不疼，他想着明日才去大理寺任职。

        今日该入宫求见唐皇后再看一看芳奴，不想却是唐皇后先传召他进宫。

        “娘娘长乐未央。”

        “坐，用茶吧。”

        “不知娘娘唤宗熙所为何事？”

        李正怡心里猜测唐皇后是为了田狩的事，果然唐皇后开口道：“你做的很好，我想给你个好意头。”

        李正怡轻笑婉拒道：“这是宗熙分内之事，娘娘何必客气。”

        唐皇后闻言冷了脸，沉声道：“我有个侄女冬惠，相貌绝佳、性情温和，虽说是庶出，但配给二郎正好。”

        李正怡忙跪下道：“多谢娘娘好意，可是宗熙已有雪颜，求娘娘谅解。”

        唐冬惠是唐途南的第五个庶出贵女，她的生母唐王氏很得唐途南的宠爱。

        唐冬惠性子跳脱，为人刻薄，赵起月很是不喜她，唐皇后是要给自己添堵。

        唐皇后哼笑道：“可是二郎不是还有个白小娘子吗？既然已经有了妾，那再多一个也不妨事的。”

        李正怡坚持道：“娘娘的好意宗熙心领了，请恕宗熙不能听从娘娘安排。”

        “你若执意不娶，可别怪我不客气。”

        唐皇后拍手招来一个女子，对李正怡道：“这是圣上最近新宠的才人王氏，只比你大一岁。”

        那女子轻纱笼罩，莲步轻移，一步步走过来，跪在李正怡的脚边，李正怡猛地起身道：“娘娘莫要与宗熙玩笑！”

        王才人也跟着站起来攀住李正怡的脖颈。

        李正怡慌极了，推开人就要往外走，却腿脚一软直接坐倒在地。

        唐皇后给自己下了药！

        李正怡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被唐皇后以这样的方式要挟，不过此时此刻先稳住唐皇后要紧！

        他任王才人扶起自己，喊道：“娘娘！宗熙答应您！求您放过宗熙！”

        唐皇后见李正怡惊慌失措，更加不急不慢的悠然品茶。

        李正怡咬牙躲避王才人的鼻息，此刻真恨不得了一头撞死在墙上。

        直到唐皇后看够了戏，才让人退下，命连桑捧了解药和纸笔到李正怡面前要他立字据。

        “宗熙只要按我说的，写下来就好。”

        “宗熙不敢不从，还请娘娘饶恕宗熙。”

        见李正怡如此识时务，唐皇后便让人给他灌了解药。

        李正怡拿起笔在纸上写道：天和二十七年九月十七，平王李正怡内乱才人王氏，人赃并获、无从反驳，立此据为证。

        写完了字，李正怡依旧觉得手腕肩膀发虚。

        唐皇后从连桑手里接过纸，细细看了两遍才说：“连翘，仔细收好了。”“是。”

        李正怡衣服的前襟被药泼湿，衣摆上沾了土，十分的狼狈不堪，被扶着重新坐到椅子上。

        连桑给他重新奉茶，被李正怡抬手拒绝了：“娘娘好意，宗熙心领了，只是宗熙不敢喝了。”

        唐皇后启唇笑道：“宗熙早些答应多好，何必还要我这样？”

        她又装作为难道：“冬惠的母亲王氏与王才人是堂亲，这件事你不好推脱的。”

        “二郎啊，其实这件事根本不在你，你倒不如先和张娘子商量商量什么时候迎冬惠入门。”

        “是。”

        眼下这般模样李正怡也不好去见李梦华，匆匆离去，回到府上便径直去了张雪颜的院子。

        张雪颜此刻正与侍女下棋，听人通传李正怡来了，立刻放下手中棋子起身迎接。

        “正郎，”张雪颜一贯温柔，吩咐道：“隐烟，给二郎准备的蜜酒好了吗？快去取来。”

        她走到李正怡身边给他倒水，柔声道：“正郎不是说要接芳奴来吗？今日是否还要看书到深夜啊？”

        “我听嬷嬷们说，夜间看书喝些蜜酒对身子好，便让她们准备了茶饮，正郎先尝尝合不合心意可好？”

        李正怡接了茶碗先放到一旁，他已经平复好情绪，拉着张雪颜的手让她坐下道：“我有事与你说。”

        婢子们见状连忙都下去了。

        张雪颜含羞带窃却不小心触到透湿的前襟，惊呼道：“呀！这怎么湿了？”

        李正怡低头对上她包含关切的眼：“没什么，阿颜先坐。”

        他与张雪颜同坐在榻上，伸手攥住她的手，将唐皇后胁迫他一事告诉了张雪颜。

        李正怡想了一路，还是决定告诉张雪颜此事，不然无法解释为何要娶唐冬惠，再者张雪颜应该会相信自己。

        不想张雪颜皱着眉十分迟疑道：“当真是皇后殿下设计害你？”

        室内烛火摇曳，当真如李正怡的心情起伏，他半晌说不出话，默了许久才道：“你不信我？”

        张雪颜登时慌了，伸手去握李正忻的手，忙道：“不是的！我、我信你的！”

        “她就是吃准了这一点，让我不能与外人述说，可连你都不信我，我还能怎么办？”李正怡躲开了她的手。

        “我……平郎！我错了！我不该不信你……”

        李正怡抬手止住她的话，侧身道：“我不想听了，皇后让我尽快决定日子，我打算拖到年下，会让唐冬惠住在最南边的夏玉院，不让她打扰到你，我也尽量不去见她。”

        张雪颜心中懊悔，却也知道此事是板上钉钉，容不得她干涉劝阻了。

        “好了，我还有事，你好好歇息吧。”

        张雪颜想留他，手却被李正怡毫不犹疑的甩开了：“我先走了，你忙吧。”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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