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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白发孤军


方二山的话让两个人一愣,这几天的相处中,他们发现方二山是一个有些沉默且不苟言笑的人,他的话不像是玩笑,于是俩人都愣在了原处,定定地听着他往下说。就听方二山接着说道:“我本是匈厥人,出生在怛斯城,十几岁才跟着母亲到了肃州。”

        隔了好一会,向丘意才道:“二山哥,你为什么要告诉我们这件事?”

        “我们是生死同袍,既然如此就要互相信任,我不想对你们有所隐瞒。”

        “那你既然是匈厥人,又怎么会加入傼军,现在又怎么会跟着我们打匈厥人呢?”邱小三问道。

        “匈厥人杀了我的父亲,我与他们有不共戴天之仇!”方二山冷冷地说道,说话时眼神里露出一股寒意。

        见此情形,二人也不再多问,向丘意将一只手按在方二山肩头道:“二山哥,无论你是什么人,我们都是生死同袍!”说完,又转向邱小三问道:“三哥,你说呢?”

        “对,我管你是什么人,哈哈哈。”说完,三人同时相视而笑。

        这时就听有人喊道:“匈厥人来了!”这一声让所有人都紧张了起来,纷纷操起兵器到城头观看。

        匈厥人这次似乎学聪明了,不像上次一样一股脑冲过来,而是将盾牌结为阵列,一人持盾,两三个躲在盾下,缓缓地靠近城墙,大队人马则在后面待命。

        匈厥人一靠近城墙,城上的傼兵马上用弓箭还击,但因为有盾牌阻挡,匈厥人只是零星有人中箭,转眼就到了城下。城上的傼兵一进入他们的射程,躲在盾牌下的匈厥人立即向城头放箭,盾牌下隐藏的匈厥人有近千人,他们的弓箭马上就将城头的傼兵压制住了。傼兵抵挡不住,不一会就有二十多个人中箭,高元荡急呼道:“躲在墙垛后面,等匈厥人靠近!”

        匈厥人见傼兵的弓箭停手,预备队立即抬云梯架到了城下,他们忌惮城上的火油,盾牌下的匈厥兵还是在密密匝匝地向城上射箭,箭杆如雨点般落入城内。可他们不知道的是,此时傼兵的火油也早已用尽了,他们只等着匈厥人攻进城后与他们做最后的厮杀了。匈厥人终于爬上了城头,高元荡见状大喊一声:“杀!”傼兵立即起身,与爬上来的匈厥人混战在一起。尽管傼兵拼尽全力抵挡,搬起一切可以扔的东西向云梯上的匈厥人砸去,但是爬到城头的匈厥人还是越来越多。

        每有一个匈厥兵爬上城头,傼兵就必须分出一个人对付,守卫云梯出口的人就要减少一个,这样就越来越难以阻挡匈厥人登城。终于,傼兵越来越少,有的云梯已经无人看护了,匈厥人如蚂蚁般攀上城墙。最后的沦陷已经无法避免,但是傼兵也在向匈厥人展示着他们的血性。每个人都杀红了眼,他们以小伤换大伤,以大伤换人命,不到最后一刻绝不轻易倒下,有的人胳膊被砍掉了,身上中刀无数,可是仍然用仅存的一臂嘶吼着冲向敌人,有的人身受重伤,还是拼尽最后的力气抱着敌人掉下城墙……

        城头已经被傼、凶士兵的鲜血染红了,但是没有人退缩,这是两个国家士兵的对决,也是两个强悍民族的对决,他们的士兵都没有辜负自己勇士的荣誉。夕阳将逝,晚霞灼烧着天空,亦如这激荡人心的战场。

        就在这时,酣战中的匈厥士兵听到一声悠长的牛角号声,这是匈厥军队撤退的命令。匈厥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眼前的傼兵只剩下不到六十人,只要再给他们一点点时间就可以将其消灭,为什么在这个时候让他们撤退呢?他们还在犹疑间,可是撤退的号角声却愈加急促起来,城下的匈厥人也已经开始回撤,城头上的匈厥人也只好撤退。一旦有一个人先开始撤退,其他人就也都跟着撤退,所有人再也无心恋战,都一窝蜂地涌向了云梯。

        匈厥人的撤退让傼兵有些不知所措,可是紧接着他们就反应了过,“杀!”没有人命令,所有人都狂吼着冲向了撤退中的匈厥兵。匈厥人的撤退变成了逃离,他们现在只想逃下城去,面对傼兵的反攻再也没有了反抗的能力,有的人慌不择路甚至直接跳了下去。傼兵则疯了似的截杀逃跑的匈厥人,直到城头再也没有一个活着的匈厥兵。

        随着最后一个匈厥兵消失在城下,城头的傼兵才有机会一看究竟,却见城外火光冲天,匈厥营中一片大乱,隐隐传出一阵打斗声。傼兵面面相觑,不知道匈厥营中发生了什么事,这时就见从匈厥兵营方向冲出一队人马,大概三百余人,直奔临河堡而来。城头的傼兵见匈厥人再度杀回来,顿时一阵紧张,凭现在这点人手,就连这区区三百人马也对付不了。

        匈厥人越来越近,高元荡大声道:“兄弟们,最后一战,大家一块上路如何?”

        “杀!杀!杀!”尽管每个人都已疲惫至极,但他们都已经准备好了迎接这迟来的最后一战。

        就在这时高元荡突然发现,那股匈厥兵的队形一片散乱,不像是要来攻城,反倒像是在逃跑,他觉得些奇怪,但还是命人马上持弓准备。那股匈厥人中打头的有七八匹马率先冲到城下,边跑边大声喊道:“城上的兄弟,我们是傼人,快让我们进城!”

        高元荡心里一惊:傼人,哪里来的傼人?再看时发现这队人马竟是在被人追杀,队伍后面的人们边跑边和追来的人厮杀。来不及细想,高元荡便急命人道:“开门,快开门!”

        二队的队正王大福道:“大人,可能有诈!”

        高元荡苦笑道:“如果不是这一番变故,我们现在早就战死了,能有什么诈!开门吧。”

        堡门一打开,门外的人马便立即冲了进来,开门的士兵正不知所措,却见进城的匈厥兵立即跳下马来也守在了门口,一边望着后面冲进来的人,一边对门口的傼兵道:“各位兄弟不用担心,我们也是傼人,等后面的兄弟都进来我们立即关门!”

        门口不断有人马闯进来,其他人进城以后也都是立即下马,有的也把守在门口,有的冲上城头持弓而待,倒是把守城的傼军看得目瞪口呆,不知所措。不一会,队尾的人马也跑近了城门,刚上城的人立即对着追赶的匈厥人放箭,追赶的匈厥人只好止步不前。待人都进城后,守在城门的人立即将堡门关紧,所有人这才长出了一口气。

        临河堡的人开始打量这些进来的人,只见他们都是匈厥人装束,可是神态、面相却与匈厥人略有不同,他们也说不清区别到底在哪,可是就是感觉不太一样。让他们奇怪的还有,而且这些人年纪都不小了,都是一些老兵,有的已经鬓白如雪,年轻一点的也已年近半百。

        来人中一个较年长的老兵向身边的一个傼兵问道:“你们的官长是谁?”那小兵指了指高元荡,那老兵便带着一班人疾步朝高元荡走去。

        “请问,大人是何人?”那老兵问道。

        “我是临河堡副都统高元荡,都统大人郭大成昨晚带人夜袭敌营受了点伤,现在由我代为主持,你们是什么人?”

        “我们……我们是大傼降兵,故大傼威远将军李信的属下。”老兵声音颤抖地说道,他眼圈泛红,说话已有些哽咽,周围的老兵也都在低声啜泣。

        “你们……你们是李信将军的属下!”高元荡说着便一把搀住了那老兵,眼中也已噙满泪花。

        前大傼威远将军李信,这是一个在大傼无人不知却又无人敢提的名字。

        李信出身将门,一出生就被寄予厚望,而他也不负所望,年少有为,不但熟读兵法,而且在战阵之中也是屡立奇功。二十七年前,先皇第三次发动了对匈厥人的战争,兵分三路北伐草原,意图彻底击溃匈厥主力,这次行动中李信被任命为右路将军。朝廷上下对这次北伐充满期待,然而事与愿违。按照原先的计划,三路大军将在王庭汇合,然后将匈厥主力包围并与之决战。然而,让人意想不到的是,中路和左路大军却在行军途中迷失了道路,只有李信率领的右路军准时到达了战场。

        其他两路军不至,李信的右路军就成了孤军,李信麾下只有一万人,但他们被匈厥数万人团团包围。李信率右路军与匈厥人苦战七天七夜,最后只剩五千余人,可是却始终不见其他两路人马前来汇合。最后右路军的箭都射完了,粮食和水源也早已断绝,战马都被吃光了,士兵们已经疲惫不堪,如果再战下去只有全军覆没一条路。李信不忍士卒白白送死,选择投降了匈厥人。

        右路军投降匈厥人震撼了大傼全国,这是有史以来第一支成建制投降匈厥人的大傼军队,先皇雷霆震怒,当即下令抄斩了李信一家老小。身在匈厥营中的李信听说后悲痛不已,立时吐血倒地,从此以后就一病不起,不到半年就含恨而终了。在临死前,李信让人带了一封书信给当时的太史冯徙,信中说明了当时投降的缘由和自己的计划。原来李信当年原本打算诈降,等先取得匈厥人的信任后就找机会率军归傼,可是还没来得及展开计划就听到了家中被抄斩的消息。

        据传先皇听说事情的始末后也是悔恨不已,只是当时已将李信的投降定为叛国,如果拨乱反正的话自己的威望就会受损,所以此事只能将错就错下去。不过先皇后来命人重新厚葬了李信家人,也算是在一定程度上承认了当年的错误。

        因为涉及先皇,李信的事情在大傼几乎成了一个禁忌,朝廷、百姓都尽量闭口不谈,此事慢慢就被人淡忘了。虽然朝廷一直称李信为叛将,但民间百姓却多为其感到不平,都认为李信已经为国尽忠,投降实属迫不得已,何况本意是诈降,也都十分同情李家的遭遇。

        跟着李信投降的五千傼军,随后的几年不断有人找机会逃回大傼,可是匈厥西迁后大傼就再也没有他们的消息了。人们推测这些人可能被匈厥人杀了,也可能被带到漠西为奴,想不到这支消失了二十多年的大傼孤军,今天又突然现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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