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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12章


“你不喜欢我,但是愿意跟我上床?”闻星洲无法理解。

        “我喜欢你,星洲,我当然喜欢你。”林云雅毫不心虚躲避地和他对视,略略停顿之后,“因为你要求了。”

        闻星洲觉得自己听到了全世界最魔幻的笑话,拔高声调:“我要求和你上床——姐姐,是上床,不是吃完饭喝一杯,是上床!”

        林云雅极为缓慢地吐出惋惜的气流,“我不想拒绝你。”

        又来了,又是那种温柔到近乎怜悯的包容眼神。

        闻星洲笑了,没忍住,气得笑了,“姐姐,你现在是在做什么?还是当我是个小孩,用玩具打发我吗?”

        “星洲,我们都需要冷静一下。”林云雅走到他身边,轻轻环住他的腰,依然是不含情愫的,安抚含量百分之百的拥抱,“是因为……之前你表现并不生疏,我以为你对联姻和……这种事,都看得很开。如果知道是你还是第一次,我一定不会带你回来。”

        是的,闻星洲还记得,记得清清楚楚。她知道他还是第一次之后想反悔,他似乎是有些失控了,她被他狠狠按在床上,叫停声被大手尽数掩回嘴里,根本没办法撤回。

        “星洲。”她柔声唤着他的名字,手一下一下轻抚在他光|裸的背上,“不久的将来,你一定会和门当户对的人结婚,而且不出意外的话,我会是为你牵线搭桥的人。我们之间,如果产生了其他关系,会对你的生活产生很大的困扰——”

        闻星洲没允许她继续说下去,他眼眶通红,却一直在笑,“你真的很贴心,太善解人意了。我妈到底是给了你多少钱,让你当保姆都能当得如此伟大,我要求什么你都能奉献。”

        不加掩饰的浓浓反讽,林云雅听得出来,他在气头上,再多谈下去也是无益。

        她从他怀里退出来,转身往衣帽间走,“我早上有个会,要迟到了,你收拾一下,我送你回学校。”

        闻星洲纹丝不动,高声质问:“然后呢?你还会找我吗?”

        “当然会。”林云雅的身影已经消失在走廊的尽头。

        “需要我跟那些女生见面的时候,你会找我,对吗?”闻星洲颓唐背靠住墙,抬手捂住眼,高大的身躯佝下去,怒急的声音骤然褪色,只剩嗫嚅:“当然了,你一点都不在乎。”

        无论他在party时对祝小优和颜悦色,还是在球场当面给任尔珍微信号码,她都不在乎。

        衣帽间的更衣凳上,林云雅套上衬衫,对镜一颗一颗扣上扣子,在职场要平衡员工之间的冲突,现在又要抚平小男生的质问,乏力感涌上心头,“不管你信不信,我只是希望你能高兴些。”

        林云雅很快换好衣服重新出来,白衬衫和米色西裤,西服外套搭在手臂上,质地上佳的材质,没有一丝皱褶。

        她甚至还快速化完了全妆。

        闻星洲看着她无懈可击的样子,知道自己输了,在这场争吵中,看似他更为咄咄逼人,实际上掌控权一直紧握在温声细语的林云雅手里——

        只要她不在乎,主动权就永远在她那里。

        他受挫、绝望,“姐姐,你知道我现在是什么感觉吗?”

        最先从脑海里蹦出来的词汇——

        humiliated

        形容词,被羞辱的。

        可林云雅的表情依然没有一丝裂痕,不气不恼地柔声劝道:“星洲,别这样,你先冷静一下,我们再好好谈一谈。”

        性是施舍,拥抱是施舍,连安抚都是施舍。

        闻星洲无法再面对她,至少无法再保持平静,迅速套上衣服,摔门而去。

        实验室的几个大男生,正在凑在一起洗烧杯。

        有个穿牛仔裤的小哥挤挤眼睛,示意其他人看玻璃门后的闻星洲,“今天洲哥好像心情不好。”

        旁边戴眼镜的瘦弱小哥不以为意:“他不每天都那样吗?”

        其实他本来想说“那逼样”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没敢说出口。

        牛仔裤小哥继续说:“我刚才跟他打招呼,哇他那气压低得,我汗毛都竖起来了。”

        眼镜男嗤笑一声:“人家有钱大少爷,看不上我们这些乡巴佬,你就别往前凑了。”

        牛仔裤小哥皱了皱眉,“你这人怎么这么说话啊……”

        眼镜男不服:“我说错什么了——”

        一直没说话的助教说话了:“星洲请我们全实验室吃饭,还吃得少了?你吃人嘴软不知道啊?”

        眼睛男还想反驳,忽然看见大家眼色都变了,一转头,是闻星洲面无表情地走了过来,眼风扫过他:“话这么多,吃太饱了?”

        身强体壮的人,气势上就天然胜一头。

        眼镜男悻悻收回视线,假装认真洗烧杯,不再废话了。

        无声收拾完器具,几个人陆陆续续到更衣室脱下实验服,在公共浴室简单冲个澡出来,牛仔裤小哥突然像见鬼一样低声叫起来:“卧槽你们看大壮!”

        大壮是个将近两米的粗犷汉子,然而今天特意剃了胡子,换了一身新衣服,古龙水味香飘十里,每一步都向四周狂热地散发着求偶的气息。

        并且卫衣口袋里露出的一个硬角,助教眼疾手快一把抽出,叫出破音的哇塞,“你还带了避孕套!”

        牛仔裤小哥竖起大拇指:“不错,周全。”

        听说大壮要去见网恋对象,一帮人立刻凑上去问东问西,“网恋对象?视频过吗?”

        大壮是壮汉反差萌,有点害羞,“没有,发过照片,还挺漂亮的。”

        眼镜男摊了摊手,“照片可能是随便找的网图啊。”

        大壮腼腆地笑了笑,“其实长相无所谓的,我自己长得也没多帅,怎么好意思挑剔别人。”

        眼镜男深以为然地点头:“我这是这么想的,只要是个女的,关了灯都一样。”

        助教横他一眼,“你还有没有底线?”

        “换成是你,如果女方愿意,你愿不愿意?”眼镜男扭头问牛仔裤小哥:“要不愿意,就是你那个不行。”

        牛仔裤小哥歪着脖子认真思考了很久,羞愧地笑了笑,“其实……只要不是特别特别丑,我好像也……”

        年轻男生聚在一起,无处发泄的旺盛精力偶尔会使得话题走偏。

        聊嗨了,牛仔裤顺口问:“洲哥,你呢?”

        在问到闻星洲之前,几个直男得出的共同结论,相当不堪入目,且没有底线。

        闻星洲手里动作顿了顿,把衣服塞进衣柜里。

        不,他很清楚答案,他不是,在遇到林云雅之前,他从来没有对任何一个女人产生过强烈的需求和冲动。

        “砰”一声关上柜门,闻星洲说:“我只对一个人有感觉。”

        几个直男纷纷噤声。

        大壮住闻星洲对面宿舍,低声向其他人告密:“洲哥昨晚没回来睡觉。”

        助教仿佛发现了什么非常了不得的事情,脸色剧变,一把捂住张大的嘴,“洲哥,你别担心,现在年代不同了,我们对同性之爱都是抱持很开放的态度——”

        “滚。”闻星洲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更衣室。

        助教的大嗓门余音绕梁:“星洲,心态放开点,说不定多试几个,你就发现,其实你不止能对一个人有反应——”

        自动门在眼前滑开,闻星洲刚迈出实验楼门,清冷的风扑面,还有一声热情过度的“闻学长!”

        一脸兴奋的任尔珍显然守株待兔已久,跺了跺蹲麻的腿,三步并成两步跑到闻星洲面前,“好巧呀闻学长。”

        其实闻星洲和她根本不是学长学妹的关系,为了拉近距离才这么叫。

        “你还记得我吗?”任尔珍笑眯眯地问。

        但是笑容没能挂住太久。

        显而易见,一脸漠然加陌生的闻星洲,已经不记得她了。

        任尔珍只短暂沮丧了一会儿,昨天那么多女生找他要联系方式,但他只给了她,还单独接了她的水,肯定是她有什么不一样。

        于是任尔珍继续火力全开:“快到饭点啦,正好遇上了,要不要一起吃饭呀?”

        换作平时,闻星洲肯定是拒绝无疑。

        但他今天实在心灰意冷,助教的大喇叭还在他耳边无限回放。

        惨淡到无以复加的心境,怀着一缕破罐子破摔的痛苦挣扎,他仿佛不是自己一般点了头,“可以。”

        学校的四楼食堂,主要用于接待外宾,仅供应小炒。

        闻星洲几乎没怎么动筷子。

        任尔珍当然能从闻星洲的表现中清晰感知到他的三心二意,但她还没有气馁,决定把话题往自己身上引,希望以此吸引他对她的关注度。

        “学长,我今天的美瞳颜色好看吗?”

        闻星洲勉强抬起头看她一眼,“唔,还行。”

        在他心里冒出的念头却是——林云雅摘眼镜的时候,会习惯性地闭一下眼睛,她的睫毛好长,在脸颊上投下长长一片阴影,他第一次发现,原来女人戴眼镜可以那么性|感……

        任尔珍继续喋喋不休:“学长,你觉得我今天的唇色好不好看?是还没上市新品,我妈从熟悉的pr那边提前拿到的货……”

        闻星洲想起了林云雅昨晚被啃到红润的嘴唇,下唇被贝齿咬住时溢出的动情呜咽……

        在他断断续续地走神时,任尔珍已经说完了一大段关于室友的故事:“……我早就跟我室友说,那个粉底色号不适合我啦。”

        闻星洲想到的是,林云雅的肤色很白,她不需要用粉底吧?她的身体也很白,趴在长春花蓝的床上,美丽流畅的脊背起伏,洁净的清冷质感,宛如夜半皎洁的月光……

        “闻学长?学长?”任尔珍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嘟起了嘴,“你听见我说话了吗?”

        闻星洲回神,眼神聚焦的瞬间,涣散的迷茫忽然由清冷全然覆盖,“吃完了?”

        不等任尔珍回话,他已经起身离席,往前台去了,“买单。”

        他确认了,不管别人怎么想,至少他,闻星洲,并不是谁都可以。

        仅仅是在幻想中,将身下的林云雅换成别人,换成任尔珍,或是其他任何人,仅仅是想象而已,都令他感到背刺般无法接受。

        当天晚上,闻星洲又梦到了林云雅。

        只是梦的内容毫不旖旎。

        梦境从他摔门而去之后开始,林云雅一个人,坐在她那间华贵雅致的大房子里,像几年前一样放声大哭。

        奇怪的是,梦里,闻星洲并不在她的身边,但她的哭声仿佛就在近在迟尺的地方响起,让他像当年在医院急诊一样,担心过一会儿听力是否还能健全。

        闻星洲在那样不计形象的嚎啕声中醒来,睁开眼睛的瞬间他就知道,梦是假的、是反的,现在的林云雅已经不会哭了。

        他不知道这些年的她经历了多少风雨,才能够从一个动不动就哭的姑娘,变成现在这样,成熟伪善的大人。

        但是至少,她再也不会哭了。

        其实是一件好事,她蕴藉的外表下,心是硬核的铜墙铁壁,没有什么能够伤害到她。

        她很坚强、无所不能,他似乎没有资格去担忧她。

        没有人有资格担忧她。

        闻星洲为此感到无比的焦躁,同时在没有来由的庆幸中,辗转反侧。

        两种对撞的莫名情绪愈演愈烈,最终驱使他来到林云雅家楼下。

        从小区的围墙外,香樟树下的某个角度,仰头就能看见她的家,能清楚眺望客厅的大阳台和三间朝南的卧室。

        然而,五楼的灯,却一整夜都没有亮起。

        一盏都没有。

        黑洞洞的窗口,昭示的现实是与色彩相似的残酷——

        林云雅一夜未归。

        闻星洲再没有经历比这时更挫败更狼狈的时刻。发型在更深露重中微塌,下巴上冒出颓废的青色胡茬,披着寒露的身躯靠墙站立太久,动作发僵。

        比冻僵的身体更僵硬的,是他几经战火的心。一颗情窦初开后,备受重创的心。

        应该早就知道的,他并不特殊,在他们共度一夜之后,即便他愤怒砸门而去,对她却无关痛痒。

        她对他的宽容,是悬浮于真实世界的,是怜悯,是施舍,或许还有愧疚。

        但是没有爱。

        他不愿意了、他不高兴了,林云雅根本不会回来哄他。

        她还有别的选择。

        在灯红酒绿的成年人世界里,她还有太多太多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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