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51章
“你们在干什么？！”
打断一对紧紧相拥璧人的，是满脸惊惧大步冲至玄关的邱月玲。她早已从两个人之前的一系列举动中猜到了什么，目光滑过许久未见的叛逆儿子，再不敢相信地落在林云雅的腹部。
其实在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一个极其可怕的念头已经在邱月玲脑海中成形，连多问一句“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都显得多余。
曾经让林云雅最害怕的事发生了，这段地下的灰色关系终于被揭露出水面。
可当这一天真正到来时，林云雅发现她根本不害怕。
比起差点失去闻星洲的痛苦，被发现都只能算是小事。
任何事都只能算是小事。
她什么都不在乎了。
被剖空的心脏和从中呼啸而过的寒风，那些尖锐流血的疼痛，和无法入眠的无尽黑夜，每一样痛楚都历历在目。
她早该清醒的。
从愿意留下他们的孩子的那一刻起，她就应该清醒，原来不能接受分手的那个人是她。
林云雅从他的怀里微微后退，转身面对邱月玲，刚想开口说话，闻星洲轻轻拉了拉她，将她护在身后。
紧紧牵住她的大掌很热，她的手被热烘烘暖意包裹，心也是。
“林云雅的孩子——”闻星洲往前一步，牢牢挡住林云雅，骄傲坦诚地宣布道，“是我的。”
“啪——”
清脆的耳光声在旷寂的房间甩出响亮的回响。
“你怎么可以！你们！”邱月玲满脸涨得通红，气息急剧起伏，仿佛下一秒就要背过气去，难以置信地死死瞪着林云雅，“你！你居然——”
指向林云雅的食指刚抬起来就被闻星洲一把攥住。
“你是我妈，所以你打我这一巴掌，我受了。但你没权力打她。”他瞬间严肃的神色表明威胁并不只是威胁，“我不会允许任何人伤害她。”
邱月玲被执迷不悟的儿子气得血压飙升，直接放弃跟他对话，怒急看向他身后的林云雅：“林云雅，我是那么信任你。他年纪小，他发疯，你也小吗？你也陪他一起发疯？”
邱月玲活到这个岁数，大风大浪经历过不少，这一刻却被沙发上的一张检查单刺到眼发痛，“林云雅，我真是小看你了。你挑挑拣拣耗到这个年纪，我还以为你是事业心强，原来是想骗到我儿子这种涉世不深的傻子？你们逢场作戏我不管，怀上也就罢了，你居然还打算生下来？”
噼里啪啦骂了一通，邱月玲话音突然顿住，像是终于转过弯来，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冷笑：“说到底，还不是为了钱。”
林云雅刚想张口，立刻被闻星洲拦住。
“她不是这种人。”他义正辞严。
邱月玲像看傻子一样看着儿子，“反正我拒绝承认这个孩子，将来他不可能获得财产继承权。”
满眼都在阐述“无可救药”的含义，傲慢态度尽显。
林云雅又想说话，但闻星洲再次先一步抢说：“没人想要你们的财产继承权，我们不会从你们这里分走一分钱。”
邱月玲愤怒混着冷哂，像在看一场天大的笑话，“你过去的所有人生都泡在学院里，你还天真，林云雅不天真。你要是没有大笔财产，你要真是一个一穷二白的工薪，你以为她还会选你？”
林云雅很想解释，可是对上闻星洲的眼神，那样信任、那样笃定的眼神，她发现她根本不需要解释。
平心而论，如果林云雅是个彻头彻尾的局外人，她一定会选择相信邱月玲的论点，非常合乎常理，也非常合乎人性。
可是，原来这世上真的会有像闻星洲这样傻的人，会用全身心去相信另一个人。
或许那不是傻，那是一颗珍贵的、抱朴的赤子之心。
真正犯傻的，是她们这些理所当然认为金钱应该大于真心的可怜人。
林云雅一瞬间想了很多。
她刚想反驳邱月玲，却被闻星洲推着在沙发上坐下了。
然后当她再想开口时，又被他叫住。
“等一等。”
闻星洲仔细往她腰后塞了个坐垫，想想还是不放心，蹲下来调试坐垫的角度，不断试图从她的表情观察舒服程度。
想起刚才闻星洲屡次阻止她开口，林云雅困惑地小声问道：“为什么不让我说话？”
“你说太多话会不会累？”
林云雅沉默了一下，因为发现他的表情无比认真，“其实不会……”
闻星洲满眼都是沉甸甸的过分担忧，“你不要生气，不高兴的都不要听，深呼吸。”
“起来！”邱月玲愤怒地揪着滑雪服的帽子想把他拎起来，“你还是不是我邱月玲的儿子？！你看看你现在是什么样子，简直像一条摇尾乞食的狗！”
闻星洲听完恍然想起了什么，直接忽略邱月玲的无止境咒骂，回身望向林云雅：“姐姐，你想不想喝水？肚子饿吗？想不想吃点什么？”
林云雅被他过于紧张的照顾弄得有点不好意思，低喃道：“你别这样，我又不是病人……”
邱月玲绝望地一巴掌捂住前额。
所有的怒火和歇斯底里都是她一个人的，他们两个根本无暇分心和她吵架，都什么时候了，还只忙着卿卿我我。
邱月玲算是知道了，现在这种情况，讲道理是讲不通的，在她看来，儿子现在是涉世未深鬼迷心窍，林云雅是贪图钱财心机颇深，都完全没办法交流。
“要生也可以。”邱月玲迅速从过激的情绪中脱离出来，在脑中初步构建出处理方案，“生下来从福利院走一遍程序，把孩子安排到我和闻洪波名下。”
林云雅没办法形容她此刻的震惊。
邱月玲轻飘飘看她一眼，“你放心，毕竟是星洲的骨血，我们会安排好孩子的未来。”
常年习惯拍板的人，压根不需要得到回应，自己就决定好了一切，雷厉风行从手机里找到律师的电话，打过去开始沟通协议细节。
协议。
果然就像闻星洲说的那样，婚姻和生育都是协议。
白纸黑字的协议，象征规则的协议，竟然可以荒唐到这种地步。
林云雅不知道，当初她向闻星洲提出生育协议时，是否也是这样一副占尽理性人上峰的可笑模样？
他真的太好了。
她是何等的幸运，才能遇上像他这么好的人。
没有任何犹豫，也没有留任何转圜余地，林云雅直截了当地说：“不用费心了，我们不可能签。”
话语里也换上充满距离感的尊称，“邱董，我只是觉得很遗憾，原来这么多年来，您是如此不了解星洲，也如此的不了解我，既不了解爱情，也不了解亲情，我为您感到可悲。”
邱月玲气得连话筒都忘记捂，就厉声高喝：“你凭什么——”
过于尖锐的嗓音划破空气，林云雅忍不住皱了一下眉。
也因为这样，邱月玲的责骂还没骂完，就猝不及防被闻星洲拽住手臂往门口带。
他蹙着眉，不悦的神情，让一句素质劝导严肃得仿佛是一场法制教育，“不要在孕妇面前大吵大闹。”
“星洲……”林云雅担心地去拉他。
怕邱月玲情绪过激，也怕他情绪过激，还怕他没办法处理。
“姐姐，放心，交给我。”他腾出一只手，俯身重重握了一下她的，轻声道：“你要相信我。”
林云雅抬眼，望着他坚定的眉眼，心中涌动的感触十分陌生，到底是他一贯如此值得依赖，还是在得知升格为父亲之后，面前的年轻人一夕之间获得了巨大的成长，长成了一棵高大挺拔的大树，撑起的树冠宽大茂密，足以为身边的人遮风避雨。
无论是哪一种情况，都不能妨碍林云雅的决定。她体会过被人全身心信任的愉悦，她也想投桃报李，今天，和以后的每一天，她要学着信任他。
她一向习惯了独自披荆斩棘，可是，其实，闻星洲在很久以前就尝试教会她，两个人在一起的意义，是相互依赖。
在越来越相互坚定的目光缠绕中，林云雅缓缓松开手，点点头，低声说好，“我等你回来。”
大门“砰”一声关上，林云雅强忍住干涉的本能，静静坐在沙发等他回来。
是真正难得的经历，不需要补充说明，也不需要应急预案，需要做到的只是绝对的信任。
情况大概是超乎寻常的激烈，因为邱月玲歇斯底里的咒骂声，在五楼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门锁已开启只说到“门锁已”三个字时，她已经拖鞋都没穿就迎到门口，“怎么样？”
闻星洲却是先低头看了看她光着踩在地板上的脚，想说什么的，到底是没批评，叹一口气，把她抱回沙发上。
“我妈走了。”
林云雅知道邱月玲走了。
从窗口可以看到她驾车离开，大概是过于气急败坏，在小路尽头撞凹了一架路灯，被物业拉住纠缠了好一会儿。
“可是——”
“好了，别问了。”闻星洲抬手覆在她的小腹上，另一只手从她的腰后穿过，将她紧紧锢在怀里。
“让我抱一会儿，别说话。”
对于弟弟偶然冒出的强势，林云雅竟然感觉受用，尤其是当她正处在一个生理上的弱势阶段时。
她放任自己紧紧抓住他的背，放任自己融化在热腾腾的体温中。
再出声时，林云雅已不自觉哽咽，“我以为你生气了。”
“岂止生气，我都快气死了！”闻星洲埋在她的脖侧，深深嗅出微润清苦的气息，“你太过分了，我真的没见过比你更过分的人。”
沉重的鼻音让她快要呼吸不畅，“我知道……我知道了。”
完全不复刚才在邱月玲面前的强势，现在的闻星洲，以绝对臣服的姿态跪在她面前，用沙哑的声音剖白出最热忱的一颗内心，“反正来的飞机上我已经想清楚，无论你再说什么、做什么，想怎么样赶我走都好，我都不会走。”
“林云雅，我爱你，我不需要时间考验，没有人比我更清楚自己的内心，我会永远爱你，无论你说什么，无论别人怎么看，我到死都会爱你。”
“对不起。”
“谢谢你来。”林云雅再也止不住啜泣的冲动，任由眼泪在脸上尽情流淌，“谢谢你还愿意回来。”
闻星洲双手捧起她的脸，嘴唇顺着她发烫的耳垂寻到脸颊，将她所有的歉意，以及失而复得的感动和惊喜，一一封缄在唇齿交融的深吻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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