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十五章木华山匪

还有两日便是中秋，朝中却突然来了调令。说沧州与历州交界处有一木华山，山中匪寇横行，过路商队、平民常被打劫财物。

        前两年沧州官府曾派官兵剿匪，却发现这木华山山势险峻、易守难攻。山中匪寇已盘踞多年，周围百姓深受其害，早已搬离了木华山周围。

        沧州官府兵力不足，只逮了几个放哨的小喽啰就算了了事。两年过去，这匪患非但没有减缓，反倒因为官府的不作为愈演愈烈。

        今年来，官府不断接到百姓失踪的报案，一开始官府并未重视此事，许多失踪案件都以离家出走结案。部分家属反应强烈的，官府只寻了些无关紧要的托词，便将这案件归为了悬案待结，指望着时间一久，家属自然放弃寻找。

        就在上个月，西南小国乌楚的进贡商队刚进沧州界内，就被那木华山上的匪徒打劫，一行七十八人，大部分被山匪劫走，死伤数十，只有两人侥幸脱逃，逃至沧州官府求援。

        沧州府衙自知此事无法隐瞒，便迅速上报了朝廷，祁州距离沧州只有两日路程，这带兵剿匪的差事自然就落到了纪濂头上。

        阿莲闻讯赶到东院时，楚义和周冀正在书房内汇报着沧州府衙传来的简报。

        “据说这何猛在进山前就经常带着手下小弟争抢地盘，沧州的地下黑市交易更是由他一手把控。这两年何猛身边突然出现了个叫九哥的，来路不明，但似乎极受何猛器重，这两年下来，何猛几乎将沧州的黑市全权交给了这个九哥打理。”

        楚义将手中的简报汇报完毕后，周冀又在一旁补充道：“何猛手下还有个得力悍将叫陈开源，原本只是一个乡下苦工，却因打伤了主家被捕，在狱中与何猛结识，便一同到了木华山。据说这个陈开源虎背熊腰、剽悍强壮，沧州那帮官兵没一个是他的对手。”

        纪濂放下手中的笔，将那信件装进了信封递给了楚义，“好，我知晓了，立刻回营清点人数，今晚出发。”

        “是，将军。”

        两人一同朝门外走，刚出门便碰上等候已久的阿莲，周冀见她在此便眼前一亮，粲然一笑招呼道：“姑娘来找将军吗？”

        阿莲浅笑着点头，一旁的楚义淡淡看了她一眼，径直拉过周冀催促道：“走了。”

        周冀冲着她笑：“那就不打扰姑娘和将军了。”

        她也微微朝二位福身，还未走远就听得楚义小声责怪：“瞎多嘴什么！”

        “怎么了？！”周冀不解。

        两人嘟囔着逐渐走远，阿莲回过身轻叩房门。纪濂早已听到周冀同她讲话，但他依旧迟疑了一会儿才应道：“进来。”

        阿莲缓步走进，算起来两人也有十来日没见面了，纪濂瞧上去似乎消瘦了几分，那张本就瘦削的脸上，线条又锋利了几分。

        阿莲本就清瘦，这些日子下来也没吃下多少东西，那清减的程度只比纪濂更甚，他瞧着这单薄的身影，眉间有轻微的颤动，但很快便恢复了正常，仍旧保持着一贯的冷漠声线问道：“何事？”

        阿莲立在屋中间朝他见礼，纪濂压根儿不看她，她朝桌案前走了过去，然后轻声问道：“将军，可否让阿莲同您一起去沧州，随侍左右？”

        纪濂有些不可思议地抬头望着她，“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她坚定地点头，纪濂却是一笑，“你以为行军作战是小孩子过家家吗？想去就去？”

        她又坚定地摇头，“将军，阿莲正是知道行军辛苦，才想随侍将军左右。”

        纪濂眯着眼睛打量她，着实是有些不明白她在想什么，既然一心想着离开将军府，现在又这般殷勤作甚？如此虚伪地活着，难道不累吗？

        他余光瞥见桌上那封厚厚的信，是了，查案。

        他将那信举到她面前，示意她接过。“这是风雪离一案的调查报告，以我的能力，只能帮你查到这么多。报告我已经看过了，除了结案稍显仓促，其余细项与刑部卷宗里并无出入。”

        纪濂盯着她眉间凝着的忧虑顿了顿：“若我都无能为力，那说明此案的背后之人早已做好万全准备，旁人轻易翻不出风浪，更遑论你一个小姑娘。”

        他见阿莲沉默着不接过，干脆将那封信放在了桌角，又道：“我知道你心中委屈，无端遭此变故，你也相信自己的父母不会做出此等荒唐事。但，他们早就为你做好了决定，不是吗？”

        阿莲抬眼看着他，那双眸子存着一汪静水，一点就会破。

        其实她心里清楚，父母选择自尽便是不想让她追查此事的内情，可真当这样残忍的结果说出口时，她又心痛到无法呼吸。

        为什么？

        她知道父母对她的感情并不深，一年到头他们都见不上几面。

        刚开始，她只觉得父母是为了操持家中生意无暇顾及她，她便乖巧些，和祖父在青遥山上度过一年又一年。

        十岁那年的生辰，她冒着大雪一个人偷跑下山，远远瞧见家中宾客来往，还以为是父母特地为她庆贺生辰，谁料还未进得家门，就被门房刘老头原路送回了青遥山。

        那时候她才知道，不是父母无暇顾及，而是他们根本就不想看到自己。

        她不明白，不理解，也无法相信。

        她知道将军想劝她放弃，早早放下这些恩怨便能松快过活，可她内心的执念不允许，那些洪水猛兽般的回忆也不停追赶，让她日夜煎熬，不得安稳。

        纪濂见她面色逐渐显露哀愁，他便像是战场上弃械逃窜的小兵，迅速别开了视线。

        他负手立在窗边，沉声道：“至于那群刺客，一有消息我便会通知你。将军府很安全，安心呆着便是。”

        阿莲保持着之前的姿势，不动声色。

        “营中事务繁多，我走了。”

        纪濂取过一旁的披风，迅速出了门，行至院中见那朝云月季绚烂又不由得停下了脚步。

        书房内静悄悄的，沉默，便是她的回答。

        他忽地长舒了一口气，重新迈开步子朝院外走去。

        此次剿匪任务，营救人质是第一位。乌楚虽是小国，但却在大梁境内遭此暗算，于内于外，大梁都得给个交代。

        楚义和周冀早已将人数清点完毕，此刻正集结在祁州大营的校场上，各个身披银甲，手持剑盾，时刻准备着朝木华山进发。

        纪濂骑着马一路奔行，直接停在了校场空地上，楚义周冀二人迅速迎上来，本想等着将军夸赞他们办事高效，没成想却招来纪濂一顿质问。

        “你们这么多人是想干什么？”

        两人同时看了一眼对方，楚义答道：“将军，咱们不是要去剿匪吗？”

        纪濂阴沉着一张脸，问道：“因何剿匪？”

        楚义神色明显一顿，迟疑着答道：“因乌楚进贡商队被劫。”

        “所以，我们的任务是什么？”纪濂不留空隙追问。

        “解救人质。”

        纪濂利索翻身下马，“我想你应该知道我的意思。”说完，便径直朝营房走了过去。

        纪濂向来说一不二，他每一次的作战计划都是提前预设，假想演练，再备好补充计划才会行动。而他在军中的威望，也是靠自己这么多年的胜战赢来的。

        楚义立马削减了此次参与剿匪的人数，又将队伍中的士兵大部分换成了能小队单独作战的轻骑兵，以将军的指挥和作战能力，场中的三百人，足矣。

        楚义安排妥当后才着急忙慌跑回了营房，将军已经拉着周冀在研究木华山的山势了。

        纪濂见他进来，直接吩咐道：“骑兵小队每组抽一人进帐”，纪濂看了一眼舆图又补充道：“把钟亮叫来。”

        钟亮是军中出了名的神射手，擅长单兵作战，刺探敌情，突进速度极快，又十分沉着稳重，除了寡言少语以外，暂时还没让楚义寻着其他弱点。

        楚义将钟亮喊来后，纪濂便招手将他唤至桌案旁，木华山处在历州与沧州交界，山势高峻，一面悬崖临着沧浪河，一面密林浓翠蔽天日。

        只有一条山路可以直通山顶，进山道路崎岖险阻，还有何猛的人严防死守。若不识山路误入了那山匪的陷阱，便是叫天不灵，叫地不应了。

        纪濂只往那山崖下的沧浪河一指，钟亮便立马明白了他的意思，直接拱手作揖退出营房上了路。

        余下的轻骑小队便分成六组人马分开前往沧州，他们要快，要隐蔽，要打个措手不及。

        纪濂正在营房内和各个小队制定着详细作战计划，周冀忽觉腹中绞痛不已，便朝楚义使了个眼色，示意他打下掩护，自己则猫着身子退出了营房。

        解决完急事后，他才匆匆往营房赶，却远远瞧着大营外似乎站着个姑娘。他那黑亮的眼珠子一转，拔腿就朝营外跑了过去。

        不出他所料，来人果然是阿莲姑娘。她一身干练骑装，独自牵着一匹马，马背上驮着大小不一三个包袱，一见着周冀便迎上前来问道：“小将军，你可知将军何时启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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