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二十六

服部平次摘下头盔，直接去看站在人群之外的矢岛理纱，他们的视线意外地在半空之中相撞。

        那种违和的感觉又升了起来，周围的声音像是被无限度的放慢，又重又沉，万分拖沓地前进着。彼此交谈的声音因为时间延缓而变得模糊不清，眼前所看见的景象变成了静止的画面，站在不远处的所有人开始变得面目全非。

        她敏感度远超常人的感官第一次无故失灵，这个世界开始变得陌生，仿佛她从未来过。

        此刻她如同被迫剥离身体的游魂，站在世界之外看着时间一点一点从自己身上碾过，用时光积赞的尘土掩埋自己所留下的痕迹。徘徊在深夜梦境之中的茫然淹没她的意识，她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又该走向哪里。

        突然间，难波布袋神社清亮的铃声从天边降临，当头砸下，她游走的魂魄顿时回归。脑子里的声音立刻如同山海倾倒占据了所有的意识，渐渐的，一切被推回原位，卡顿的画面再次流畅的衔接。

        铃声撤去，她死寂一片的世界里声音顿时丰富了起来。

        她听着铃声，漫步走向神社背后。

        “喂——你等一等……”背后传来声音。

        矢岛理纱转过脸，是服部平次，身边还跟着江户川柯南。

        她就站在他们不远处，身后是神社匍匐着的庞大身躯。天光从厚重的云上落下，一条一条光柱将大面积的云切割开来，落到神社屋顶的瓦片上。一块接着一块，如同聚集的潮水，在屋檐边缘堆积倾倒，落在她的脚尖之前。

        他们之间并不远，但是距离却被这条线切割成了两半，阴影笼罩在她没什么表情的脸上。

        服部平次下意识停住了脚步，毫无缘由地腿迈不开半步。

        不过，矢岛理纱这时已经走向他，大步从屋檐下走出。

        几乎是眨眼间，矢岛理纱就走到了他面前，而且距离很近，服部平次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她的脸近在咫尺，表情看起来有些魂不守舍，声音像是被操控般平直，“告诉我，你的名字。”

        “你们——”江户川柯南见气氛不对劲，正要开口说些什么。

        结果话未出口，他就看着矢岛理纱捧住了服部平次的脸，吻了上去。

        江户川柯南下意识地骂了句脏话，看得目瞪口呆。

        矢岛理纱的手并没有用力，只是轻轻地捧着。在嘴唇接触的那一刻，她残存的记忆顷刻间布满裂纹，她的脸色肉眼可见的白了下去。

        这其实是个毫无杂念且非常短暂的吻，她的嘴唇就像云一样轻飘飘地在嘴边拂过，可服部平次却觉得自己被灼热的高温在胸口烫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疼痛长长久久地在炙烤着自己的神经。

        “我见过你？”矢岛理纱的眉头快要打成死结，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服部平次似乎还迷茫于这突如其来的吻里，浑身动弹不得，张着嘴说不出话。

        她已经抬起手按住了自己发胀的太阳穴，声音虚弱，“不对，我不记得你。”她后退了几步，也不管眼前这俩一个比一个表情呆愣的家伙，直接转身离开。

        “喂，矢岛！”江户川柯南的呼喊声并没有阻止矢岛理纱的离开，他声音落下时，她手心里落下了一个被揉成一团的纸球。

        风有意将纸球推向他们。

        江户川柯南捡起来展开，那是在神社求的签。

        “她刚才求了什么？”服部平次好不容易将把自己从走神里拔了出来，顶着一张降不了温的大红脸靠了过去，假装什么也没发生过，“大吉啊，这是求了什么？”

        “说不定许愿怪盗基德。”

        “下面还有字——”

        两个人一齐看向下方的一行小字，“——心想事成。”

        “心想事成……”矢岛理纱捏着手机一脸木然地看着满头是汗的池田，下意识想起了自己的签文。

        池田和也背后躺着一个从水里捞出来的白花花的东西，隐约看起来是个人。这时距离那位怪盗预告里的时间过去已经有一会儿了，她因为突发原因，放弃追踪这位怪盗的行踪，决定自己一个人好好静静。

        谁知夜幕降临，她被池田和也几个电话召唤到了河边。

        池田和也说他捡到了一个奇怪的家伙。

        矢岛理纱凑过去，一眼就认出了躺在地上的这个这家伙的身份——这和水鬼一样的家伙就是那位名声大噪的怪盗基德。

        她不由得喜上眉梢，“好一个心想事成。”

        ·

        “少年侦探团破回忆之卵暗藏的秘密，怪盗基德甘拜下风。”晨报的头条毫无意外是有关回忆之卵的消息，中途退场的矢岛理纱对古董珠宝这些无关紧要的新闻并不感兴趣，但是她却看得津津有味，一边看一边问，“媒体的评价，你怎么看？斗子小姐。”

        她看向身边站着的年轻女人，这是个英气的美人，短发干净利落，合身的浅蓝色套装显得她落落大方。面对矢岛理纱的询问，她展现了得体的笑容，“在我看来，媒体只是敷衍地将表面故事写了下来，现在的大多数媒体人已经没有过去的那种刨根问底的精神了。”

        “确实，这位怪盗先生聪明机敏且擅长审时度势，甘拜下风一词一点也不合适他。”矢岛理纱侧过身去看身边的人，“而且真要形容，也该说是个面服心不服输的美人。”

        这被叫作斗子的女人嘴角一抽，笑容款款地接下话，“能被矢岛小姐这样欣赏，是我的荣幸。”

        显然，这位短发的年轻女人正是前不久被池田和也捡回来的那位怪盗先生。

        在矢岛理纱的好言相劝，又或者说威逼利诱下，他接受了她提出的合理交易，现在正以矢岛理纱的临时管家——斗子小姐的身份上岗。

        “能够遇到这么配合的绅士已经是谢天谢地了，”矢岛理纱看似头疼地揉着额角，长长地叹了口气，“斗子小姐的出现实在是节省了我非常多的时间。”

        怪盗基德颇为看得开，自动忽略了对方压在腰后的刀以及桌子底下，沙发垫旁边，茶几底下等各个角落藏着的枪械，他坦然道：“知道那位大侦探也栽在你手里，我心态很平衡，跟如此漂亮的小姐合作又有什么问题呢？”

        “现在是假期，斗子小姐的假期时间能够自由支配的吧？”她重新低下头看报纸，又问他，“能够保证自己随叫随到吗？”

        怪盗先生从头上取下不存在的帽子，行了一个不伦不类的脱帽礼，“当然，任凭小姐差遣。”

        ·

        “诸星喜美，44岁，原伊藤喜美，毕业于东京大学，主修医学，十五年前嫁入诸星家。”被矢岛理纱分派出去从零补修跟踪专业课的池田和也在外奔波了一段时间，带着不算充分的消息瘫倒在沙发上，将这些天翻得滚瓜烂熟的资料一字一句的复述给矢岛理纱。

        “父亲是保守党的实力派人物，哥哥继承了父亲的衣钵，正在争夺保守党党魁一职，”矢岛理纱点着额头，正仔细打量手里诸星喜美的照片，她看起来要比实际年龄更年轻些，最多三十左右，是个颇具风情的美人。

        矢岛理纱又翻了几次资料，奇怪地问：“怎么只有这些？你这些天还做了什么？”

        被她盯着好一会，池田和也才慢吞吞地抬起自己酸软的胳膊，“……锻炼身体”有气无力地解释，“诸星喜美的情人在健身房做武术教练，我就顺便……报了个班。”

        “别把力气浪费在多余的地方，池田先生。”

        “才没有浪费，”他突然坐直，义正言辞地说，“我从她情人那挖了不少消息，她很是信任他。”

        矢岛理纱突然盯着他，“她见过你的脸了？”

        这些天勉强有点长进的池田和也立刻察觉到了她的警告，不假思索地回答：“绝对没有！”

        “那就好，否则我还得想办法让你和她面对面时不被察觉。”矢岛理纱点头说。

        池田和也直觉不太妙，“面对面？”

        “当然，只有这种距离才能够高效地运作你的能力啊。”说罢，她又语带惋惜，“要是再年轻些也许会更好，学习起来就没这么吃力，可惜了。”

        池田和也面无表情地坐在原地不敢反驳，低头嘟囔，“我本来就说过了，我没什么用的。”然后又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矢岛理纱，“要是你觉得亏本我也没办法的……”

        “我不会一直亏下去，”矢岛理纱眯起眼睛，看着呆在自己这条船上已经翻不出去的池田和也，哼笑一声，“收拾一下，今晚我们就去和诸星夫人聊一聊。”

        他打了个激灵，“这么快？”

        “已经算迟了，不然我不会突然把你撤回来，”矢岛理纱从沙发里起身，又问他，“让你背的资料背下来了吗？”池田和也那颗不算灵光的小脑袋，有个非常灵光的点——记忆力非常强，可以说是过目不忘。矢岛理纱运用起来相当不客气，书面信息都是以捆为单位压着他看，自从大学辍学之后和学习已经脱节的池田和也在这段时间里算是彻底温习了一回并不让人怀念的学生时光。

        “背了，可是……我根本不明白那是什么。”

        “不用明白，见到诸星夫人后背给她听就行。”

        矢岛理纱的吩咐下来后，他懵懂地点头，后又觉得不对劲，“那我要怎么见她？”别是她偷情的时候吧。

        “诸星夫人会携先生出席晚上的3k国际酒店开幕式，我已经替我们弄到了邀请函，你的礼服下午就会送来，要记得做个漂亮的造型，池田先生。”

        “那个……我下午其实……还有课。”

        “什么课？”

        “不是说了，”在矢岛理纱的注视下，他很没骨气地把声音压到最低，“那个……课，我花了不少钱。”

        矢岛理纱给了他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吓得他差点从沙发上飞起来，“下次想报销费用不用那么拐弯抹角。”

        “是……”池田和也点头后有些困惑，“不过，矢岛小姐自己去的话比我能做要多得多吧。”为什么非要带一个我当拖油瓶呢？

        矢岛理纱不再看他，只是说：“我不想去。”

        “连借口都不找了吗？”池田和也在矢岛理纱背过身后小声逼逼了一句。

        “什么？”

        “没有……我是说，怎么不见怪……不是……斗子小姐。”

        “他啊，他去东京了，有新的工作给他，”说到这，她面上的笑有些促狭，“非常合适他的工作。”

        此时，远在东京正笑容温婉地陪在羽柴英介身边的怪盗先生打了个喷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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