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番外一

柳清歌番外（一）

        柳清歌从小就不太擅长应对女性，尤其是苍穹山近尘峰的峰主、自己的小师妹，谢清舒。

        “柳师兄，那个蜜煎好吃吗？”

        当谢清舒拉住自己，用那双明亮的黑眸望向自己时，柳清歌完全不知道如何回答，只觉得似乎漫天星海都揉碎在她的眼中了，不过分灼热，却明亮到不可忽视。

        “你不会没吃吧！”

        她似乎是生气了，气鼓鼓的样子很是可爱，双眸更加灵动，甚至倒映出了自己的影子。

        柳清歌这才回过神，告诉她：“很甜。”

        得到满意答案的谢清舒哼着歌离开了，柳清歌的口中却止不住地冒酸水。

        他实在是不忍心把实话说出口。

        ——其实，那个蜜煎……真的很酸！！

        他长这么大，从来没有吃过这么酸的蜜煎！甚至可能今后的日子也不可能再遇到这么酸的了！干吃仙果都不会那么酸！她到底是怎么做的？

        当初自己在灵犀洞中因仙盟大会在即求功心切而不小心走火入魔，浑身躁动差点爆体而亡，没想到被当时的“死对头”沈清秋救下了，沈清秋还一反常态地说要与他好好相处。

        柳清歌半信半疑，毕竟他们不对付的事早已人尽皆知，两人更是大打出手过，关系哪能说变好就变好呢？

        自己正虚弱，同时也是怕隔壁的沈清秋趁自己放下防备后暗下杀手，柳清歌决定缓口气休息休息调理气息，这时才想起来谢师妹送给自己的蜜煎。

        蜜煎是装在荷包里的。

        谢清舒洒落似男儿，身为女子完全没有男女大防的意识，荷包香袋说送就送，苍穹山恨不得人手一个，柳清歌也就很坦然的收下了。

        柳清歌把这荷包细细打量，图案不似寻常女子喜欢绣些花鸟、蜂蝶之流，而是绣了一个孤零零的月牙儿。

        谢清舒好像很多东西上都有月牙儿，这是独属她一个人的印记。

        柳清歌其实知道谢清舒的本命是谢望舒，甚至可能是苍穹山最早知道的，毕竟……当初就是他把谢清舒带到苍穹山的。

        ……明明可以当满月，却偏喜欢月牙儿。

        月牙儿的寓意其实不太好，俗话说花好月圆，月圆之相才能被人说成圆圆满满、幸福安康。而月缺总会给人一种寂寥、孤独之感，这与她的明媚可人的形象完全对不上。

        ——师妹她……似乎有很多秘密。

        柳清歌摇了摇头，心想自己果然是心绪不稳才会走火入魔，看个荷包都会胡思乱想，随即拉开荷包，看着晶莹剔透、煞是好看的蜜饯，心情也放松了很多。

        拈了一颗放进嘴里。

        这一下五官直接皱在一起。

        ——酸！！！

        就算再酸好歹也是师妹的一番心意，吐了也不是咽也咽不下去，只能在嘴里含着，僵持着。

        他忍着忍着，味道终于淡了些，不算那么酸涩，甚至还能品出几丝杏子的清香，就是嘴里好像起泡了。

        柳清歌从小锦衣玉食，哪里吃过这种酸到丧心病狂的蜜煎，哪怕是母亲房里的都没这么酸。

        回忆儿时自己去寻母亲，等得无聊就尝了个母亲房里的蜜煎，感觉牙倒了一片，后来才得知其实母亲也不是很爱吃酸，只因是个软性子，走卒贩夫推销上门的零嘴总会买下，又怕儿女不爱吃，就自己先尝尝，通常过于酸涩的蜜煎都会留到自己房里。

        柳清歌也不止一次的劝，家里又不是没钱，不喜欢吃的东西丢了就丢了，况且也没必要每次别人推销什么就买什么，以后人人都知道柳家好做生意了。

        母亲也只是念叨着什么，这世道还有很多人都吃不饱呢，又怎么能轻易浪费，贩夫过的也不容易能帮一点是一点……

        柳清歌从小丰衣足食，如果不修仙的话继承家业也是一辈子衣食无忧，他自然不明白平民百姓的疾苦，颇有种何不食肉糜的天真。

        后来走了修仙之道，见识到了太多的人间疾苦，才明白母亲的话。

        母亲知世故而不世故，对待任何人都抱着一颗宽容平和的心。柳清歌一直认为自己的母亲是有大智慧的，哪怕如此，也只是万千母亲中最平凡的一隅。

        她也会泪眼婆娑地拉着儿子女儿的手说：“上天垂怜，让我的一双儿女都有仙骨，为母高兴却也心疼。虽说仙人无情，但为母也希望，你们能常回家看看我们啊……”

        “母亲不盼你们来日有什么大作为，只希望你们能平安顺遂、喜乐无忧。”

        母亲的眼泪落在自己的虎口处，是那么滚烫，那么灼热，直烧进了自己心里。

        他恍惚忆起，自己已经许久未归家了，也不知父亲母亲身体是否安泰。

        柳清歌在此刻承认了自己的思念，承认了七情六欲的存在，忽感浑身轻松，灵台清明，功力竟是又进一层。

        ——仙人并非无情。

        柳清歌这才明白过来这个道理。

        他是修仙之人，亦是凡人，他没有必要逃避谢清舒对他的亲近，没有必要转移他对母亲的思念，也没有必要逃避沈清秋对自己的示好。

        这一切都亏了谢师妹。

        师妹真的是个很“个性”的人，如果说她“特殊”的话她又该生气了，估计会反驳什么“这世上人那么多人，每个人都是特殊的。”之类的话了。

        她平日里活得肆意又潇洒，就像个小太阳，浑身散发着明媚的光，让人看了觉得心底暖洋洋的。

        同时她又有心怀大爱的慈悲感，认为世间万物皆有因果，身为正道仙首甚至会不顾一切去帮魔物，只为求一个善恶有报，与自己对立也在所不惜。

        哪怕柳清歌有时不理解她的做法，却不得不敬佩她，折服于她的果敢坚毅，向往她的乐观明媚。

        就是这样的一个人，竟会在梦中呓语：“月儿想回家……”

        柳清歌只是偶然听到，却不忍把她叫醒，也不忍说破。

        ——或许，这就是师妹的心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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