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封校

走廊处突然一阵躁动，一时间好似有很多人匆匆走过，办公室的门打开关上再打开，弄得吱呀响。

        教室里原本很安静，现在也开始焦灼起来，先是不安地窃窃私语，延至一片都不安分地嗡嗡起来。

        这时，一人在走廊上狂奔，脚下踏出千军万马的气势，一边中气十足地喊，“要封校啦！！！”

        声音磅礴有力，穿透了整条走廊里的所有教室。一时间整条走廊轰动起来，就连对面和楼下都有了动静。

        眼见窃窃私语转眼化成腥风血雨，坐在第一排的赵时时转过头面向秦遇安，“什么情况，疫情这么严重了？都要封校了？”

        声音很快就淹没了，秦遇安只是看见赵时时一脸兴奋，却什么也没听见。

        赵时时扯着嗓子重复一遍。

        秦遇安估摸着这动静，也扯着嗓子，“十有八九！”

        突然对面蹿出一阵喊声，“封校啦！！！芜——”

        没想到这么一吼，产生了连锁反应，教学楼四处爆发出这种声音，就连秦遇安的教室后边的男生也起劲地嗷呜了好几声。

        此起彼伏，真真是两岸猿声啼不住。

        突然，叫的最大声的班销声匿迹了，显然是被紧急叫去开会的老师们回来压阵了，于是整座教学楼骤然安静下来。

        嘴巴是闭紧了，但几十双目光纷纷聚集在关上的门上。

        门把转开了，走进来的老师面上急匆匆的，呼吸也很不均匀，但他却带来了准确无误的消息，要封校了。

        没想到所有的激动都不是白激动，众人反而怔在那边都是一副不可置信的摸样。

        “来，各科课代表都去抱作业。其余的人都快点理书包，这次封校很匆忙，也不知道到底什么时候开学，所有人都把东西带回去，别少带了……”

        一声令下，所有人都动起来了，桌子椅子碰撞声，书砸到地上的声音，卷子哗啦哗啦声，教室里一波三折又热闹起来。

        刚刚上了一学期的学，高中的板凳还没捂热呢就封校实在是有些不可思议。

        秦遇安一边收拾东西，一面感觉晕乎乎的。尤其是当看到各科课代表们抱着一堆一堆白花花的卷子就往下发的时候，更加晕乎乎的。

        等她背着沉甸甸的书包，每只手腕上都挂上一个大袋子，两手在胸前又抱着一叠书本站在楼梯口的时候，生命不能承受的重量使她感觉到了真实。

        她叹了口气，抖擞了精神，一步一步艰难往下踩去。由于胸前的书本让她完全看不到脚下，所以下楼下得格外慢。

        “周格衍，能不能帮我一下？“前面有一女生的声音传来。

        秦遇安闻声望去。站在一楼平地的男生转过身来，应了一声，利索地爬上楼，从出声的女生那里捞过袋子。

        秦遇安不认识这个说话的女生，但是却认识对她寻求帮助的对象。不能说很熟，但确实让她印象深刻，无法忘怀。

        她和周格衍都是文艺部的成员，早在开会的时候就互相加了微信好友，但加了也都只是在对方的通讯录里躺尸。

        他们第一次微信聊天完全是一场意外，让秦遇安想起来至今脑瓜子都疼的意外。

        十一月份的中午秋高气爽，秦遇安吃过中饭，正和赵时时一边闲聊，一边缓缓穿梭过走廊回教室。

        原本吃好喝好踱个步是件悠闲又愉快的事情，偏偏正好迎面对上周格衍。

        彼时周格衍也正愉悦地一手托着个篮球，一手搭着旁边哥们的肩膀，身边还簇拥着几个开怀大笑的兄弟，一看就是去篮球场的。

        本来双方都应该如此眉飞色舞地路过，也许是乐极生悲的缘故，周格衍身边开怀大笑的仁兄笑的有些过头，一不留神一掌掀翻了周格衍手中托着的篮球。也许平日里的周格衍能反应敏锐地抓回篮球，好巧不巧他牙笑的还没来得及收回去，只能眼睁睁看着球飞了出去。

        球在空中连个影子都没有，咻的一声，冲向了同样牙还没收回去的秦遇安。

        她面上一僵，往后踉跄几步，然后轰然倒地。球落到地上，慌乱地跳走了。

        站在旁边的赵时时惊呼了一声，连忙蹲下去。众人脸色剧变，纷纷围了上来。

        周格衍比赵时时反应还快，围在最前头，情急之下搂住了秦遇安的半个身子在怀里。““同学，同学？你没事吧？”

        秦遇安疼的龇牙咧嘴，眼冒金星，脸颊通红，眼泪水狂流，靠在周格衍身上半句话都说不出。

        疼痛间，一只手覆上她的额头，她倒吸一口气往后一抖。

        众人一看，她的额头左边赫然鼓起好大一个包，一下子吵吵嚷嚷的，叫老师的叫老师，大多数人在一旁大声喊着你没事吧，喊得她更加头疼。

        等一开始剧烈的疼痛终于缓和一些了，她终于有些力气自己抬起手摸上额角，摸到额上的包时，又是往后一抖，绕在背上的手稳稳托着她。而她只是心中大骇，真是没想到一个篮球竟有如此大的伤害。

        周格衍蹙着眉担忧地看着怀中女生怔怔的摸样，低下头凑近她，再次询问，“同学同学，你还好吗？”

        谢天谢地，没再问你没事吧，她才看清眼前贴近了一张脸，白净的皮肤上沁出了薄汗，双眉微皱，眼睛生的十分好看，含情脉脉的样子，此时却焦急地紧紧盯着她。

        她边摇摇头，边抹了抹脸，发现脸上全是水泽，而且她鼻子发酸，眼睛仍然在不停地流泪。

        她张了张嘴，“疼。”声音像是被吞进嗓子里一般，很轻很轻。她混乱的很，只知道抓着抱着自己的那人的衣袖，又无意识地喊道，“疼。”她以为自己是在喊，声音却依然小的可怜，但是周格衍离得近听到了她那带着点委屈的声音。

        周格衍一时很是慌乱，勉勉强强抬起那只没被拽住的手，小心拍了拍她的背，“别怕，没事的，马上老师就来了。”

        他看了看那个高高耸起的包，这个包大得光是看着就很吓人，他面露不忍，心中很是过意不去。

        秦遇安咬紧牙关，忍着痛，努力抑制住自己的泪水。突然额上吹来温凉的风，额头上火辣辣的疼有些缓解，她怔怔在周格衍的怀里仰着头看着周格衍在上方轻轻呼气。

        淡淡的草药味和着凉爽的秋风萦绕在秦遇安身边，柔软，惬意。

        虽然事发突然，但是秦遇安还是看见了罪魁祸首是打哪飞过来的。因而，此番此景秦遇安原本是很想感激他的，但是属实感激不起来。

        之后就是老师驱散一群在旁边干着急只能围观的群众，将她送进了医院。

        微信里除了认证消息外，他们的对话框出现了第一组对话，就是周格衍的道歉。

        她头上的包肿了很久，青紫色的，还特别大。尤其是秦遇安脸本来就小，顶着这个包走在路上格外显眼，格外拉风，回头率可观。

        那时候，每每周格衍路过看见她头上的包时，脸上总是抑制不住的流露出自责的目光。

        周格衍显然是个极为负责的人，尽管秦遇安的父母和她自己没收他半个子也没任何不满的意思，而他依然坚定地每天装一个热乎的鸡蛋放进保温杯里带给秦遇安，让她拿着敷头，直到她的包消了下去才不送了。

        感谢他的执着，让秦遇安的包消得快了许多。

        这么一回想，她下意识地想摸摸自己额头上留下的小小的疙瘩，却发现自己已经没有空余的手了。

        此时她离地面只有几阶台阶了，而周格衍帮那位女生搬了好几段路正好回头望见她了。他似乎愣了一下，还是向她走来了。

        秦遇安盯着他的身影，一面想，他应该是想来帮忙的，但是我都走到这里了帮也帮不了多少，这么过来也是尴尬。

        这么一想，眼见他越走越近，她弯了弯腿直接一跃，越过几阶楼梯，晃了晃还是稳稳地落地了。

        周格衍果然僵在了原地，显然被她左拥右抱前后夹击却还是这样堪堪跳了下来的举止惊到了。就连直起身板的秦遇安都觉得有些尴尬，佯装平静的表情回望了过去。

        周格衍惊是惊到了，但仍然大步向她走来，伸出手，“我来。”

        秦遇安犹豫了一下，还是将手中两大袋子和抱着的书本转移给了他，手上瞬间轻松很多，她甩了甩手。

        刚刚跳下来的冲击太重，脚都有些发麻，她偷偷转了转脚踝，不想让周格衍感受刚刚尴尬的瞬间。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拿着那么重的东西，怎么还跳台阶，不怕扭伤脚？”他拎着东西却仍然很轻松。

        “没想那么多。”秦遇安讪讪道。

        周格衍笑了笑又问，“这么多东西，你等会怎么回去？”

        “东西太多了，我放门卫室，晚上我爸爸帮我带回来。我自己坐地铁就行。”

        “这方法倒是挺好的，”周格衍笑道，“坐地铁？那正好，我陪你一起吧。”

        秦遇安转过脸看他。倒在他怀里的时候根本没来得及看他的长相，只记得他那双眼睛很是温情。

        后来每天送鸡蛋的时候，她才发现这个少年长得很是张扬大气，剑眉星目，堪称阳光帅气。每次送鸡蛋的时候，旁边总能听到有女生一脸羡慕，“要是我也能被周格衍的篮球砸到就好了。”

        敷完额头的秦遇安听了只是默默剥开了鸡蛋，一口一口吃掉，心中一片苍凉，觉得他们实在不懂这篮球的威力才如此说道。

        如今她再看周格衍认真的侧脸，却仍然无法否认他确实很帅。

        此时的他侧脸线条深邃，细碎的光从树下落在他脸上，鼻尖落上了光，面上染的温和。

        秦遇安默默收回视线，直视前方，努力缓和自己跳的有些快的心跳。

        她这厢在暗自心惊时，忽然察觉旁边的目光，生生对了上去。

        周格衍望着她欲言又止，视线扫过她的额头又扫过她的眼睛，再往上飘。

        她叹了口气，道，“放心，没事了。”“对不起啊，没想到还是留下了印子。”

        见他还是一副懊恼样，秦遇安露出很灿烂的微笑开解道，“没关系的，我以后可以和别人吹嘘我这是犄角，一般人没有的。”

        她朝他挑挑眉，“很酷的。”

        周格衍虽然没有笑，但还是脸色缓和了许多。

        “要不然还是拿鸡蛋再敷……”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不了不了，那段时间不仅敷腻了，吃都吃腻了。“

        周格衍哂笑道，“敷完你还吃了啊？”

        秦遇安奇道，“物尽其用，鸡蛋不能吃吗？”

        周格衍点头，“能是能。但是我煮的有点久，听说煮的久的鸡蛋不是很营养。”

        秦遇安啊了声，道，“营养，挺营养的，吃完我都胖了。”

        周格衍听完笑了，眼角向上，嘴边露出浅浅的酒窝，“那就好。”

        秦遇安望着他，很不巧地想起当时躺在他怀里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狼狈样子，尴尬的情绪油然而生，她生生叹了口气。

        周格衍关心地问，“怎么了？”秦遇安忙摇头，“没怎么。”

        周格衍疑惑地打量了她，却也没再说什么。

        他们将东西放进门卫室，写好姓名，便一起走进地铁站。

        两个人性格都比较开朗，一路上话说的也多，没见着有冷场的情况，聊的倒是非常愉快。

        秦遇安默默想，要是中间没有球砸她的事情大概聊的会更愉快的，但是又一想，要是没这事估计两人也说不上话更别提聊得愉快了。不由笑了一下。

        “你怎么一会叹气，一会笑的。”他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她，显然他聊的也很舒畅。

        秦遇安眨巴两下眼睛道，“我只是觉得古人说的果然很对，不打不相识。你不砸我一下，我俩就不会认识。”

        周格衍闻言也笑了，想了想说，“那也未必，我们在一个学校，又都是文艺部的，怎么着都会认识的。”

        “那肯定没砸一下印象深刻。”秦遇安真诚道，这话一点不假，周格衍这人就像是被篮球砸进脑袋里一样，有的时候总会突然冒出他的身影。

        周格衍笑意更加浓郁，“那倒也确实。”

        地铁里，两人并肩坐着，对视了一眼，然后莫名接着笑起来，不亦乐乎。

        秦遇安望进他的眼睛里，第一次心中产生了悸动，感觉就像一个篮球砰砰地在心中跳动。

        好奇怪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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