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解封快乐

解封的消息传来，日子选的很好，六月一号，正好是儿童节。

        五月三十一号晚上。桌上的台灯揉碎了浅黄的灯光，轻轻地映照着。

        正在写作业的秦遇安停住了写字的笔尖，恍恍抬头。

        夜色浓稠，黑幕上点缀了无数霓虹。往常十一点多的上海已经逐渐安静下来，正是夜深人静的时候。然而此时外面却像街道上开了一场演唱会似的，人声纷纷。

        暮色愈加暗，声音便愈加清晰，此时已经透过窗子进入了房间。

        她站起身来，打开隔绝世界的窗户，一时间风声和喧闹声一并涌入她的房间。

        对面一排的灯光都明亮地亮起，远远看过去，像是天边镶上的细碎的星光。

        万家灯火，将希冀点起，烧成可以燎原的自由之火。

        秦遇安拿起手机，摁亮。

        有好几条消息。

        赵时时：还有五分钟。

        赵时时：到时候在老地方见啊！

        在解封的消息出来之后，赵时时立马提出夜骑的想法，约上了秦遇安和他们初中的一群好朋友一起。

        秦爸和秦妈算是比较开明的父母，听说是一群同学一起夜骑也就随她去了。

        还有一分钟了。

        她点开周格衍的聊天框打字。打了又删删了又打。

        周格衍望了好一会对方正在输入中，也没收到一条消息。

        还有十秒。

        人们纷纷走出家门，在小区里向彼此打招呼。

        九秒。

        秦遇安攥着手机，望着窗外蔓延的霓虹交织在一起，不知是谁放歌来，整条街都跟着欢呼起来。

        八秒。

        周格衍不再观望，垂下眼眸，开始打字。

        七秒。

        秦遇安踮起脚尖，攀上窗子往下望去，温柔的路灯将地面照得斑驳，一小片叶子在光的反射下明暗交替地落下。

        六秒。

        周格衍的目光从屏幕上挪起，打完的字停留在编辑框里。他站起身向门口走去。

        五秒。

        秦遇安无意间低头扫到聊天框上的对方正在输入中，心跳漏了一拍随即跳得更快了。

        四秒。

        周格衍驻步在门口，回过头往下看去，腿边跟着一条也很兴奋的狗狗。他弯下腰，给狗狗戴好项圈，于是亿万亲热地舔他的手。

        三秒。

        秦遇安望着最后停留在编辑框的文字，抿起唇，目光柔和，手指在发送键上准备按下去。窗外的人们开始大声倒数。

        两秒。

        周格衍一手握着绳子，一手拿着手机，眼睛紧紧盯着时间，心里默数。

        一秒。

        秦遇安的手指落下。

        零。

        随着周遭传来的欢呼声，两条一模一样的消息浮现在彼此的对话框上。

        周格衍看着她发来的消息，不由乐得嘴角上扬。他蹲下身，很大力地揉搓着亿万的头，“亿万，我带你出去走走好不好？”

        亿万兴奋地汪了声。

        等他戴好口罩牵着狗绳走出小区时，望着四周嬉笑自在的人群，忽然有一种疏松的痛快。

        他想起他家和秦遇安家很近，上次一同乘地铁他送秦遇安回家，正好记住了她家住哪。

        他抿了抿唇，犹豫了下，最终还是沿着那条路走了过去。

        引擎声划过夜空，人们轻轻松松漫步在黯淡的街边却说不出的愉悦，红绿灯也终于起到了作用。

        夜风泛着凉，浅浅拂过他的脸庞，清爽，干净。

        亿万大约也是很久没有出来遛弯，十分稀奇，这也嗅嗅那也嗅嗅，尾巴看上去都要摇上天了，却仍然呼哧呼哧地咧着嘴像是在傻笑。

        周格衍掏出手机，缓缓走着，打着字：你今天出来吗？

        对面始终没有回复，好像发完了祝福就消失了一般。

        难道是睡了？

        周格衍闷闷地想着，有些失落。

        他抬头望着两旁高高的梧桐树，暗色的叶子将天幕遮住了好多，从叶隙中隐隐约约望见皎白的月光。

        风唰地从一旁带起，有人骑着摩托飞驰而过，只留下一个模糊的影子。

        周格衍走着走着，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秦遇安家的楼下。

        他昂起头，发现那扇窗子是暗着的。

        看来是真的睡觉了，他想着，却又默默站在那呆了几分钟。

        直到亿万有些着急地拽着周格衍的裤腿，拉着他走，周格衍才提步返程。

        他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一人一狗走在路上无端有些落寞。

        风又从身边带起，这次又带来结伴骑行的年轻人自在的交谈声。

        风声，叶子摩挲声，踩在地面的声音，还有模糊的人声。

        虽然模糊，传到周格衍的耳里，却忽然捕捉到一个熟悉的声线。

        他似是有所察觉地回头，正好对上了一双明亮的眼睛。

        短暂的四目相对。

        女生似乎很懵，还没反应过来就继续向前前进了。

        而他兀地瞪大了眼睛，扭过身，紧紧盯着远去的背影。

        他很确定，那就是秦遇安。

        他停下步伐，站在原地，黑暗中似乎看见她骑到朋友旁边说了什么，然后便缓缓停在路边。

        借着路灯昏黄的灯，他看见一个女生推着自行车缓缓走过来的身姿。

        她高高扎起一个马尾，发尾垂到肩膀下面几分，随着她的步伐微微晃着，闪烁着淡淡的光。

        他往前走了几步。

        很快两人就面对面站着了。

        微风拂过，秦遇安能闻到面前的人身上淡淡的有些苦涩的草药味，不浓郁，但是很容易能分辨得出。

        周格衍比她高许多，略微有些低着头看着她。秦遇安紧紧攥着自行车的把手，有些不知所措，她没想到在这里能遇见周格衍，有一点慌张，更多的有一点高兴。

        她怔愣地抬头望着周格衍，而他则是敛开了笑容，眼角向上，神采奕奕。

        她也没忍住弯起来嘴角，周格衍只能看清她的眉眼弯弯，其余的都掩盖在口罩里了。

        两人正不知所措地对着笑时，亿万打破了这种窘境，汪汪叫了两声，随即围着秦遇安嗅了起来。

        周格衍斥道，“亿万，回来！”随即朝秦遇安笑道，“别怕，他很乖，不咬人的。”

        秦遇安笑着摇摇头，将自行车停好，弯下腰伸出手抚摸亿万的头，“我不怕的。”

        亿万被抚摸得很舒服，反而将头往秦遇安的手上蹭，一副黏人的模样。

        周格衍看着面前的女生温柔地摸着狗狗，这才看见她穿着一件宽松黑色的短t和灰色的休闲裤，显得更加纤弱。背后的头发耷拉在肩上，一部分垂落在一旁，挨着她的脸。她的脸小，戴着的口罩遮住了大部分的脸，只露出一双眼睛。

        女生专心致志笑着摸着狗狗，正当周格衍略微出神地看着她的时候，秦遇安忽然抬起头撞上了他的视线。心脏忽然滞留了一拍，周格衍毫无防备地跌进她纯粹的目光，不由慌乱地移开视线，也低下腰去摸亿万。

        没想到，一个还没收回视线，一个心不在焉，两只游走在亿万身上的手巧妙地碰到了。

        一刹那像触电一般，两人同时站起身收回了手，目光在空中胡乱移动却都不敢再撞上。

        周格衍轻轻咳嗽了声，“抱歉啊，我没注意到。”

        秦遇安于是连忙摇摇手笑道，“没事。”

        周格衍打量了一下她的自行车，问道，“你和朋友夜骑啊？”

        秦遇安下意识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下自行车，应道，“嗯，和初中同学一起感受一下解封第一天的夜色。”

        周格衍点头，“挺好的。”

        他抿了抿唇，忽然觉得自己把话聊得有些无聊了，于是又强行接话，“要不要一起走走？”

        秦遇安的眼睛在夜晚里显得格外亮，像是盛满了星河，映射着路灯碎碎的光。

        她答应得很干脆，“好啊。”

        于是两人并肩一起走，步伐很慢，但他们都浑然不觉。

        两人一狗，还有一辆自行车的影子拉在身后，和头顶的梧桐树的影子融合为一体。

        秦遇安转过头望着周格衍，“你也出门了？”

        啊，那不然呢，不出门怎么会遇见？秦遇安你是不是傻了？她在心里默默骂了自己几句。

        周格衍毫无察觉地点头，“带亿万出来溜溜弯。”

        秦遇安笑起来，“也是，这么久在家里，狗都要闷了。”

        亿万跟着汪了两句。

        他们两个互相对视了一眼，然后很有默契地笑起来了。

        尴尬的氛围终于稍微散去了些。

        笑完了，秦遇安正视前方道，“你戴着口罩，我刚刚差点没认出来你。”

        周格衍，“很久没见了吧，我差点还以为认错了。”

        秦遇安低下头，指了指亿万道，“我看到它就知道是你了。”

        “是吗？”周格衍笑道，“那我还得感谢一下亿万了。”

        秦遇安的自行车吱吱碾过人行道，像是在伴奏。

        “诶，我们开学是不是还要等九月份啊？”周格衍问。

        秦遇安昂了声，“高二和高三先开学，我们就要下学期见了。”

        “噢，”周格衍忽然朝秦遇安笑道，“诶，我们这算不算网友见面啊？”

        秦遇安轻笑了声，“不算，我们之前见过。”她想了想又道，“不过，在网上聊的比现实还多，勉勉强强算吧。”

        周格衍，“现在才六月份，要是九月份才开学，那我们又要有三个月不能见面了。”

        是哦，三个月……

        遗憾爬上心头，秦遇安默默感到有些不舒服，她朝周格衍笑道，“这不是解封了吗？想见也容易啊。”

        “也是，”周格衍低着头看着她，“秦遇安。”

        骤然听见他喊自己的名字，秦遇安心像被人挠了一下似的，她轻轻应道，“嗯？”

        “以后吃完饭，我们一起散步怎么样？”少年眼含笑意，垂眸定定望着她，似乎要抵达她心中的那扇窗户。

        一起散步…

        秦遇安对上他的视线，在黑暗处默默红了耳畔。

        她点点头，又觉得自己点的不够明显，于是使劲点了点头道，“好。”

        “那说好了，到时候我发消息找你。”周格衍得到了肯定的回复，面上故作淡定，心中已然是雀跃万分了。

        “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你也早点回去吧。”秦遇安摆手。

        “那不行，你一个人不安全。”周格衍执意送她回去，秦遇安也不再推脱了。

        初夏的风伴着少男少女心中的悸动，慵懒地飘荡到远方。

        秦遇安推着自行车走在周格衍的身旁，侧过头偷偷打量他，他的眉骨隐没在光的斑驳下，不像在学校里穿着校服有些青涩，而是随意搭着件浅黄色的衬衫，既有少年感又隐隐透露着成熟的特征。

        明明走得很缓慢，心跳却像是跑完马拉松一样，节奏又快又清晰。

        好像这条路没有尽头，可以一直这么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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