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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清晨的商业街还很安静。
  体育器具店内,只有一位客人和早起困顿的店主。客人在货架中间走了一圈,很快就选好商品,放在收银台上敲了敲桌子。
  “不再看看么?”店主的眼睛睁开一条缝。
  “不用了。”柳生比吕士回答。
  “同学,你每次买东西都很快,不试用一下么……”
  
  店主嘟囔着,与此同时,门口铃声再次响起,仁王雅治走进来时正好听到这一句,下意识地看了搭档一眼。
  “等我一下,”他走进店内,“我买个护腕。”
  柳生比吕士打开怀表,“五分钟。”
  “行了风纪委员,又不会迟到。”
  仁王雅治选好新护腕,跟搭档一起往学校方向走去。
  
  燥热的夏天,从清晨开始阳光就非常热烈,是仁王雅治最讨厌的天气。
  少年恨不得贴着墙边,试图躲进阴影里,他一边躲太阳,一边望向窗户里搭档的倒影,忽然想起昨天晚上绪方唯莫名其妙的话,和更久之前的一件事。
  
  “你知道吗?绪方唯拿走了原本为海原祭准备的剧本。”
  “嗯?”
  “就是幸村写了一半搁置的剧本。”
  “是吗?”
  “你好像不惊讶。”
  柳生比吕士垂下眼眸,能够让某种程度上,几乎是铁石心肠的绪方唯主动来质问他的原因,不外乎是幸村精市与他那场意料之外的手术,“能猜到。”
  “为什么?”仁王雅治像是单纯好奇地问,“他们认识吗?”
  他以为柳生比吕士依旧会对绪方唯的问题保持沉默,就像他常常做的那样,但是搭档只是稍微走神了片刻,就给出了答案。
  “她喜欢他。”
  仁王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那你呢?”
  “什么?”
  “你不喜欢她吗?”
  “怎么会这样问。”
  “没发现吗?你们总是这样,就算你没有在场,也能猜到绪方唯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不是因为喜欢吗?”
  
  说这话时,他们正好走到商业街的尽头,与马路的交叉路口,四周的风瞬间涌来,树叶在半空飘飞,打着转安静落下。
  有什么东西仿佛也在这一瞬间混乱后尘埃落定,柳生比吕士回答说:
  “不是喜欢。”
  
  仁王雅治斜睨他一眼,很快又抽回视线,若无其事地换了一个话题,“有人说过你理智到有些不对劲的地步吗?”
  “没有。”柳生说,“但有人说过网球部需要理智的人。”
  “……是我,puri。”仁王雅治望天,“刚刚店主大叔说,你向来不挑选商品,我倒是想起一些别的事情。”
  “又是什么?”
  “你其实从来不去看你喜欢的东西,也不会承认。”仁王说,“买球拍是这样,在学校也是这样。”
  “也许我根本无所谓。”
  “我以前也是这么认为的。”
  “……”
  “最近,我开始觉得,这是一种习惯而已。”
  
  因为柳生比吕士最喜欢的和最想要的,从来都习惯于隐藏在最隐蔽的角落。
  在搭档对互换身份的默许下,仁王似乎不经意介入这对相处模式奇怪的青梅竹马之间,从中察觉到某些不为人知的故事背面,那是一个精心布置的假象,就算是他也无法推断出缘由。
  仁王雅治没有继续这个搭档并不那么热衷探讨的话题。
  
  “你还记得我为什么找你搭档吗?”
  “你的理由一天一变。”
  “但我一直觉得你很有诈欺天赋,这点不会变哟,puri。”
  “听上去不像夸奖。”
  “而且你跟我不一样,你不欣赏真相也不需要观众的错愕表情。”仁王雅治自顾自地走进立海校园的大门,“如果你要伪装一个谎言,大概没有人可以找到证据揭穿你。”
  
  柳生比吕士站在原地,抬眸望着校门口这颗树。
  同一片花瓣已经在他面前落下太多次,但仁王雅治的问题却是这么多轮回中第一次出现,或许在绪方唯觉醒后,很多事情也在悄然地变化。
  而少年长久地停留在故事最开始的地方,风起的刹那,仿佛裹挟着无数光阴从他身侧飞速掠过。
  
  *
  
  绪方唯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浑浑噩噩地离开柳生家,回过神来,已经站在立海网球部门口,网球部正在训练,真田弦一郎在教练席坐镇,气氛严肃。
  她对自己来这里做什么一点概念也没有。
  
  “同学,你在找人吗?”
  在旁边捡球的网球部成员好心地上前问。
  
  靠近门边的二年级生更早发现了绪方唯,推了推旁边的切原赤也,幸灾乐祸地:“抓你补课的人来了。”
  切原一激灵,手里的球掉了出去。
  他直起身转头,有些惊讶地看到在门边的绪方唯,愣了一下之后怒了,朝她大声控诉,“这才暑假的第一天!!”
  “嗯?”绪方唯无辜地眨了眨眼睛。
  切原赤也接着说:“没道理今天就开始补课啊!!!”
  “……”
  
  正在她要解释的时候,场内传来一声怒吼,让网球部在场的每个人都震了一下。
  
  “切原赤也!谁让你在那边闲聊的?!”真田弦一郎说,“太松懈了!!出去跑圈!”
  “——咦?!”
  这可真是无妄之灾。
  切原赤也哭丧着脸,朝绪方唯做了一个无奈的怪表情。
  
  这番动静成功地让网球部所有人都注意到了门口的女生,一时间目光强烈地聚集过来,绪方唯有些不适应地咳了一声,“……我想找人。”
  “谁啊?”
  “可以帮我叫一下柳生吗?”
  真田弦一郎皱起眉头,走了过来,“现在是训练时间,有什么事情可以之后再说。”
  绪方唯仰起头,顶住了这股令人瑟瑟发抖的寒流寸步不让,“可是他的手受伤了,今天也不能训练啊。”
  “……”
  
  休息室内,仁王雅治掀开窗帘一角,突然说,“看样子是来找你的。”
  柳生比吕士在给自己换绷带,闻言往窗口一瞥,一眼就看见了正在跟真田对峙的绪方唯,他的动作顿了一下,“什么时候来的?”
  “不告诉你哟。”
  “……”
  “刚刚有人跟她搭讪来着,”仁王雅治说,“这么一看,她还是很有人气的嘛。”
  
  柳生没有说话,匆匆地包扎完伤口,推门往外走去。
  仁王雅治摇了摇头,“还说不喜欢。”
  “不是喜欢。”他冷淡地重申。
  门内传来一声意味不明的嗤笑,仁王雅治似乎只是在开玩笑地问,“是么,跟这么可爱的女孩子青梅竹马,真的不动心吗?”
  
  咔嗒一声,门被关上,脚步声渐渐远去。
  
  仁王雅治趴在窗口上,看着不知道在跟真田争执什么的女生,忽然有一种预感:虽然他偶然窥见一个谜,但他大概永远也得不到这个问题的答案了。
  
  柳生比吕士的手伤和他本人良好的品行,竟然说服了真田弦一郎在训练时间放人。
  两个人沉默着往外走的时候,被惩罚的切原赤也正好跑到校道旁边,他停下来扒拉着网球部外围的绿网,气鼓鼓地对绪方唯说,“我还以为你来找我的呢!”
  “不用补课了,你不开心吗?”
  切原:“……”倒也是有点开心。
  少年单纯的表情都写在脸上,绪方唯忍俊不禁,“好啦,这几天给你放假。”
  “真的吗?”切原赤也星星眼。
  “嗯,快回去训练吧,不然你们副部长又要出来了。”
  “倒霉。”
  
  切原赤也闷头继续跑圈。
  一开始的时候,他沉浸在不用补课的快乐里,一点别的事情也没有想。跑了三圈之后,他的速度有点慢下来,回头往空荡荡的校道望了一眼,那里已经没有绪方唯的身影。
  她来网球部找柳生前辈,然后他们一起离开了。
  少年根本不知道为什么,这件事在心里慢慢变得沉重,压过了放假的喜悦、副部长的训斥,他在空旷的训练场地停下脚步。
  有人关心地凑上前,正要说话时,看见他的表情,又忙不迭地跑开了。
  就算没有人告诉切原赤也,他也知道,自己的眼睛正在无缘无故地变成可怕的赤红色。
  他生气了。
  
  *
  
  周末的街道渐渐热闹,一切看起来都跟平常无异。
  
  绪方唯看向身侧一直沉默的柳生,“不问我要去哪里吗?”
  “我大概可以猜到。”
  柳生比吕士在分岔路口转身,率先迈步往前走,他停在一间熟悉的店铺门前,推开门——
  
  已经老旧的店门咯吱作响,微尘在阳光下漂浮。
  时光几乎在眼前倒流。
  
  绪方唯走进久违的粗点心店,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来过这里,因为这是柳生比吕士为她放弃的第一个喜好。
  她在货架前拿了许多口味的巧克力棒,堆在座位上。
  柳生抬眸望来。
  
  “那个时候,你不是想问我喜欢哪个口味吗?”绪方唯拆开包装,“虽然有点久了,但现在说不定可以得出答案。”
  她咬了一口,安静地吃完后,又拆开第二包。
  午后的阳光从窗棂照进来,风在外面哗啦啦吹拂着树叶。
  
  桌子上的空包装越来越多,但绪方唯好像一直都不满意,她伸手又拆开一袋,这一次是奇怪的芥末巧克力,她只吃了一口,就被呛得眼眶微红,“我肯定不喜欢这个。”
  对面的柳生递给她一杯水。
  “太辣了……”绪方唯低头掩饰情绪,“就是太辣了而已。”
  “我知道的。”
  “试一下这个好了。”
  她正想去拿另一种口味,柳生扣住了她的手腕。
  “别吃了。”柳生比吕士叹了一口气,他的情绪总是隐藏的很深,让人分辨不出其中含义,“小唯,其实我并没有那么在意。”
  “可是……”
  “你喜欢什么东西,或者什么人……都可以。”少年眉心微蹙,似乎在斟酌更显可信的词句,“我不是因为这个才做出选择的。”
  “那是,为什么呢?”
  “一开始,我只是想保证你不被任何人影响。”他垂下眼帘,“很奇怪不是么,最后的结果却是我把你禁锢在这个轮回里。”
  
  少年在某处发现一朵珍贵的花,荆棘刺伤了他,他不知道能把它交给谁,也不能将它据为己有,只好一直紧握在手里。
  即使他明知道只要放开,一切就会结束。
  可他仍然选择了停在原地,选择了那个由鲜血和盛开的花构成的世界。
  
  四周霎时安静下来。
  绪方唯松开手,零食掉在桌上发出轻响。
  她对上柳生比吕士镜片后的目光,似乎在分辨他说的话是不是出于真心。她已经面对过太多种不一样的“喜欢”,唯独柳生比吕士跟她说“不是因为喜欢”。
  
  “出去吧。”
  柳生站起来,看上去这对他来说只是一个没有意义的地方。
  
  在陌生的街头,绪方唯漫无目的,难得向来有计划的柳生也不反对,他只是沉默地跟在旁边,似乎在等她自己停下脚步。
  天光越来越黯淡,夜色悄悄笼罩下来,不远处的摩天轮在黑夜中闪烁。
  
  绪方唯指着旋转的摩天轮,忽然说,“我们去那里吧。”
  柳生看了眼时间,“游乐场马上就结束营业了。”
  “是哦……”绪方唯的表情有些可惜,“那就没办法了。”
  “你很喜欢吗?”
  “只是觉得蛮好看的。”夜晚的河堤,晚风轻轻吹过,绪方唯在草坪上坐下,“不过,从这里看也可以。”
  
  分明快要闭馆了,但游乐场的摩天轮仍在一圈又一圈旋转,仿佛没有止境。
  绪方唯撑着下巴欣赏了好一会,才察觉到不对劲,伸手向柳生比吕士要来怀表。果不其然,怀表上的时间不断后退又循环。
  女生露出无奈的表情。
  “比吕士,不要把时间倒流用在这种地方啦……”
  
  她扣上怀表冰凉的金属壳子,握在手心。
  时针转动的细微动静仍在手中轻轻颤动,仿佛透过血管,在血液里奔涌,直到抵达心脏某处共震。
  
  柳生比吕士显然没有听从她的建议,摩天轮仍在倒流的时间里不断旋转闪烁。
  
  “你其实重置过我一天的时间吧?”绪方唯望着远处的微光,忽然说,“生病那次。”
  “嗯。”
  “为什么?”
  “因为……”柳生说,“只有你来问我,这个问题才有意义。”
  “当时我一点也没有怀疑你,”绪方唯怔了一下,“一直以来,你都是我唯一信任的人。”
  “我让你失望了么?”
  “不是的。”绪方唯摇了摇头,郑重地说,“我的意思是,就算是现在,我也只相信你。”
  少年侧头,夜色模糊了他的神色,“为什么?”
  绪方唯的指尖落在他被绷带缠绕的伤口上,拇指摩挲,泛起细密的痒,“我想,在这个世界上,唯独你永远不会伤害我。”
  就算她没有痛感,柳生比吕士也宁愿自己受伤。
  他是这样的人。
  
  “昨晚我在想,如果这一次你依然说让我留下来,我会答应的。”
  “可你现在改变主意了。”
  绪方唯闭了闭眼,“是,我改变主意了。”
  “……”
  “我可以留下来,但我不能再让你留下来了。”她的声音落在夜色里,轻的像一片羽毛,“比吕士,你今天为什么要去网球部?”
  “……”
  “是习惯吗?”
  “大概吧。”
  
  太长远的过去占据了他,几乎失去了对未来的想象。
  当她看见柳生家空无一人的书房时,眼前仿佛又浮现少年越过书沿的一瞥,那是一种无声、寂静的孤独,难以形容,仿佛可以吞噬一切,然后被他深深地压制了下来。
  
  “我做不到让你继续生活在绪方唯的阴影里。”
  
  摩天轮再次回到原点。
  
  “对我来说,你永远跟别人不一样。”
  
  在无尽的轮回里,他们互相构成了对方。
  是汹涌奔流的命运之河里,彼此唯一的锚点,灵魂的第一抹底色。
  
  “可是,放开我这个不该承担的责任吧,比吕士。”她握着他的手,将怀表轻轻地放在掌心拢起,“时间不能约束你了。谁也不能。”
  
  柳生侧头认真地凝视眼前这个女孩。
  
  在长久的时间里,他总是想象在某个地方有一团火,他只是注视着它燃烧,从不靠近。
  他在等风雪更大一些,或者等瓢泼大雨,无论如何,他永远不会靠近。
  他眼睁睁地看着那团火在寒风中燃烧,卷起枯枝,树木,森林,城市,整个世界都陷入那团火焰中,他仍然一步也没有走近。直到最后,再也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引燃,四周残留一片余烬,他站在余烬中,依旧风度翩翩,一尘不染。
  他几乎用一切去换取置身事外的姿态,就连此刻挽留的理由也无从说起。
  
  “好。”
  他点了点头,光阴消弭了多余的话语。
  
  时间终于不再重复倒流,远处中的微光熄灭,摩天轮停止旋转。
  夜色露出原本乏善可陈的面目。
  
  寂静的马路上有汽车疾驰而过,一闪而过的车内播放着庆祝生日快乐的歌。
  绪方唯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草屑:“是新的一天了,比吕士。”
  “嗯。”
  “明天你要去做什么呢?”
  柳生稍微停顿了一下,“没想过。”
  “我也不知道呢,”绪方唯仰起头,“这真是一个新鲜的问题,不是吗?”
  
  柳生比吕士也站起来,身影落在暗色里,模糊的像一片薄雾,他正要说话,忽而有人环抱住他,少年愣了一下,轻轻地收拢手臂。
  这是一个近乎纯粹的拥抱,不计较过去也不需要未来。
  没有前文,也不必有结局。
  
  他察觉到绪方唯在怀里颤抖着,有温热的眼泪浸透了衬衫,渐渐变凉。
  耳边急急掠过谁的质问。
  
  “——你真的不动心吗?”
  
  那个时常在你看书的时候,回头邀请你一起玩的小女孩。
  你真的不动心吗?
  那年呼啸而过的风,划破掌心的伤口。
  你真的不动心吗?
  重复落下的樱花,花影谁模糊的笑意。
  你真的不动心吗?
  清晨推开的窗户,轻快问候的语气。
  你真的不动心吗?
  ……
  在轮回的时间里,唯独清醒的柳生不能有任何私心。
  一旦他表现出任何偏好,绪方唯就会被打造成另一个模样,被动地走进他的人生里。
  于是少年把那颗心死死地按在原地,用理智熄灭感情,置身事外、循规蹈矩地过每一天,什么也没有留下,甚至没有留下她。
  那颗心从跳动到寂灭,无人见证。
  
  记忆像被沾湿的长信,读不出上面的字句,成为不再有意义的废纸。
  他对绪方唯到底是什么感情,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人可以解析。
  
  柳生比吕士想他没有欺骗任何人,这个骗局,从一开始就只是为了骗过他自己。
  而它成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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