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高兰案总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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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月18日，武鸣市。

        “信……找王施文……”

        高兰断断续续留下这句话后，脉搏和心跳全都停止在了通往急救室的路上。

        一身便服的小盛和另一名年轻的蹲守警察松开手，望着医护家属拥着担架车进入急救中心。

        吃个午饭的功夫，人就跳楼自杀了。两人对视了一眼，退到走廊的长椅边坐下。

        这可怎么交待？

        五天前，小盛二人在武鸣市穹来县警方的带领下，找到了常住安清市的高兰，向她了解重寻谢卫的情况。

        当时高兰虽说也疑神疑鬼的，但情绪总体还算稳定。只是，高兰明显不愿坦白自己的想法，只说想警方先找到谢卫。

        辗转三个城市，当然不能就带着这个消息回去。两人便重新梳理高兰的两次报案，并走访了其家人亲戚。

        小盛从高兰尚在世的老母亲及妹妹高菊处，得知多年前在右仙市撤案的原委。

        当时高兰久受骚扰，右腿也因抗拒而踩空所伤。但高父抵达右仙市后，从谢卫威胁女儿的电话中得知她喜欢同性的事实，加上没有造成实质伤害，这才主动撤案。

        而谢卫为何死盯着高兰不放，纠缠了长达三个月之久？

        此前警方从高兰和谢卫的讯问中，都更偏向是一种日常接触中的随机选择。因为谢卫的住所虽距离高兰工作和租屋很远，但谢卫当时工作是快递配送员工，负责区域包括了高兰的工作地点。

        很可能就是在收送快递时，谢卫瞄准了她。

        可警方现在才得到了高兰隐藏的同性相恋的偏好，那此前的推论就完全站不住脚了。

        ——毕竟高兰连面对警方的多次询问都坚决地隐瞒住了，日常生活中只会更加小心谨慎。那单靠快递信件的往来，谢卫应该很难察觉。

        到这里，小盛已经能回答出当年谢卫紧盯高兰的真实原因：

        恐怕正是他不知为何掌握到高兰掩盖的同性取向，这才会把它当作一个把柄，觉得她总会被现实屈服。

        这样的结论，在两天前小盛赶到安清市精神卫生院时，从再次见到的高菊口中得到了证实。

        医生确定高兰精神崩坏，除了见到她自虐式地痛打自己耳朵外，再没有从她那里得到其他消息。好在二人见到了高兰的儿子，刘淇。

        对方饱受失眠困扰，顶着张精神不佳的脸，依旧十分坦诚地、一五一十地讲述了高兰凌晨病发的经过。

        “同性网站？”

        “是。而且出现了一个女人。那年在右仙市之所以遇上谢卫，是因为她们线上早约好的会面。我妈去云林巷相见时，两人被谢卫拦住了。她之所以能够逃脱，也是因为那个女人替代了她，被谢卫带走了。”

        高兰已经糊涂，这些都是靠刘淇从她东一句西一句的话里理顺的，也是他认为最有可能的推断。

        “那有没有可能，谢卫最初的目标就是那个人，而不是她？”小盛转向病床上被捆得像待宰羔羊的高兰，搓了下鼻子。

        “只是他在得逞后，将目标转向了同伴。”另一个警察接着小盛没说出的话，这样说道。

        最终在高兰精神崩溃的自残举动中，担心警方再次介入的谢卫，才心有不甘的放过了她。只是留给高兰的，除了敏感脆弱的神经，还有一条残缺的腿。

        “那个同伴，是谁？”

        小盛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遗憾的是，面前的刘淇摇了摇头，“她没有提到，我只知道一个网名：sunny29。”不过，刘淇好像想起什么，眼睛恢复了些精神，开口说：“我妈病发那天，闹着提到一个叫‘杨蕾’的人，好像和谢卫是认识的。”

        ……

        小盛看了眼同事，他在心底回应道：“岂止是认识，这个杨蕾就是在与谢卫约会期间死亡的。”

        ·

        “你说高兰死前说的王施文，会不会就是她那个同行的女友？”

        小盛开着车，目视前方路况的他听到同事的猜测，也点了点头。他想起了之前和师傅的对话，恐怕高兰这次重提旧案，就是因为有了这个王施文的助力。

        众人行远。一个人的路总是太孤单。当她找到了同伴，又都有谢卫罪行的亲身经历做证明，再要重查或起诉都有成功的希望。

        “你看看刘淇把那封信发过来了没有？”

        同事摇头，两三秒后，他厚厚的嘴唇笑着咧开了，“科技组同事那边有进展。网站的创建人找到了！”

        小盛不免也激动起来，吹了个口哨。

        ·

        7月20日，武鸣市。

        小盛两人因报案人高兰死在武鸣市域，当地警方仍在调查，按照惯例暂时就在武鸣市崇化区派出所借地办公。同时此前接到报案的穹来县派出所也派出几名干警，三方在武鸣市召开了一次集中会议。

        三地警力手中的线索和进展一共享，大家突然发现，高兰背后牵扯出的人变得多了。

        小盛刚出会议室，就看见一脸褶子的老褚朝他走来。

        在他身后，还跟了一男一女，男的身形微胖走起路来却说不出的稳重，女的则有一张大气明媚的脸，走近后都急切地望着他。

        “师傅，你给的线索太重要了。技术科和那个网站开发人果然在网站名单上找到了王施文。”

        四人鱼贯进入小盛借用的办公室，老褚率先坐了下来。眼见小盛不再多提一句，他抬着下巴指了下大任二人。

        “没关系。他俩虽然是电视台的，但现在恐怕也不敢在媒体上随意发表意见吧？”

        虽是在帮说话，但后面明显是在调侃着确认大任的态度。很快，老褚和小盛四道锐利的目光射了过去。

        “当然，电视台做这样的社会案件都是有报道原则和审核流程的，我们也不会在私下发表什么的，都是有规定的。之后涉及案件细节的……”

        老褚伸出的一只老茧干裂的手掌，手指间夹着的烟跟着上下晃了晃，将差点要背诵新闻工作准则的大任拦了下来，并投给他一个大大的白眼。

        “你俩先说说吧。指不定有我们没注意到的地方呢。”

        大任将近期对谢卫的了解和盘托出。其中有两个线索引起了小盛的注意。

        “谢卫犯案是在右仙云林巷，那里有一个姓王的女人，和谢卫联系密切。外人都认为他们是夫妻，并不住在一起，但确实经常来往。”

        第二则是谢卫失踪三年后，有一个叫“徐军”的男人假冒谢卫与他父亲保持通讯。但大任和肖肖仔细走访调查后发现，是有人盗用“徐军”个人证件。

        就在一周前，盗用者将“徐军”名下所有的号码和银行卡注销，那个联系老谢的183开头号码也显示“已停用”。

        而根据通信公司此前给出的基站范围，显示盗用者生活空间在江下区一带。

        “这事越来越有搞头”，小盛操起了句方言，这是他每遇棘手事情的习惯。

        他合理怀疑云林巷的王姓租客就是王施文。事实上，真正让他意外的，是王施文和谢卫貌似夫妻的关系。

        即使只是情侣，那王施文瞒着谢卫，在同性网站与其他女人私下联络。两个女人相约见面时，谢卫的出现真会是偶然吗？

        小盛脑内一阵暗动，“要么就是谢卫撞破王施文的隐私，将报复的矛头转向高兰；或者谢卫纯粹是抓住二人把柄，欲望也蠢蠢欲动，才会持续侵扰高兰。”

        他的思绪仍未停止，但看见不远处的大任正用一副“该你了”的表情望着自己，他随即解答了二人最关心的问题。

        尤其是肖肖。

        本在家陪父母的她，听说姐姐案件有新进展才来的。

        “我们在重查高兰案子时，得到了一个女性互助网站的线索。网站里的有同性恋者借此活动，少部分还存在违法交易。我们从朱肖玉的账号上，没有发现有此迹象，但她确实是网站的一员。”

        肖肖舔了下发干的嘴唇，“我不记得她有这样的倾向……”

        “确实。如果把这个互助网站分为a和b两类账号用户，那朱肖玉作为普通账号当然属于a类。但不代表b类同性用户就与她们隔绝了。关键是网站运行时间太长了，技术和原开发者都难以一一筛选恢复数据。我现在只能告诉你的是：网站是一个方向。”

        大任陪着黯然的肖肖走出房间，并关上了门。屋里的小盛面对师傅，说话反倒更为慎重。

        他先袒露刚才梳理出的王施文与谢卫关系的想法，犹豫了一下，得到老褚鼓励后，又继续说：“其实还有第三种可能……就是想想有点瘆得慌。”

        “所谓偶然只是表面，其实藏着的是蓄谋已久。”

        老褚手指上的烟灰快要掉了，他手一伸，对准小盛装满烟蒂的罐子一抖，又送回了嘴里。他眼皮半合，眸子却斜向一轮，瞅着小盛说：

        “没什么是不可能的。哪怕它听起来再阴暗。”

        他咬着烟蒂，从牙缝里继续吐出字来，“而且你第一二种假设可以说只有一种——那就是谢卫提前并不知道王施文的性取向。万一他早知道了呢？一对没有住在一起但有亲近关系的男女，这种事情应该很容易察觉到。”

        “如果真是这样，恐怕像高兰一样的受害者，就不止一个了。王施文等于是他钓鱼甩出去的诱饵，钓上的女性受害者又背着同性恋的帽子，对谢卫来说阻碍太少了。这种完全被欲望控制住的人，我不信他能安分多久。”

        说到这里，小盛突然觉得再提“高兰”这个名字，与悲哀画上了等号。

        毕竟，他在精神病院听到的临终遗言，她是相信着王施文的。她死前还抱着“同伴”或者说“女友”能继续帮她的念头。

        老褚吸了口满屋缭绕的烟气，提醒道：“扩大点范围嘛。你刚提到的朱肖玉，确实更符合谢卫这种人的选择。跟他睡一张床的女伴，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回应他，那他不会连带着厌恶这一类女人吗？”

        小盛点了点头。无论a类还是b类女人，谢卫既然借助王施文锁定对象，那就既要考虑王施文操作的便利性，也不能忽略背后谢卫的心理状态。

        总之，这会是个大工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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