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旧约·约伯记八

二人头一次主动的拉开了彼此的距离，一前一后的走回了家，于笑推开房门看到半空中的一团黑雾，停住了脚步，头也不回的问向身后低着头研究蛋糕的人，“你的阴阳眼，还在吗。”

        “啊？”时安晟迷茫的抬起头，“不在了啊，我最多只能借两个小时，这太阳都落山了……”

        话还没说完，于笑便将时安晟往身后扯了扯，将他整个人护在了身后，抬头看着虚空，“你是什么东西。”

        时安晟一怔，“有鬼？”

        于笑没有说话，只是定定的看着虚空，嘴紧紧的抿着，身体微微拱起，像是一只炸了毛的猫。

        时安晟抬起一只手，安抚性的拍了一下他的后背，将蛋糕放在一旁，侧身向前走了一步，将他揽在身后，另一只手抬起，在空中从上至下画了几笔，嘴中念叨着，“人来隔重纸，鬼来隔座山，千邪弄不出，万邪弄不开。”

        光圈自二人脚下升起，将两人包裹在内，而就在这时，传来一阵阵诡异的笑声，二人周围空间陡然变化，房间不复存在，而变成了一团漆黑的场景，于笑抬起头，再次看向虚空，这次在门口时看到的那团黑雾有了具体的人形，如果姑且可以称呼为人的话。

        那人长得奇怪，整体的轮廓是人脸的轮廓，整张脸没有半分肉感，像是人的头骨上被用502粘上了人皮一般，左半边的眼睛处仅剩下了一个窟窿，鼻子亦是人特征，可从脑门至右脸颧骨却是用布娃娃的眼睛和布料缝合拼凑而成，嘴巴像是被人用针线缝合，左侧嘴角被强行缝合在了左眼眼尾上，右侧的嘴角却是平平的放在脸上甚至略微有点下弯，显得整张脸似笑非笑，似哭非哭，四肢如同提线木偶一般被吊起，脚尖掂起，双臂展开像是要拥抱什么一般，配合着那张脸显得十分诡异。

        那人的头失重一般弯向右侧，发出了诡异的笑声，他的下半身还在原地悬挂，上半身却突然伸长，贴到了透明屏障的前方，那双姑且可以成为眼睛的眼睛死死的盯着站在时安晟身后，和他对视的于笑，桀桀的笑声环绕在漆黑的空间内，3d般的环绕音效让人不由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桀桀，于笑，你的眼睛，用的还习惯吗。”

        于笑下意识的皱了一下眉头,却看到面前的时安晟仍是用一种近乎保护的姿态站在他的前方，眼睛却仍是看向别处，他挪开眼看向了面前的这个诡异的人，“我的眼睛，是你给的？”

        “桀桀桀，如果想知道答案，就跟我来。”说着便消失在了黑暗之中，他的眼前，却出现了一个铁艺的栅栏门，那门看着似乎有些年头了，上边锈迹斑驳，顶端缠绕着被沁黑的玫瑰和几只倒挂在枝茎上的蝙蝠，大门前方出现了一条石板路，两旁种满溪荪花，他隐隐听到里边有声音传出，在催促着让他过去。

        于笑下意识的侧身绕过身旁的人，向着那道门的方向走去，却被身后的人拽住了手腕往后一带，他便掉进了一个有些冰凉的怀抱，但那人的胸口十分温暖，心脏强而有力的跳动着……

        他迷茫且费力的抬头看向了自己身后的人，纤细的脖颈，脆弱的喉结完全的暴露在了空气中，只是此时的两人谁也无心关注这些。

        映入眼帘的是一双通红的眼睛，里边承载了太多种情绪，迷茫、担忧、愤怒、恐惧汇总在一起，最后归为冷静。

        于笑的背紧紧的贴在时安晟的胸膛，心跳慢慢重合，一下，一下的跳动着，他就那样抬着头，透过镜片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双眼睛，眉眼一如记忆中的凌厉，却带了令人安心的沉着冷静，大脑似乎被什么撞击了一下，张嘴问道，“我刚才……”

        听到怀中的人说话，时安晟松了一口气，却并没有放开他，而是抬起食指狠狠的用牙齿咬破，他皱着眉头看着鲜血迫不及待的从伤处涌出，翻转手腕，就以这种奇怪的，并不太顺手的姿势将食指点在于笑的额头，一个不太规则的红点出现在了于笑的双眉中央，他低头仔细的看了看于笑的眼睛，确认了怀中的人目光清明，便缓缓的松开了禁锢着他的手臂，“刚才你被蛊惑了。”

        “我被蛊惑了？”于笑收回抬起的下颚，双眉中间的鲜血微微向下滑落，形成了一个倒着的水滴形状，然后便凝在那里，他垂着眼眸沉吟了片刻，摇了摇头，语气坚定，“我不是被蛊惑了。”

        “嗯？”

        于笑抬起头，旋身面向身后的人，“我借你眼睛，一看便知。”

        他拽着时安晟的衣领向下扯，时安晟顺着力道微微弯下脖颈，于笑踮起脚尖，身体前倾，以额头相抵，熟悉的咒语，低沉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他第一次如此仔细的看时安晟的眼睛，琥珀色的瞳仁使他本就充满了冷漠感的脸上，更多了一分疏离，他看到那双眼睛闪过一丝金光，心下了然，这便是已经借用了他的眼睛的能力了。

        于笑推开时安晟，转过身，指向前方，“你看到那条被溪荪包围的石板路，所通向的大门了吗。”

        “？？？？”时安晟迷茫的看着眼前漆黑的空间，他连个鬼影都看不到，更别说什么花，什么路，什么门。

        于笑看到他的反应，低头嗤笑一声，笑声一如他的嗓音，清冷却十分柔和，听着冷漠却又充满了温柔，“感觉到了吗，不是蛊惑，而是我心如此。”他看着时安晟，“刚才那东西问我，眼睛，我用的还习惯吗。他是为我而来，为了引诱我而来，他自以为看穿了我的疑惑与心结，便妄想诱惑我进去。”

        “不是自以为，也不是妄想，你刚才已经被蛊惑。”

        于笑瞥了他一眼，并没有反驳，继续说道，“我曾见过那个人，在我的梦里。”

        “你的梦里？”

        “我不知道那算不算梦，但我想应当是。”于笑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我曾与你说过，我不记得什么时候发现我与别人不同，那是骗你的，我记事时是看不到这些东西的，直到我八岁那一年，他入我梦告诉我，我是被命运选中的人……”

        “？？？？？？？”时安晟握拳抵嘴，轻咳了一下，“对不起，打断一下，我实在是太好奇，你听到这么‘热血沸腾’的话之后，是不是中二病爆棚？以为自己是迪迦？还是太一？你是否还相信光的存在？！”

        于笑闭了闭眼，试图把迪迦和太一的存在从自己的脑海中抹去，他尝试着让自己冷静了一下，然后面带微笑的，从牙齿缝中一字一句的蹦出：“你，别，逼，着，我，打，人。”

        时安晟缩了缩脖子，捏起大拇指和食指，在嘴边从左划到右。

        于笑有些头疼的捏了捏鼻梁，眼神不自然的飘忽了一下，终于还是放弃了挣扎，“好吧，我承认，小时候的确这么想过。”他抬眸瞪了一眼憋笑的时安晟，继续说道，“我隔天醒来，发现我的床头坐着一个女人，她披头散发，一身红衣。那是我的母亲，虽然我刚出生没多久他们便去世了，但是我见过他们的照片，她和照片里的那个人一模一样，她冲着我咧嘴轻笑，跟我说，她想让我去陪她。”

        于笑看着远处的那扇门，“我当时不懂什么意思，只知道，我的母亲她回来找我了，她想我了，我没有多想便抓住了她的手，然后我们的面前就出现了一个和今天这个一模一样的门，我们走了很久，正当我要跟她一起迈入那个门的时候，有一个人拽住了我的衣领子，是我的叔叔，而在我面前的是湍急奔腾的河流，再迈出一步我就会掉下去。而那道门和我的母亲就彻底消失了，再也没有出现过。从那之后，这道门就成了我的一个执念。”

        他转头看向时安晟，目光清明而坚定，“所以与其说是它蛊惑了我，不如说，我利用了它。或者，我们互相蛊惑，互相利用，为了一个共同的目的，让我进入那道门。而现在，我的那道执念，那扇门，就在我眼前。”

        时安晟沉默了一下，他看着远处的一片漆黑，又看回了自己眼前的少年，摊开手耸了耸肩，“既然是执念的话，那就没办法了，走吧，我陪你。”

        于笑站在原地却没有动，他遥遥的望了一眼那扇铁门，学着时安晟一样耸了耸肩，轻轻笑了一声，“算了，我们回去吧。”

        时安晟定定的瞧着于笑，良久，叹了口气，弯腰捡起放置在一旁的蛋糕，“好。”说罢，他竟从腰间抽出一把软剑，他将软剑竖在眼前，轻声念道，“天地无限，法力无边，太乙救苦，阴气消除，敬请太乙救苦天尊，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四周狂风四起，二人再次睁眼，却是回到了房门前，大门紧闭，似乎他们从未打开过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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