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探家（2）

她找我

        总机班一个值班的女兵，接了一个外线电话到特务连，听了听竟然是通讯员的妈妈来了，她放下耳麦一跑小跑到了宿舍，爬在她的耳朵边，她见小女兵神神秘秘的，她推了推小女兵靠近的身体，轻声说道：“有话就说，别神神秘秘的。”小女兵鼓起了嘴说道：“班长，有个消息要不要听？”正准备睡觉的其他几个女兵都停下了铺床动作，看着她俩。班长站直身子环顾了一下，见其他几个女兵都看着她俩，白了她一眼：“快说，你还值班呢。”小女兵又俯过身来，她只好岑耳听着，小女兵说：“班长，知道不，‘谁’他的妈妈来了。”“啥？”班长诧异地问道：“哎，就是特务连通讯员她妈妈来了。”“是吗？”“刚才外线打到特务连的。”“噢，知道了。”小女兵瞪着眼睛：“班长，你没啥表示？”“啥表示？”“就是啊、咦等等惊奇的表示？”她小心翼翼地把背子端到了桌子上，生怕弄坏了“豆腐块”，明天还要重叠，侧脸瞅着小女兵说道：“好了，好了，你快去值班，小心记你分。”小女兵踮踮脚：“哼”拉开门又跑回去值班了。

        几个女兵都笑出了声：“嘻嘻，班长，‘谁’他妈妈来了，你不去看看呀？”班长心想：“这帮臭丫头”她长着长音说：“你们是不是想拉紧急集合啊。”她们几乎一口同声地说道：“不想。”都躺下装睡。她走到门口，“啪”拽着长长的灯绳拉灭了灯，走回自己的床铺躺下。厚厚的窗帘遮着屋子里黑黑的，她的脑里却像两个小人在打架，一个说要去看看他妈妈，另一个说不要去，去了算啊？两个小人也不知打了多久，她迷迷糊糊才睡去。

        起床号还没有响，她早早醒来，瞪着眼睛想起了心事，好一会儿：“对，前些天妈妈从家给她寄来一条白色的百褶裙，给他拿过去送给他妹妹，她妹妹一定会喜欢的。”出操回来，她逮着空，见其他战友都忙着打扫卫生，她从衣柜里取出裙子看了看，又放了回去。

        晚上开饭的时候，她第一个从指挥连饭堂出来，放缓脚步，有意识地往特务连连部（1）看了看。百无聊赖立在那棵粗壮的大梧桐树下的连值日有点奇怪，往常女兵们从特务连门口过，大部分是目不斜视急冲冲走过，今天这位东张西望的是怎么回事儿？他盯着她看。她的脸一下红了，心想：“害怕啥，大大方方告诉他一声，有事儿找他。”她停下脚步，对着连值日说：“你们连的通讯员不在吗？”连值日一愣神，没想到女兵会跟他讲话，立马打起了百分之百的精神，说道：“你是说他呀，他陪着他妈妈外出了。”他盯着她，她目光向连部（1）方向又瞟了一眼，说道：“你能不能给他捎个话，就说我找他。”“你找他？”连值日惊诧地问道，她点点头。身后渐渐有了动静，饭堂那边已经有些战士吃完了饭陆续走出来，她回头看了一眼，像做错了事情似的，抬脚就走。那个连值日也挺激动，咧着嘴说：“好嘞，只是，只是，你谁呀？他怎么找你？”她说：“09，他知道。”“09”连值日默默念道，心想：“哼，有‘奸情’，什么时候这怂与女兵认识了，看俄不好好拷问拷问他。”他俩比较投缘，来往也多，能玩到一块儿。

        这两天天天他带着妈妈三姨她们在外面跑着玩，傍晚从外面回来，在招待所安顿好妈妈她们，回到连队。连值日扒拉了两口菜，又是咸菜馒头，他也懒的再吃，胡乱冲了一下碗筷，甩着湿手就跑到连部找通讯员。他悄悄从窗户边向里瞄了一眼，看连长不在屋子里，那怂也不知道低着头在忙乎啥，一下溜了进去，他准备吓唬吓唬他。通讯员从玻璃窗里看到了他，等他蹑手蹑脚靠近，忽然一转身，喝道：“你干嘛？”刚举着手要拍打一下通讯员的连值日吓的向后一跳，嚷嚷道：“操，你身后长眼了啊。”他“呵呵”笑起来，用手指了指窗户，连值日把手放下来，嬉皮笑脸地说：“今天你要请客。”他说：“凭什么？”他一下严肃起来：“今天有人找你。”看他这么严肃样子，有些好笑地问道：“谁呀？”连值日双手一背，在屋子里踱起步,卖起了关子。通讯员没好气地说：“你快说，一会儿连长就回来了，连队要请客。”“请客？”连值日挠挠头，向身后看了看，关上门：“算了，告诉你吧，09找你。”“09？”他的心忽悠一下，天天外出，有些天没联系了。“她找我有什么事？”连值日踮起手指，抖着腿，斜着眼睛说：“哼哼，你怂有‘奸情’。”他瞅连值日这样，无奈地说：“大哥，连长马上就要回来，真的，她找我有什么事儿？”连值日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紧忙说：“那你的答应请我吃猪耳朵，才告诉你。”“行，行，行，大哥。”他已经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一直想去她那里坐坐，却不敢去。好家伙，她头一次说出自己的名子让人找他，那滋味儿可是少有的一般。

        “通讯员，通讯员”指导员的声音突然在外面响了起来，他忙答道：“道。”边开门，边对着连值日说：“急死我了，快说。”连值日也有些慌乱：“她让你去找她。”指导员已经走到了门口，连值日喊了声：“指导员。”撒腿跑了出去，指导员瞅瞅，没有理他，对着通讯员说：“你再去炊事班搬几箱啤酒，连长一会儿就回来了。”他应答道：“是。”他感觉心里暖洋洋的，身子也不那么因为天气崦燥热了，心想：“一会儿等他们喝上酒，抓空跑去看看。”。

        连队发生了重大事情，连长要调到司令部管理科。通讯员脑袋有点蒙，连长走了，谁会来当连长？副连长吗？算了，管他呢，谁当连长都一样，我还是干我的通讯员，大不了就下排当兵呗，然后年底复员。

        晚上，连里准备了八荤八素十箱啤酒给连长送行。看连长指导员他们都喝上了，班长们多，也用不着他干这干那的，再说这样的酒场一时半会儿也散不了，他决定赶紧去一趟总机班。

        她正在值班，几次想抓起特务连那个电钮振他的铃，问问他回来没有。可是，还是忍住了。“唉”她轻轻地叹了口气，恰好今晚连队组织活动，总机班就剩她和另一个值班的女兵。“叮咚叮咚”大门的门铃响了起来，旁边的女兵趿拉着拖鞋：“我去。”一会儿，女兵满脸坏笑，眨着眼睛进来，她琢磨肯定是他来了。她见他随后站在了门外，那个女兵花儿一样的笑脸：“班长，你们聊着，我到宿舍去了，有事儿喊我。”不等她说什么，女兵一溜烟跑了，她望着女兵的背影摇摇头。他已经没有了初次见面时的那样约束，激动地问道：“找我有事吗？”她低着头没有讲话，他四下瞅了瞅，小心地坐到她旁边的另一把转椅上。她终于抬起头来：“你妈来了？”“嗯，我妈，我弟弟、我三姨、表嫂和小菲菲。”“这么多人啊。”“是的，这些天，天天在外面转，我都不好意思了。”她奇怪地问：“怎么不好意思了。”“花钱呗，都是我妈我姨她们花的钱。”“噢。”“噢，对了，你等一下。”她起身拉开厚厚的总机室的门跑了出去，淡淡的香味儿随着门外湧进了气流毫无保留地灌进了他的心肺，他轻轻吸吮了一下鼻腔，心头莫名地荡漾起来。“咯吱”房门轻轻一响，她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个报纸包着的东西，她象是地下党似的，关门的时候把头又伸到外面看了看，这才关上门。走近他的身边，她把那个包递给他，他好奇地问：“什么？”她声音一下低了许多“送你妹妹的裙子。”他接过来，手摸在上面，报纸发出“嘶啦嘶啦”的响声，感觉软软的，就想打开看一看，她伸出白皙的小手说：“等会儿回去再看。”“哦”他把报纸包捧在胸前，她看他那股子傻乎乎样儿忽然有些后悔，脸一下子红了起来，他见她的脸在亮亮的灯光下刷了红漆一般，问道：“你的脸怎么了？”她慌忙道：“没什么，没什么，唉”她两手抚了抚发烫的脸颊，说道：“你是不是也要跟着她们回老家。”“对啊，我的假都批了。先跟她们去海边玩，再到北京，然后才回去。”“去这么多地方啊，那你请了多长时间的假？”“十天吧。”他想了想，还是把憋在心里的问题问了出来：“你回吗？”她还是犹豫：“我？”他点点头，她想起了那天晚上他俩探讨过的问题：“看连队的时间吧，我也拿不准。”“那好吧。”他抬头看了看门口那个表针不停转动的大表，忙起身道：“我先走了，连队正请客呢。”她也站起身：“请客？”“我们连长调到司令部了。”“噢”她想说点啥，又把话咽回到了肚子里。他摆摆手：“谢谢啊，我妹妹一定会喜欢的。”从总机班出来，他把那个包裹捂在怀里，象是喝酒醉了一般横着走路，嘴里还哼起了歌曲：“甜蜜蜜你笑得甜蜜蜜，好像花儿开在春风里，开在春风里……”

        酒一直喝到深夜，伺候着喝了不少酒的连长、指导员、技师、排长睡下，拉着正在站岗的连值日收拾干净会议室，已经夜里一点多钟了。把几块儿连长他们没吃完的猪耳朵找了张餐巾纸包好，蹑手蹑脚跑到一班那个传话的哥们床前，打开纸包，捏起一个耳朵块儿，放到了打着呼噜的他鼻子前晃动起来，他竟然“吧唧吧唧”吧唧起嘴来，猛然他睁开眼，见一个黑影蹲在床前，“哦”了一声音，一下坐直了上身，通讯员把手指放在在嘴边“嘘、嘘，是我。”“呼呼”几个班长排长的呼声明显比以往重了许多，他们喝了不少的酒。他揉揉眼，让眼睛尽量适应黑暗，嘀咕道：“这晚上不睡觉的吓唬我干嘛？”忽然他嗅嗅了鼻子：“猪耳朵。”终于他发现通讯员手中的白纸包，一把抢过来：“够意思。”捻起一块儿丢进嘴里，“咯吱咯吱”咀嚼起来，通讯员把手里那块诱饵塞进他的嘴里，抹抹手轻轻说道：“我睡觉去了，吃完了早点睡。”那哥们毫不客气，嘴里的牙齿舌头不停地忙碌起来，“咯吱咯吱”的声音在深深的夜里很是突兀，有两个战士的床板有了响动，显然被这动静弄醒了。

        通讯员回到连部，钻进会议室，把还没有拆开的报纸包打开，里面还有一个精致的纸袋子。他把一条漂亮的白色裙子拿了出来，淡淡的那股熟悉的香气味漂了出来，他使劲吸了吸，好闻，脑袋竟然有点晕乎，他想：“我看着都喜欢，妹妹也一定会喜欢的。明天拿去给妈妈三姨她们看看，显摆显摆。”悄悄躺在床上，听着边上连长“呼噜噜”的重重打呼噜声，虽然有些疲惫，却没有睡意，想起了心事：“暂时特务连还没有连长，我一个人住在连部（1），以后不是就自由了吗？嘿嘿，给她打电话聊天更方便了。”想到此处，心里竟然有些小小的激动，不由的翻了一下身，身下的木板床发出“吱吱”的响动，赶紧伸头看了看隔壁床铺上连长，连长动也没动，依然打着很重的呼噜，他接着想他的心事：“她讲了要回家探亲，弄不清她是否也要回家？她说是26号以后可能有时间，当时就顺嘴讲问了一句‘我去省会找你玩？’她犹豫了好一会儿，但还是把家里的地址说给了我。嗯，也是，她肯定不敢把我带到她家去，再说，我去人家又算怎么回事呢？”想到这儿，他觉得有些想的太多了，唉，算了，明天还是陪着妈妈、弟弟、三姨她们去秦皇岛玩玩再说，然后去北京，从北京回老家。

        出完操，连长指导员都知道他妈妈和三姨们要走了，一块儿过来道别，妈妈说了千恩万谢的话，送他们出门，便收拾行囊出发。

        通讯员一直没有机会把那件漂亮的裙子拿出来给妈妈三姨她们显摆。

        一连几天，山海关、燕塞湖、老龙头、姜女庙、秦皇岛、北戴河、北京想去的地方都去了，小菲菲身子板还不错，被浇了两次雨竟然也没有生病。终于在15号回到了冷泉火车站，到家了。

        ……

        老龙头，新兵连来过好几次了，每一次都会有不同的感慨。扎入海水里的千年砖石任由海浪的冲刷，依然巍峨不动，阴雨天里，当海风吹得你喘不气来的时候，让人感受到古人的伟大。每到此刻，他脑海里总会冒出“东临碣石，以观沧海。水何澹澹，山岛竦峙。树木丛生，百草丰茂。秋风萧瑟，洪波涌起。日月之行，若出其中；星汉灿烂，若出其里。幸甚至哉，歌以咏志。”的诗句。虽然，昌黎碣石之地离山海关长城的龙头还有一大段距离，但他每次仍会在老龙头上张开双臂迎着浓浓腥味儿的海风吟诵起曹操的《观沧海》，“秋风萧瑟，洪波涌起”的豪迈愿念总会回荡于胸，加上这些天与三姨游玩下来，三姨口中描绘的神秘天山天沲，天下脚下美丽的喀什……他有了一个坚定的想法，要是没有考上军校，就复员，背着背包从山海关老龙头出发，沿着迤逦的长城走到那个“春风不度玉门关”的嘉峪关，而后进疆去喀什找三姨去，去吃新疆的烤全羊、羊肉串，去吃新疆的手抓饭。呵呵，想想都流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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