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第 94 章

画仙楼中,  陈二牛毫不藏私地将自己对卓骏之文章的看法从头到尾说了一遍后。

        他还很贴心地从布袋里拿出一个还没用过的小本，用随身带的竹笔将比较重要的几点写下来，竹笔的手感同毛笔相比很是不同,  但是传统的竹笔在里面放棉花粘墨水实在写不了几个字。

        陈二牛在家里时就用异兽奶的包装袋和木头做了个很小巧的内芯,  里面可以储存墨水为了防止漏墨陈二牛还顺便做了个笔盖。既然已经做了笔盖他就顺手刻了一个长方体能别在本子上。

        这样笔就能一口气写好多字,  也方便携带。

        他做了几支，其中最好的当然是孝敬给师父了,  不过蒋秀才用不惯硬笔平日也没有陈二牛在路上也学习的习惯，所以虽然蒋秀才看在是弟子送的面子上带来了府城，但是却没有随身携带。

        小河还吐槽他做了个简易钢笔。

        “我这身上也没拿什么好东西，这个给你吧。”陈二牛将写好字的本子递给卓骏之，“我刚才估摸着你的学识,  还要读些书，书名我都写下来了,  其实我觉得如果你爹愿意,  你还可以看一看县志对你有些好处。”

        卓骏之十分郑重的双手接过。

        他翻开就看到一手刚劲有力的笔迹。

        “多谢,  额。”卓骏之其实很想现在就拜师,  但是想到外人看来他与陈郎君在身份上确实不同,  若是他做出这般惊世骇俗之事怕是会给陈郎君添麻烦,  所以现在卓骏之就十分为难该如何称呼他，叫陈郎君实在有些生分了，卓骏之默默地想。

        “叫我二牛就行了,  同我亲近的人都这么叫。”陈二牛真不习惯卓骏之这么守礼的人,  不过小孩正经的样子还怪可爱的。陈二牛是完全忘了自己还比人家小呢。

        “那,  二牛,  多谢了,  我从未见过这样的书法,  我很喜欢，成双将我书筐里的那册《南朝诗集》拿出来。”卓骏之冲着陈二牛露出了个笑，左脸上的酒窝更深了些，他将那个巴掌大的小本子放进自己衣襟里。

        陈二牛看着觉得有些硌得慌。

        “哦哦。”杨成双是不能同卓骏之坐在一处吃饭的，所以他就一直站在卓骏之身旁伺候着。

        他还没有从自家公子想要拜陈萤书为师，结果还失败了的事里反应过来。

        而且陈萤书就给了自己小公子一个自己做的破本子，公子就要把自己最喜欢的书送给他！

        杨成双整个脑子都晕晕乎乎的。

        他脑子还没反应过来，手已经去旁边捞书筐从里面拿出了用油纸抱得严严实实的书，这油纸都是他弄得，所以他只看看了一眼就知道自己没拿错。

        卓骏之将书拿过来然后双手递给陈二牛。

        陈二牛赶紧也双手接过来：“我看过之后再还给你吧。”这书他还真没看过，而且师父现在的目光他想要忽略都忽略不了啊！！！

        “不必了，这本来就是我抄写的，家中还有我抄写的原稿，只要再誊抄一遍就是了。”说到这里卓骏之有些不好意思的抠了抠手，“不过我写的字没二牛你写的好看。”

        “唉。这抄书呢，要多好看啊，能看就行。”蒋秀才十分顺手地将书从陈二牛手里拿了过去，“我们住在雨花巷第三间铺子，本想着考完便回县城见老友，不过既然遇到了卓小友可能要多留几日了。”

        “两位郎君住在城西雨花巷，实在是巧了，我们公子在安民巷第六户，这两边不过两刻的脚程。”杨成双现在已经反应过来了，看着自家公子眼巴巴地想要同这两位结交，杨成双一改刚才迷迷糊糊地样很是高兴地说。

        “是吗？”卓骏之并不太懂这府城的街巷，听到杨成双这么一说就眼前一亮。

        “那真是太好，现下正是春闱之际我刚好要给些好友下帖子，倒是若是两位无事可以来文会探讨下学问。”卓骏之很是高兴地说。

        要不是陈二牛和杨成双聊过，知道卓骏之就是个宅男，光是听他这话还当他是个极其爱交友的人呢。杨成双听到卓骏之的话偷偷看了眼陈二牛。

        不过人家的好意陈二牛也不会拒绝，他只能是点头答应了。

        这顿饭一直吃到了午时，要知道他同蒋秀才出来看成绩的时候不过是辰时。

        卓骏之先让马车将他们送到雨花巷目送着陈二牛和蒋秀才进了铺子才回府，卓家颇为殷实在林州四处都有家业，卓骅平日也不住在府学里而是住在同府学隔了两条街的宅子里。

        这个离着府学远的宅子平日是不住人的。

        回了府，杨成双才发现自家公子竟然不怎么咳嗽了。

        “公子你送陈郎君他们回去路上只咳了两次呢！”杨成双欢喜地说。

        他帮着卓骏之将外头厚重的棉衣脱了下来，屋里烧了炭火穿的太暖和会生燥热。

        “可能是因着今天高兴。”卓骏之迫不及待地将自己衣裳里的小本子拿出来看。

        “那个！公子你若是下帖子办文会，是不是也要请大公子啊？毕竟同在府城。若是大公子同大人说什么怕是不好。”杨成双在卓骏之看入迷前出声问道。

        “你去同兄长说一声便是，我们这些小孩凑在一处兄长应当不会来。”卓骏之刚出生时身子还好，只是不知为何天生看不清东西，还是年纪稍大些而且他对声音很敏感才好些。

        他爹娘平日里根本不提这事，不过他心中明白自己这缺憾让兄长他们并不喜欢自己。

        读书识字后他尽量不显露自己的看不清，写字也会写大些。

        “好，公子，这东西让我先给你誊抄一遍，你再看吧。”杨成双舔了舔嘴唇，开口试探着说道，小公子并不是看不见而是隔着太近就看不清，反而是稍微远些才能看清，有些像是老人的眼。

        药汤喝了七八年了听说小公子三四岁的时候几乎什么都看不清，现在已经好了许多，只是大夫说了这药汤的用处有限，趁着年纪小喝了那么多年才有这功效，以后想要再好怕是艰难，要少劳累些才好。

        就因着这府上都不信公子能在科考上有什么成就。

        可小公子偏偏就做到了，九岁就成了秀才！只是自从公子身子弱了之后眼睛也跟着又有些不好了，这几年很多时候都是杨成双读书给卓骏之念书，府上知道这事的人不多，外头的人也没人知晓。

        “好，成双你仔细些。”卓骏之并没有生气反而是笑了笑说道，“多亏了你提醒，我都忘了，这几日眼睛很累，我可不好再熬下去了。”

        “对了，师父给我的那个竹杯你拿出来，以后我喝水就用那个了。”卓骏之将本子交给杨成双笑着说。

        “……好。”公子私下这师父都叫上了，不过想到自己以为陈萤书同自己一样是书童上前搭话，陈萤书都愿意同自己闲逛，应当是个好人吧？杨成双倒是不在意旁人只怕小公子以后会伤心。

        本来对陈二牛没什么用处的杯子，对卓骏之倒是有奇效。

        他本来拖拉了尽一个月的风寒竟然三四天就好了大半，杨成双都觉得陈萤书是福星了，特别积极地跑去下帖子请小公子在府城的好友，还有同几位相识的教席约上门拜访的时间。杨成双将一切都安排好已经过了七日了。

        卓骏之亲自去了蒋秀才和陈二牛暂住的铺子。

        卓骏之去的时候陈二牛正在练剑是蒋秀才开的门，今日是阴云高挂天色昏沉但也改变不了陈二牛每日练武的习惯。

        这些天他和师父探讨读书逛不同的书铺淘书，杨成双还给他和卓骏之传了两次书信，日子并不难过。

        “我那个弟子，平日里最喜欢的不是舞文弄墨反而是习武。他倒是有天分，只是现在天下太平他又家中不算富裕，自然不能弃文从武。不过他舞剑倒是有几分好看呢。这有门槛小心些。”蒋秀才已经连夜看完了杨成双给陈二牛的书。

        陈二牛这才将自己的书拿到手里，然后他就发现有点不对了。

        这里面的字很是端正没错，就是写的有点大啊，而且从结构上看有本质的问题，在贴出来的卷子里的笔迹这问题还并不明显，陈二牛和小河就推测卓骏之的眼睛怕是不太好，而且问题好像还不小，不过人家不说他们也不会提这事。

        陈二牛把这事告诉了蒋秀才，让他在以后相处时稍微注意些。

        蒋秀才也是个人精，现下才会格外细心开口提醒。

        “真的吗？二牛竟然文武双全啊。蒋秀才不知你准备让二牛什么时候下场呢？”

        卓骏之看完陈二牛给他写的笔记之后，心里更是像是揣了一只小耗子，他觉得以师父的学识肯定是够了，而且师父在圣人面前早有名号，而且不是文名而是在农事上，这以后考官哪怕是想要压师父的成绩怕也不会太过分。

        反而是现下天下太平，上官应当不介意出现个祥瑞。

        早些下场的好处很大。

        他虽然不事生产，但他到底出生在卓家从小耳濡目染，所以模模糊糊还是能知道些的。

        不过师父看起来很是孝顺，怕是会听蒋秀才的。

        “我觉得卓小友的那个提议很好，若是我们师徒能一起去考乡试该是件妙事，本次县试设在四月中。我此次就是想着等拜访完好友让二牛回家休息几日就回来准备县试。”

        本朝考试时间还未固定，本次县试定在四月中算是较晚了，以往也有二月三月考的，端看朝廷打算，要提前一月去府衙登记与人保结。

        本朝的院试不许已有秀才身份的人考试，因为秀才每年都需要考一次确定是否能有资格参加乡试，若是想要参加乡试起码要在三年均通过府学考试，因此本朝的府学地位不低也十分昌盛，不是其他书院能比的，院试两年举办一次，今年就是举办院试之年。

        府衙已经下了告示，本次院试时间是在六月。

        因本朝第一场大比之年时有一县案首竟是交了只写了几个大字的‘白卷’，圣人震怒罚了一批官员，所以县令推上的案首用处不大，想要得到秀才功名还是要一场一场地考下来。

        他本来打算的就是回去之后找同要考县试的人，这其中时间完全足够。

        “是吗？那这时间就紧些了，都怪我没有提前同好友说要聚一聚，请人便花费了不少时日，要不是我两位应当已经回县城了，我在县城也有认识的人。”卓骏之开口说道。

        “不必了，我同王秀才和于秀才的关系不差，他们私塾里有不少要参加县试的人，我已经同他们写信谈过此事了。你也不用觉得我们待在府城是耽搁，我本来就是想要带二牛四处逛逛。”蒋秀才既然准备让陈二牛下场自然也就想好了该如何安排。

        “那就好。”卓骏之笑着说。

        蒋秀才看着这孩子维护二牛的样，心想这以前还叫自己师公呢，现在就护上了，他很是小气地想也就是二牛和卓骏之没有师徒名分，自己也没法说什么。

        就有些生气。

        自家徒弟他能不替二牛着想吗？

        他们穿过前头的铺面进了后面的院子，小院子里陈二牛正在舞剑。

        因为他买的剑优势在韧，并不能像是大刀或是马槊，其实按照他的力量马槊和大刀在他手中的战斗力更强，不过为了练习与控制自己的力量。陈二牛还是选择了用有些‘软’的长剑。

        当然现在也没有能卖马槊的地方，那东西骑兵拿上就能横扫一片，虽说本朝林州能买卖一些兵器，但其中绝对没有马槊，木头做的倒是可以自己做。

        陈二牛学的是小河数据库中武学复兴的时候官方流传的比较轻灵的剑术。

        他对力量的控制还是不够，经常需要在收招的时候转圈卸力。

        陈二牛换了一身短打，他身姿飘逸，下盘稳固步伐轻盈，跳跃起来时如同一只低飞的雨燕，颇有意趣。

        小河很想吐槽一句现在宿主本事不够，一套干练的剑法都被舞成爱的魔力转圈圈了。

        不过想到宿主正专注的运动它根本没有开口。

        因为陈二牛过于专注虽然隐隐感觉到院子里多了个人，他也没有停下，反正师父和小河都没开口就是没有什么危险，他十分放心。

        小河对于有可能绑定的幼崽很感兴趣，它又简单扫描了下卓骏之。

        发现他的情况好了许多，不过它还是没有测试出精神力波动。

        好好的一孩子怎么回事啊。

        小河感觉自己的数据流都有些停滞了。

        等陈二牛练完一整套剑法他才收力停了下来。

        他这一停下来就听到一阵啪啪啪的鼓掌声。

        “好好！”卓骏之有些沙哑的声音喊道。

        已经看惯了的蒋秀才用迷惑的眼神看着卓骏之，这有啥好鼓掌的？

        陈二牛还是第一回碰到这么捧场的人，好吧也就俩人见过他舞剑，一个是他师父一个就是卓骏之了，蒋秀才自觉自己见多识广心里虽然觉得二牛弄得似模似样的，但是不会当着陈二牛的面说。

        “真的吗？哎呦，不是很好，我有时候都控制不好剑的。”陈二牛对着卓骏之笑了笑。

        “哪有，我也见过不少人舞剑，他们空有其形力道不够下盘也不稳的。我看着二牛你不是在舞剑，倒是像是纯粹的练剑，以后是用来杀人的那种。”卓骏之觉得他同陈二牛已经算是友人了，说话也就放松了不少。

        陈二牛眼睛一亮，这人感觉倒是挺敏锐的。

        不愧是小河曾经想要绑定的人。

        小河也挺了挺本不存在的胸膛。

        【宿主，我就说这只幼崽很不错的。】

        “没没没，骏之你这话就说的有些吓人了，我练剑是为了防身的。”陈二牛笑嘻嘻地说道。

        蒋秀才看这俩人聊的那么开心，二牛这小子完全忘了自己这个师父还站在跟前呢！

        好小子啊，你手里的剑还是我买给你的呢！

        “不知道，骏之你今天来有什么事，要不我们进屋谈。是吧师父？”陈二牛自然没有忘了他师父了。

        “哦，不必了，蒋秀才二牛，这是我要办文会的帖子，我想着过几日要去拜访几位府学的教席，倒是我们可以一起去我帮你们引荐，这是名帖，不知你们明日有没有时间，我待会还要回去准备，怕是不能留下了。”卓骏之看向杨成双，杨成双拿出东西递给蒋秀才。

        他是看得出来不管咋样，这儿说话管事的还是蒋秀才。

        蒋秀才接过说道：“明日我们师徒肯定到。”

        “好。”东西送到卓骏之就和杨成双回去了，陈二牛将人送出了门。

        蒋秀才看着手中的名帖说道：“这位小公子倒是有几分本事，这楚教席和王教席他既然都能约下时日拜访。”

        蒋秀才虽然是也有些故旧，但那些关系已经是半死不活了，不到关键时候不能动用，要用到刀刃上，上回农具的事他不过是让顾之远帮忙，就是这个道理。

        说起来今儿是会试第一日吧，不知小顾现下如何了。

        现在被蒋秀才惦记的顾之远好得很。

        他因着农具之事在学子中有了些名气，也让主考和几位副考留了些印象。

        所以他对蒋秀才的信件更是重视了，因此虽然蒋秀才让人快马送来的信拿到学子楼时已经是会试前一日了，蒋秀才也没有敷衍认认真真看完。

        他先是笑了笑这陈二牛果真是奇思妙想，少年心性，就算蒋秀才的书信中不明说其中有些观点是谁说的，顾之远也能看出来，怪不得连蒋秀才都不知道该如何更改。

        他也有很多地方想不通，所以他又去书铺跑了一趟蹭书看了一日这才有了些头绪。

        看了不少前朝灭佛的事和本朝的律法。

        这第一场考的是四书，诗，骈文与律法。

        这……虽说前几回会试也考了律法，但是难度与题目都极少，可这回不同，律法书足有他手掌那么厚，其中条例不是想要生硬记住就能记住的，且本朝考试并不是问那条律法，而是写一案子让人写该如何处理，其中所用何种律法。

        顾之远一看便发现本次的题目竟然同他昨日撇到几条例律有些关系。他虽然没能记下十成十，但是也不至于言之无物。

        他不由得庆幸自己竟然歪打正着昨日看了不少律法，蒋兄那位弟子真是福将啊，不管是蒋伯还是自己都得利了，想到这里顾之远忍不住摇了摇头。

        不论这次会试如何自己都要去拜访一下蒋兄和这位弟子。

        他心情不错下笔如有神，竟是比平日自己答题时轻松得多。

        蒋秀才自然不知道会试的题是什么正郑重地跟陈二牛说：“你这个小徒弟倒是怪尽心的。我这个师公说话都不管用喽。”

        陈二牛被师父这语气弄得一激灵，师父在自己面前是越来越不端着了。

        “先生你可别这么说话，我真受不住。而且我这不是没收下他吗？卓骏之还是挺可爱的，先生你正常些吧。”陈二牛本来舞剑出了一身热汗，现在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忍不住抖了抖身子。

        蒋秀才被他这样逗得哈哈大笑。

        “行了，我看早晚的事，他还没放弃呢，今日你也舞完了，咱们该上课了，明日不好漏了怯。”蒋秀才也不开玩笑了让陈二牛去洗漱下待会去念书。

        “好嘞！”陈二牛干脆的应了一声跑去洗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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