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第 101 章

“小承你说什么呢？”王童生轻轻地拉了拉王承沣。

        “爷爷,  我说的本来就是实话。”王承沣很是不高兴地板着一张小脸。他又没有说错在他们家里的时候也没见陈二牛多么聪明啊？这才过去半年多根本就不可能看完四书五经。

        本来就有不少人看陈二牛，让王承沣这么一喊旁人也不装着悄悄看了，开始光明正大地打量陈二牛。

        陈二牛看着王承沣的小脸,  这孩子并没有长高多少,  现在看着就像是比他小三四岁一样。

        “你这小娃娃说什么呢？你做不成旁人就也做不成。这学子的天赋也是要靠师父的，真要是说起来,  我还觉得小师弟是被什么村里的私塾耽搁了。”蒋文菡抱起双臂弯腰朗声说,  然后他像是不经意般看了眼并不用心阻止的王童生。

        这孩子不知事老人还能不知事吗？

        要知道本朝文人的名声比女子的贞洁还重要，这两人哪怕是换个隐蔽些的地方质问，蒋文菡都不至于这般生气。自家师弟以后是要出仕的！他不信这个王童生不知道。再说了这个王童生他也有耳闻，毕竟像是他这般坚持科考的老童生真不多。

        陈二牛看了眼自家师兄,  别看他平日里憨憨的,  现在这一招祸水东引倒是用的极好。

        他心里那点火气也消失了反而有点想笑。

        “你是说我爷爷不好？！”王承沣的一张小脸涨得通红，他一下就被蒋文菡的话激怒了喊着就要往蒋文菡身上扑。

        陈二牛大脑还没反应过来手已经反应过来了,  他伸手按住了王承沣的脑袋,  一下就把人按在了原地。

        “噗！”

        还等着看会出什么事的人群中有人忍不住发出了笑声。

        “哈哈哈！”蒋文菡都忍不住笑着拍掌，“小娃娃你还是多吃些肉长长个头吧。”

        “蒋秀才你的儿子和弟子这般失礼你竟是袖手旁观？！”王童生将挣扎的孙子拉回到自己身后,  他挺直脊背看着蒋秀才。

        蒋秀才一反这几日对蒋文菡的要求,  他用极其疑惑的眼神看着王童生：“我好像记得是你的孙子先出口伤人在先啊,  我儿子不过说几句实话难道我还要捂住他的嘴不成？他是我的儿子又不是我的货物。”

        听了这话蒋文菡兴奋地回头朝着自家老爹露齿一笑。

        “我孙子说的也只是实话，陈郎君能做出新农具让南河镇都出了名,  长山村的人却从未耳闻此事,  想必其中县令也出了力吧？”王童生瞧着自家急得直落泪的孙子不屈地说道。

        这话听得陈二牛都真的想要笑出声了,  感情他低调些还低调出错来了,  也是估计在王童生心中,  这不仅是他陈二牛的荣耀,  能得圣人的夸赞也是整个长山村的荣耀,  以后出自长山村的学子都能沾光。

        陈二牛既不想这种事发生也不想要当什么名声大的出头鸟。

        “王童生，我念在你是长辈刚才才没有开口，我师父愿意收下我就是因为我过目不忘天资聪颖，哦对了，在你教导我的时候我忙着生计根本没有用心读书，每日还要教导家中姊妹，王童生不知也是应当。”

        陈二牛笑得十分含蓄说：“不过王童生今日非要将县令拉进这种争吵我也不愿名声有污，你若是有什么疑惑去击鼓鸣冤也行，不必在考棚前大放厥词，实在是有辱斯文。”

        蒋文菡挑了挑眉头，心想他就知道自家师弟不是个软和性子。

        “我师弟做出了新农具感情还有错处了，师弟正在准备县试，县令不想要他人扰到师弟还有错处了？哦，我懂了你是觉得师弟瞒着你是错处了？说起来一个心里只有自家孙子，差点耽误了学子的村中私塾，我琢磨着还是免了吧。”蒋文菡心里虽然高兴但还是悄悄拉了拉陈二牛。

        “我师弟刚刚拜师的时候连官话都不会说，农具也是拜师后做出来的，就连圣人写的匾额都是给我师弟和父亲的。”蒋文菡又弯下腰略有深意地对着躲在王童生身后的王承沣说，“小娃娃我觉得你啊想要得个好名次，不如换个师父吧。”

        这个王童生好歹是教过师弟识过几个字，他爹还要名声，他就不同了，蒋文菡觉得自己也就是个商人，并不将那些乱七八糟的名声当回事，再说了他也没有说错啊，这小娃娃能通过前两场学识应当还成，这年纪还小呢最好还是找个私塾安心读书，也瞧瞧外头有能力的学子还不少呢压压性子。

        蒋文菡还真能说这话，他十六岁时就考过了府试，只是他觉得读书实在无趣根本没有往下考的意思，蒋文菡也真觉得若是这王童生再不让其到私塾中正经读书，这孩子能否更进一步还真难说。

        可是这真话不一定真好听。

        陈二牛看了眼突然眼中有些疑惑地瞧着自家爷爷背影的王承沣，他知道自家师兄这话是起作用了。

        不得不说师兄这嘴皮子还真厉害，这是真的杀人诛心啊。

        直接否定了王童生。

        王童生听到他的话顿时整个身子都抖了起来。

        陈二牛刚想要说什么就有衙役出来敲锣喊名。

        “那我先走了，师兄你悠着点。”别真把人给气着了。

        “放心你先去吧。”蒋文菡点点头示意他自己有分寸。

        陈二牛只好先去考试，只是他的心中还有些担忧，毕竟王童生是长辈，就算师兄不用担忧什么名声，但真要把人气着了也不好，还有则是不久这村里估计就要知道这新农具是他做出来的。

        真是够麻烦的。

        陈二牛揉了揉眉心。

        这个动作卓县令看在了眼里，他有些疑惑地想这回的考题《五经》和本朝《圣训》应当不难吧，这陈二牛怎么一脸担忧的模样。

        主教席罗奇甲也注意到陈二牛迟迟不动笔。

        他不禁疑惑这回的考题难道有问题？

        不过陈二牛也就忧虑了一会，他微微摇了摇头将脑中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甩到脑后，开始研墨然后提笔开始答题。

        到底是耽误了一会陈二牛今日答完题也懒得吃东西，他撑着下巴闭目养神。

        好容易挨到时间到，陈二牛交了卷就赶紧出了考棚。

        卓县令总觉得今日此人怪怪的，也不怪他这般注意陈二牛，他可有个心心念念都要拜他为师的儿子，这事要是陈二牛大上哪怕五岁，有了功名他都愿意点头同意。

        “今日是怎么回事？”罗奇甲也忍不住嘟囔了一句。

        这能从笔迹上看出书写者的心思，此次这位学子的笔迹竟是潇洒飘逸了许多，虽说不至于不端正但却是更有韵味。

        这怕是出了什么事。

        不过还要看卷子罗奇甲也不好询问，只能将这事先放在心中。

        陈二牛出了考棚就看到蒋文菡和师父银楼伙计都在等自己，同时他也感觉到了不善的眼神，他侧头看去就看到了在远处的王童生和王童生的大儿子。

        一直等到他们回了住处陈二牛也不急着吃饭开口问：“师兄我走后没出什么事吧？”

        “嗨。”说起这个蒋文菡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

        “郎君你不知道，那老童生不自量力要和郎主比学识呢，小公子直接说要同他比，笑话！那人被小公子问得哑口无言，连小公子都比不过还要同郎主比，真是笑话。”银楼伙计给几人上饭菜，一边说道，“我们掌柜想着这白日出了此事，就让我们几个伙计跟着去接陈郎君，要不是蒋掌柜走不开都要自己赶车去了。”

        “结果和掌柜想的一样呢，这老童生竟然把他大儿子和几个闲汉找来，不过也是巧了，他那个大儿子我还真认识，不过是南河镇的账房，看到我是银楼的伙计什么都不敢说了。”这伙计也是跟了蒋老头多年，多少知道一些蒋家的隐情，算是蒋家的老人说起话来也不太拘束。

        蒋秀才听了摇摇头接过伙计给的米饭：“就你话多，行了下去吧，你也去吃些东西。我们这边不用人伺候。”

        伙计听了也只是笑笑就出去了。

        “二牛，你不会觉得我做的太绝了吧？”蒋文菡忍不住问陈二牛。

        “既然是他们先挑衅，师兄回击怎么会是错。”陈二牛笑着说道，“不过没想到师兄的学识这么好，我没看到师兄的英姿实在是遗憾啊。”这么说着陈二牛还颇为遗憾地摇了摇头。

        蒋文菡嘴角忍不住上翘，但是嘴上却是说：“哪里哪里，我好歹也是爹教出来的，怎么也不会太差吧，再说了这段时日我可是看了不少书。”

        这个时候师兄还不忘拍一下师父的马屁，陈二牛真是不知道该夸师兄聪颖还是该笑了。

        不过这次的蒋秀才被赞扬的很是舒畅。

        “你师兄虽说并不把心思放在科考上，但是真要论起来学一段时日去考秀才也未必不成，只是这小子心无此意。”蒋秀才微微颔首算是肯定了蒋文菡的话。

        陈二牛无奈地笑了笑，这才放下心来开始吃饭。

        今日陈二牛倒是睡得不差，第二日陈二牛从伙计口中知道了自己的成绩，本回他是第二名，第一则是县城私塾里的叫周泊的学子，此人也是前两场的第二名，陈二牛也没当回事毕竟他对《圣训》的大儒解释实在是嗤之以鼻。

        本朝的《圣训》是圣人登基之初写的。

        陈二牛从里面隐隐就看到圣人想要天下无饥馑，和普天之下士族犯法也要同平民同罪的法家看法。要知道汤家与皇族宋氏也是士族，律法和各项文书也是这般做的，所以陈二牛才会欣赏圣人。

        蒋秀才听到了也只问了一句：“你按照自己的想法写意的？”

        “是。”陈二牛也只是说道，“反正这一场也没什么。”

        蒋秀才眉头微微皱了皱：“算了你能得第二，说明还没当场挥毫写些旁人看了能昏过去的东西，算你还算克制。”

        陈二牛感觉自家师父果然是自己的知己，他笑着点点头。

        在第四场的时候陈二牛同自家师兄师父早早就到了，只是他悄悄注意着一直没有看到王承沣。

        他感觉有点奇怪，虽说这可以考完两场就不考剩下的两场，但是既然已经考了第三场很少有人不考第四场。

        而且今日来同他们说话的人多了不少，甚至还有几人向蒋文菡请教问题。

        蒋文菡难得觉得自家学识不差，毕竟家中有他爹和陈二牛，蒋文菡很是高兴地答了几个问题。

        那个叫周泊的学子走到陈二牛身旁说道：“陈公子久闻不如一见，果然一表人才。”

        陈二牛想着他们应该是见过四次了吧？当然是加上今日这次。

        现在来打招呼实在是个微妙的时机。

        不过人家也没说什么过分的话，陈二牛也只是笑了笑对着比自己年纪大许多的周泊说：“周公子也是一表人才。”

        蒋文菡瞧见他过来也不同旁人说话了凑到自家师弟面前说：“这就是周小友吧。不错不错，真是少年英才。年纪轻轻这般学识真是不错。我师弟就不行了第三场竟是只得了第二。”

        已经十五岁的周泊一时说不出话。

        陈二牛看向自家师兄很是怀疑师兄看了远化居士的书，现在说话怎么这么阴阳怪气，不过师兄你这么说很能惹众怒啊。蒋文菡前几日展示了自己的学识，旁人就算听出了也不好说什么。

        “好说。”周泊看出这人不好说话，只好是放下一句，这一场再看谁能得到头名就灰溜溜地走了。

        “师兄真厉害，你一句话就把事情解决了，要是我肯定就不行了。还是师兄厉害。”陈二牛不吝惜夸赞，说起来这种被人保护的感觉还真不错。

        蒋文菡被夸的高兴温柔地摸了摸陈二牛的小脑袋：“时辰快到了，二牛你尽力考便是了，反正也有两场第一，咱们不缺这个。”

        “嗯。”陈二牛点点头等时辰到了进了考棚。

        这回陈二牛心情不差，第四场考的则是一些简单的律法和诗词。

        陈二牛答得十分顺手，早早就写完了。

        交卷时也很是高兴。

        这让卓县令看得有些懵，这得了第二还如此高兴？连罗奇甲都很是好奇，看到果然这字迹也变了些，竟是舒展了不少，虽然这些区别很是细微，但是罗奇甲能看出这卷子上的字迹只是这位学子练出来写考卷的，这平日里定然有惯用的字迹。他还真是想要看一看。

        陈二牛回了银楼之后几日蒋秀才破天荒地没有让他读书，反而是带他逛了逛县城。

        “先生我并不怎么喜爱逛街。”陈二牛无奈地说，他只是买了些给爹娘妹妹的小玩意。

        陪同瞎逛的蒋文菡一脸惊讶：“这随意逛逛多清闲啊，想买什么还能买什么多有意思啊。”还有人不喜欢瞎逛，蒋文菡很是惊讶想着自家师弟实在是太像是个规矩的小老头了。

        蒋秀才说道：“你当我只是让你随意看看，多走些地方你见识才能有长进。”

        “我是想着等你同我考完乡试就四处游学，不仅是你我也有许多要学的东西。”蒋秀才说道。

        “游学？！”陈二牛有些吃惊，他是想要去北方游学的，毕竟眼见才为实，他就算看过再多的书也不知现在别处是什么样。

        他家中还有爹娘三丫四丫二狗三狗大宝还有大姐姐夫，他实在有些不想这么早就四处游学。

        “我知道你家中的事，放心我想着这次考完乡试，我们就不参加第二年的会试，三年后的会试也不必去，你年纪还是小了些，就是考官想要给你个好些的名次怕是心里也有顾虑，二牛你要知道你去考会试并不是要得个进士名号的，不如再等六年，那时候你也有十五岁正是最好的年头，我想着这日子太长了，不如就在乡试后你在读两年书，之后几年再去游学。”

        蒋秀才说出这些也是要问问二牛的意思。

        “能和师父去游学自然是好，只是第一我家中事多一时间离不开，第二则是我年纪太小武力微弱，在外头遇到什么事护不住先生，我想着能等我十一岁之后再去游学吗？”他也好安排好家中的事，起码能多教些三丫，到时候能让她考试同自己脱离绑定，多留些东西给三丫他们，让三丫帮着他教导几个孩子，他这才能放下心来离开。

        “嗯，你说的也有道理，四年时间也足够了，你既然如此说，那就这么办吧。”蒋秀才点点头说道。

        蒋文菡：“……”

        他没敢说爹和二牛你们就没想过万一你们考不上明年的乡试呢？

        等他们慢悠悠地回了银楼才发现蒋掌柜早早地等在门口。

        “郎主你们怎么今日也出去逛啊，今日是发榜的日子。”也是郎主他们起的太早了，蒋掌柜也来不及提醒，“陈郎君得了案首呢！可惜你们都不在，我给衙役些银钱，对了还有几位大人让人过来给了帖子说是想要见郎君。”

        陈二牛愣了愣这才想起来今日是发榜的时候。

        “算了又不是中举人要参加什么鹿鸣宴，没遇着就没遇着呗。”陈二牛笑着说道，本朝县试府试院试衙门均不举行宴会，这也是圣人简化礼仪的一部分，同时各级官吏最好不要同学子有深交，因为有官员背景的学子并不讨圣人喜欢。

        最多也只是学子私下开些诗会，以及一些学官给看好的学子下帖子探讨学问。

        “二牛说得对！”蒋文菡本来还想要安慰一下二牛，这么重要的时候他们竟然逛街吃小食去了。

        不过现在看来世人许多看重的东西自家师弟并不看在眼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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