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第 114 章

回南河镇的路上陈二牛已经在心中做好了准备。

        不过等回到南河镇的时候他才发现事情比他们想的好得多。

        街道上的人虽然面有愁容,  但还不算愁苦，只是巷子里还是多了不少流民和乞丐，街上也没有小孩敢出来玩了，卓府在各处衙门都搭起了粥棚每日给穷人分粥,  不过还是杯水车薪。

        陈二牛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真没想到卓县令这次能挺身而出。”蒋秀才下了马车到书铺里向伙计打探了下这几日的事。

        他出来将伙计的话告诉二牛：“听说是在前两日搭起来的粥棚,  实在是这种小灾小难朝廷会让当地官员便宜处理,  我只是没想到这回卓县令如此尽心尽力。”

        卓县令不仅搭了粥棚给农户发了良种和农具，甚至他还写了奏折请求减免赋税。

        这县城的粮价虽说还是涨了，但仓安县境内竟是还算平和。

        “卓县令这个时候倒是个好官了。”

        陈二牛的话中并没有讽刺的意思,  只是有些感叹，不过想到这人正是谋取调任的时候,  县内出了他这人做出了新农具，哦,  现在还要加上一条他现在成了秀才,  还是以案首的成绩,  这县城中确实不能出事要不然卓县令的打算都要落空了。

        不论他为了什么陈二牛都很感激他。

        毕竟长山村也在仓安县治下。

        “你先回家中瞧瞧吧，你家中毕竟只有爹娘哥姐夫几人,  你将牛车赶走吧，这样你也能快些到家中。”蒋秀才知道他心中担忧,  虽说他更想要先同二牛去庄子上一趟,  看一看那些果子，但是还是想要他先安心。

        陈二牛嘴唇嗫嚅了下,  最后还是说：“先送先生回府，我想蒋爷应当不会一直留在宅子里，说不准他已经见过师兄了,  我待会再走也不迟。”他总不能将师父撂在半路上,  这不合适。

        “你这孩子。好那我们先回去。”蒋秀才无法只好上了车。

        两人很快就到了蒋府,  蒋老头听到敲门声赶紧把大门打开了，一把将门槛拉起来让牛车进来。

        “不用了，待会让二牛将车赶走。”蒋秀才伸手拦了一下，他灵活的跳下车，这么多天的锻炼让他身子强壮了不少。

        “那也要先让牛吃些草料。”赵阿婆有些无奈地说，郎主瞧着有些着急啊。

        “哦，瞧，我这脑子，真是迷糊。”蒋秀才笑了笑。

        赵阿婆拍了拍陈二牛的肩膀温和地说：“没事，我瞧着这县里还算安宁，别着急，这人一着急更容易出错。”

        不知道是不是这种安抚真的有用，陈二牛竟是感觉平静了许多。

        赵阿婆拉着牛车进了外院。

        “郎主，这大雨停了之后我就去了庄子上一趟，六子和公子他们已经把果子都收起来了，我瞧着库房还能放的下，我们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处置只能是先储存着。”

        “公子去找了卓小公子让他打探下卓县令的打算，还好这回卓县令心里不迷糊。公子他们还留在庄子上，实在是那么多粮食堆在那里，任谁这心里也要犯嘀咕啊。”

        蒋老头几句话就简单说清了庄子上的事。

        蒋秀才一边往里走一边点头。

        “阿予，他倒是长大了不少。”蒋秀才忍不住说道。

        “是啊。”

        “蒋叔你说说这村中都怎么样了，我知道你既然去了庄子上应当也去看了附近的村子。”陈二牛可不想听卓县令的功绩，多少农户都指着这一季的粮食，再说了卓县令只是上折子请求减免税负能不能成还是两码事。

        “不大好，实在是下大雨那天风太大了。稻子麦子都吹倒了，根本来不及收拾，而且那天之后大雨又下了几天，粮食根本晾晒的不好，自家吃用都不一定够。”

        “我到底是多年不种地了，许多事也看不清，还是要郎主亲自去看看，我也去郎主名下的土地看过了，佃户倒是早收了一点粮食，但是也不多，今年怕是不好。”

        蒋老头说的含蓄，但蒋秀才他们也知道了，他们回到镇上看到的只是表象罢了，实际上情况并不好。

        只是现在卓县令将能做的都做了。

        “二牛你的意思呢？”两人进了正房，蒋老头给他们倒了两杯茶水，陈二牛喝了一口还有些热的茶水。

        “我的意思。”陈二牛闭了闭眼睛，他不知道家中还有多少粮食但应该够吃，他们家中有存粮的习惯，这是因为他们以往并不种地粮食都是买来的，这回虽说他们开始种地了，但是陈大山和李娘子总觉得这荒地产不了多少粮，因此在家中存了些粮食。

        他自然是不用担忧自家的吃喝，而且他们和大姐一家开了新地第一年不必交税。

        只是若是旁人都过的不好他爹娘怕也没什么安生日子。

        再说了那甜米果他拿出来也不光是为了……

        陈二牛发现这真是个无解的问题。

        他如果现在兴冲冲的拿出东西，或是直接用甜米果做吃的贩卖，之后会怎么样完全不是他能控制的。

        但是陈二牛也不能坐视不管。

        他本来心中还抱有一丝侥幸，不过听了蒋爷的话他很清楚表面上仓安县还能过下去，在暗地里却有许多人都要卖田卖地了。

        怎么样才能利益最大化呢？

        陈二牛的大脑飞快转动着，他的手指轻轻地敲着手上的茶杯，似乎这样他就可以轻松许多。

        这还不是最可怕的，可怕的是他不敢拿出来。

        他不知道圣人的名声只是名声，还是圣人真是个心胸开阔的人。

        一个末流书生发现了新良种，真要是有了这种泼天的名声对他来说根本不是好事，可让他白白交给旁人？陈二牛还真没这种‘好心’。

        陈二牛就算是再成熟冷静也不到十岁。

        其实连蒋秀才都感觉有些棘手，这老天爷啊真是会给人出难题。

        “二牛不若这样，我去找卓小公子让他帮个忙，我开一家粮铺暂且先低价卖出一些粮食，我在城中还有几分体面，而你现在成了秀才旁的粮商应当能给我们几分面子。”蒋秀才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好法子。

        “师父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升米恩斗米仇的事你又不是不知，还有就是虽说粮食来不及收多少有些剩余。千算万算我们也不应当明面上出这个头。”陈二牛将茶杯啪地一声放到了桌子上，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家师父能说出这种话。

        “唉，你不也说了，那果子做法多，我们不如将它们磨成粉卖就说是从西域来的。”蒋秀才也知道这事不靠谱，只是他也没有什么法子，今日进城南河镇上只有几个卖吃食的铺子，馒头更是涨到了五文钱一个。

        这么下去不是个办法。

        南河镇到底是蒋秀才的故乡，他对这个地方还有情谊。

        “我那时脑子混乱，说出来的话没过脑子。”这世上聪明人极多，那果子倒是真能做出粉末，表面上同面粉相似，但是味道上差许多，说是从西域来更不可能，乐家摆在那里，真有这种吃的乐家人不会先发现吗？

        陈二牛还是从来没遇到过这种这也不好那也不好的事。

        除非他现在能立马赶到京城将东西献上，但问题是这边刚出了水灾他便拿出了新良种，是个人都要怀疑吧？他可不敢赌一个帝王心里想什么，他会想他们晚那么久上献，是因为他们想要记录好这果子种植方法吗？还是想着囤积居奇。

        不好说，他师父的出身到底是当地豪族啊。

        现在京城中也不太平，乐家的事估计还没闹完，他们现在眼巴巴凑上去怕是要糟。

        而这个不好说陈二牛真的不敢赌。

        可现在不上献之后圣人也会知道他们早就有这果子却不拿出来。

        若是他真的爱民如子呢？

        这简直就是走进了一个循环中。

        “小河你将甜米果子的所有资料都调出来，我要重新看一遍。”陈二牛感觉自己有些东西没有想到，必须从一开始重新想。

        【是的宿主。】

        小河也担忧宿主，但是它无法替宿主做决定。

        陈二牛快速地扫过这上面的内容。

        突然他似乎想到了这件事的关键。

        第一他不了解圣人，因为不了解所以会不断猜疑。

        第二京城距离林州太远即使现在他快马加鞭赶过去上献，再让圣人施恩，这来来回回最快也要两个月，就算有顾之远的帮忙这个时间也不可能缩短。

        第三他们没有合适的人脉，若是他让旁人上献，唯一能信任的只有顾之远，但是顾之远可以信任没错，但他要成亲了，一个独身的人和一个要成亲的人是完全不同的。

        猜疑束缚了他的手脚，拖延的时间会导致真的有人因为这次的水灾陷入困苦，没有可以信任的人导致他也不能假以人手。

        不过他确实有个人可以信任。

        时间差的问题其实师父和他以前想的那个法子有可以利用的地方。

        而猜疑就更好解决了，他信任的那个人不会被猜疑。

        陈二牛从怀里拿出了一个小册子他翻到最后，上面锋锐的笔迹写着：若是你改变主意可以找林州赵家二房赵越武。

        “师父，说不定这事情可行。”陈二牛放下手，他抿了抿嘴说道，“我们就开一家粮店但是不卖粮食。”

        “这是个什么说法？”蒋秀才被他这说法弄愣了，但是他知道陈二牛不会骗他，“你说的仔细些。”

        “我这边有能联系上乐家的方法，若是非要让一人出头，比起卓县令这等人，我宁愿选乐家，而且有师父在我相信他们不至于做出灭口的事。”他这么个孩子被水灾吓到了，又觉得这果子厉害不敢妄自拿出，让乐家替他出头很是合适。

        但他不是个无知无觉的孩子，他是有成算的，所以他之前拿到果子的第一件事不是上献而是同师父一块培育。

        这是他想要圣人知道的。

        现在京城里的风波大半是因乐家而起，债多了不愁，他们比陈二牛有底气的多。

        至于时间问题？

        “我们不买粮食，卖米粉，师父你说师兄能拿出多少陈米？”陈二牛问。

        “你师兄他能有……”蒋秀才眉头皱了皱说道，“蒋爷我库房中有多少陈米。”

        “最多两百石。”蒋老头微微低头想了想开口道。

        “那就是两百石。”蒋秀才点点头说。

        “那我们就做湿米粉，其中掺上甜米果。我能做出个简易的机器只是要用铁，前前后后应当只要十天。这十天里我想师父应当能够买个铺子。”陈二牛以前看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冲击着他的大脑。

        他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小本子，撕下一张纸写道。

        “乐意童给我留下的方式，应当不会比我自己跑去京城慢，我先画出机器图纸再让六子个去做，师父你去找卓小公子不过这铺子要是师兄的，你我都不好做生意。”

        “等等，你说的那个湿米粉是什么东西？”蒋秀才有些迷茫地问。

        “啊？”陈二牛想了想他在心里让小河去查一下。

        【宿主现在米粉只是地方小吃，并没有传到林州，并不是没有你放心。】

        “是一种外地小吃，可以果腹。”陈二牛解释道。

        “看不出有这果子在其中？”蒋秀才继续问。

        “九成不会。”他只是想要打个时间差，果子的成本很低，加上陈米做出东西，然后让师兄低价卖出其中还有利可图，方子也不怕泄露大不了不过是几个月的好生意罢了。

        “那就好，你赶紧画图和将法子写下来吧。你爹娘那里？”蒋秀才选择相信自家徒弟。

        “我让铺子里的伙计去看看，本来这书铺也没什么生意，让他先去瞧一瞧。”蒋老头说道，“我跟着去，郎主和郎君只管放心。”

        “那，就多谢蒋爷了。”陈二牛抿了抿嘴最后还是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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