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001

初春的阳光自帘子底部泄出，给昏暗沉闷的房间透了一丝光亮，宋橙恬从睡梦中苏醒。

        宋橙恬懒散地翻身侧躺。左手顺着方向，摸索枕边的手机。

        睁眼见到屏幕亮屏时长串的未读消息，瞬间眼花缭乱。

        她再一次庆幸自己睡觉有静音的习惯，否则根本等不到自然醒。

        毕竟她的微信除了微信步数与新闻推送，只有蓝笑才会给她发那么多轰炸信息。

        解锁直接进入微信，置顶的是蓝笑的会话框，上面显示六条未读的数字。

        点击进入会话，白色边框的语音条，有五六秒，也有十几秒。

        她往上滑按下第一条，语音自动公放。

        “乖乖，小甜甜，你火了呀。”

        “你知道我刚刚逛微博看到什么吗？居然是我关注的那个搞笑博主发的视频。”

        “你还记得你前几天直播打游戏脑抽哭的那天吧？然后被博主剪成素材放网上了，我看了好几遍，那声音和id，绝对是你。”

        “而且还上了热搜，不少人围观呢。”

        “今天绝对是你的人生巅峰，流量大爆炸啊！姐妹，苟富贵勿相忘。”

        “宋橙恬你人呢，不会还没睡醒吧！”

        语音自动播放结束，房间恢复安静。

        宋橙恬半睁半闭的双眼彻底睁开，听完一下就清醒了。

        脑子一下塞进那么多信息，迷迷糊糊的。她抓起手机给蓝笑打电话，对方很快接听。

        宋橙恬直入主题：“什么视频？”

        蓝笑损她道：“搞笑视频呗，你还真是坐得住，现在都不舍得上微博去看一看。你等会的，我转发给你。”

        “行。”宋橙恬也不跟她废话，等她信息到，直接挂电话，点进链接。

        不是她不着急看，而是她压根就没下微博。

        刚点进去她脸就黑了，给标题气黑的。

        ——“惊！鲨鱼直播的游戏女主播因游戏泪洒现场，原因竟是这个！”

        起这标题，很难不让人好奇的一探究竟。

        宋橙恬怀着某种不可言说的心情，坐直身子，塞抱枕到腰后垫住。

        视频加载时间不长，几乎是开始播放，她就听到自己的声音，感觉挺奇妙。

        同时也很丢人，因为视频里的自己正在发言一些开摆言论：

        “这兰陵王是不是有病啊！怎么老针对我！”

        “我好切是我的错么？”

        “我服了这老六。”

        “我不想打了。”

        “愿天下再无兰陵王。”

        视频里，可怜的射手伽罗在下路被对面打野兰陵王光顾发育路六次，0-9-0的耀眼战绩停留在六分钟，剩下三次死亡是对面射手连同辅助杀的。

        随后投降，还被自家队友举报，扣了四分信誉分，宋橙恬直接气的哭出声。

        听的她羞耻心爆棚，这还没完，言语、游戏操作配合着唢呐版bgm。结尾，以她的鬼哭狼嚎作为结束。直到最后一秒，诙谐的熊猫头表情包一出，屏幕映出她的苦瓜脸，与表情包重叠。

        宋橙恬扶额，眼不见为净地关闭网页。其实她没那么脆弱，那天的哭泣，印证了一句话。

        ——“成年人的崩溃就在一瞬间。”

        事情很好概括，她在某日清晨心血来潮出门逛菜市场，补给冰箱。

        阵雨让她在菜市场门口摔跤，雨淋了一身。

        回到家没有做饭的心思，点外卖苦等两小时，最后外卖小哥一句“电车没电停半道了”，连声道歉外加赔偿外卖金额。

        望着窗外的大雨，她说不出一句指责的话，同意了。

        万万没想到，在她以为倒霉到此为止时，她出门觅食，回家才发现没带钥匙。

        等待开锁师傅到来的两小时里，她顺便上网搜索老黄历，看到宜出行三个字时，她呸了一声，关掉网页。

        她当主播两月有余，勉强能混口饭吃。

        爹妈给的好嗓子，让她在直播唱歌的圈子占有一席之地。

        晚上还有直播任务，因为白天的淋雨有些感冒，嗓子发痒，便临时决定玩游戏混时长。

        更没想到的是，计划的更改会让她火到在全国网民面前丢脸。

        这个已经不是逃离地球的事了，人总会在某些时刻忆起尴尬片段，并且反复回忆，忘都忘不掉，然后陷入无限悔恨中。

        她的微信人不多，同学的联系方式都在积灰的企鹅号。

        微信只有几个同行和曾经的同事，所以每天信息少得可怜，除了蓝笑，几乎没人联系她。

        今天破天荒的，同行都发信息问她关于哭上热搜的事。

        她对自己上热搜没什么感觉，换做别人可能会往更深的地方考虑。而当下，她除了觉得丢人，其他无感。

        她在鲨鱼直播，害怕自己人气低挣不到钱，跟鲨鱼直播签的保底合同。

        每个月直播时长、完成一定数量的任务会得到保底工资，而礼物和平台的分成，是早就定好的，无法更改。

        宋橙恬依旧懒散地背靠床头，翻阅信息，挑拣能说的给问候的人回复。

        好友人不多，还剩下一个人。

        那人是平台的管理，大家都叫他秦哥，算是公司统一的花名。

        秦哥问她：「睡醒没？」

        昨天直播到很晚，熬了小半宿，一觉到中午。

        宋橙恬看到睡这个字眼就打哈欠，确实也没睡够。

        她回复秦哥。他秒回，直接问她方不方便打电话，发完方便，铃声比震动先到达。

        “甜橙？”秦哥声音比较粗，听起来像那种一拳能撂倒两个人的壮汉。

        甜橙是她直播用的花名，她应了声，问：“秦哥有什么事吗？”

        秦哥又问：“热搜看到了吧？”

        “看到了。”看视频也算看。

        听筒传来清晰地啃咬声，像牙齿刺入硬果肉的外壳那般清脆。

        他似乎嚼了几下，说话声囫囵不清：“你有没有考虑过转去游戏区呢？”

        宋橙恬当然不会蠢到问他为什么，她故作犹豫道：“我游戏打得很烂，转到游戏区可能没什么人看。”

        “要什么紧，现在看直播的人都是图一乐。要么奔着熟悉主播看的，要么就是把追星那套用在主播身上。只要你能留住人，无论你做什么，粉丝看你都会有一层滤镜。现在一夜爆火的人不少，首先你得提起他们的兴趣。”

        听筒再无杂声，只剩秦哥的讲话声：“你已经做到第一步了，哪个大主播不是这样起来的？之后你可以再看些大主播的直播学习学习。但是现在你得迈出那一步，是吧？”

        秦哥的鸡汤劈头盖脸地朝她兜来，不得不说，大饼画的她都心动了。

        听她沉默，秦哥再接再厉道：“实在不行你在转回唱歌不就行了，趁这几天流量好，平台会给你首页推荐位，你可以考虑考虑。”

        “好，我今晚试试看。”宋橙恬生怕自己想太多会将机会拒之门外，当即答应。

        平台推荐位才是主要，其他都是虚的。

        “那成，就这么说定了。”秦哥对她不用自己多费口舌挺满意，正想挂电话，忽然想到一件事，忙开口：“差点忘了问，你能露脸吧？”

        宋橙恬想都不想就拒绝：“不露脸。”

        她的反应和语速太快，秦哥都沉默了几秒。不露脸的原因无外乎是外貌或者不想生活受打扰两个原因。

        但她属于哪一个，秦哥就不去深究了。

        “成，那就这样吧，挂了。”

        宋橙恬看着挂断的通话，进行了四分多钟的对话，将手机抛到枕边。

        掀开被子下床，打开房间灯，角落的全身镜前，与镜中的自己对视。

        眼前的女生，刘海炸毛，油光满面。

        视线缓缓向下，一片白花花。吊带裙下，是粗壮的臂膀，是大肚腩，是大象腿。是别人用来形容胖子常说的——坦克身材。

        她听过很多人说自己瘦下来一定很好看。

        可笑的是，被肉挤着的脸也看不清有多好看。

        隐约可见一个清丽轮廓，但没人能注意她脸好不好看。

        与她认识的人都会被她的三下巴吸引，言语安慰她这样可爱，眼神却带着嘲笑与蔑视。

        宋橙恬露出苦笑，这样的她，镜头都没办法帮她骗人，又怎么能露脸。

        -

        “大家好，我是甜橙，欢迎来到直播间，没点关注的点点关注哈～”

        宋橙恬看着直播间不断上涨的人数，内心波澜四起，表情跟淡定完全不搭边。

        不是她没见过世面，她知道这个数字甚至连一些大主播的零头都达不到。

        直播那么久，她直播间人数最多只有一千多人，还是周末的黄金时间。

        而平常工作日，几百人才是常态。

        她用来看弹幕的笔记本电脑屏幕很小，原本是工作本，没打算买大的。

        所以当弹幕密密麻麻重叠起来的弹幕一同划过，她需要凑近才能看清观众发的什么。

        【慕名而来】

        【慕名而来+1】

        【第一次看直播不清楚流程，请问主播一般几点开始哭？】

        宋橙恬的脸瞬间裂开。

        她就知道！

        玩梗或许会迟到，但永远不会缺席。

        【用户西洲向甜橙的直播间送去超级火箭x10】

        直播间上端突然飘动公告。

        宋橙恬欲张开的嘴都没能闭上，价值一万元一个的超级火箭，一下就砸了十个？

        等她回神，弹幕一片调侃哪里来的土豪。

        “感谢西洲送来的十个超级火箭。”宋橙恬反应过来，憋出一句老套祝词：“祝您身体健康万事如意心想事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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