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众人都被吓了一跳，季醒立刻回头，就看见林佳期在电光火石间徒然地捂住口鼻，半截惊叫还没发出来就便全数锁在了指掌之间。

        但是这点声音也就足够了。

        不远处的尸群听到了这样清晰的呼唤立即循声奔来，几步之后，终于在原本杂乱无章的气味中辨出了明确的方向，迅速向着众人靠近。

        季醒陡然一惊，立即拎起麻袋一角，急促地说:“快跑！”

        众人早已有所准备，高度紧张的精神和躯体最终殊途同归，七手八脚地提起麻袋里不断挣扎的战利品，撒腿就跑。

        丧尸们也势如破竹，一只丧尸跑到一半失去了平衡，在坡顶就地打了个滚，一骨碌地滚了下去，它的下巴磕在石头上，或许是脱了臼，十分不自然地上下阖动。然而它自己并无知觉，反而就这倒地的姿势，胳膊腿儿同时活动，向着猎物爬了过去。

        固然这丧尸身残志坚，却架不住他的四肢各有各的想法，行动速度与直立行走时期不可同日而语。

        但这丧尸凭借低调这一才能，排除万难来到了季醒一行的脚下，终于不辱使命——不知是谁被丧尸绊倒，连带着所有人全部摔翻在地。

        季醒连人带东西全部甩在地上，腿上还压着被摔得七荤八素的于思危，他听到由远及近的低吼逐渐在耳畔荡起，知道丧尸已经要来了。

        那只四肢并用的残障丧尸立下了奇功，大约是有点飘飘然，它合不拢的口角流出丝丝缕缕的涎水，悍勇无畏地朝着季醒扑咬过去。

        季醒一时起不来身，于是腾出一只手，用肘部迎上了丧尸的天灵盖。

        季醒接连用力，手肘砸开了丧尸的额头，丧尸的头顶直接凹进去一块。

        季醒不屑地想:“什么东西！”

        这时，有几只跑得较快的丧尸已经到了众人跟前。

        闻效刚刚起身便迎面对上了一只面目狰狞的年轻丧尸，这丧尸打扮得十分中二，想来是在学校附近压马路的无业青年。

        丧尸朝着闻效扑了过来，闻效拿着武器，知道自己应该防御，可是身体跟不上脑子，起手就慢了半拍。

        等闻效反应过来，他已经被扑进了绿化带里了。

        丧尸不断扑咬，惨遭攻击的猎物却只能徒劳的抵挡。

        闻效知道该怎么解决这样的情况，他有很多办法，可是每一种都因为一项缺点而被全盘否定，那就是体能。

        忽然，闻效身上一轻，压在他身上的丧尸被祝悬抓住衣领猛地提了起来，丧尸的头颅被拉高，早就准备好了的于思危一锤送走了它。

        更多的丧尸听见了他们的声音，咆哮着朝他们冲过来，几人一路狂奔，绕过了坡地，回到气象局。

        看到气象局大门的那一刻，真是无比亲切。

        丧尸穿不过绿化带和松树林，因此不必太过担心，翻过自动门，祝悬把装着丧尸的袋子往地上一扔，几人围坐在丧尸旁大口喘息起来。

        丧尸还在不断挣扎扭动，祝悬扫了一眼林佳期，神色不悦。

        于思危兀自站起身，忍无可忍道:“你有病吗？明知道有丧尸，还瞎叫什么，你非得把我们全都连累死才算完吗？”

        林佳期措不及防，被她推得往后连退几步，一边避让一边红了眼睛，小声辩解道:“它突然动了一下，我吓了一跳…”

        祝悬冷哼一声。

        林佳期眼前模糊一片，无声哭泣起来。

        于思危看见她哭顿时更加烦躁，祝悬受不了女生动不动就掉眼泪，只好说了几句缓和的话，闻效充当和事佬，几人七嘴八舌地争辩，最后竟然激烈争吵起来。

        他们相互埋怨，相互数落，似乎将自己所遭遇的不公全部归结到了对方身上，成了的怨府所在。

        眼看愈演愈烈，声音也越来越大，季醒忍无可忍，喝道:“都给我闭嘴！”

        “我很讨厌团队内讧，下次不要再让我看见你们因为这种事情吵架。”

        季醒看向林佳期:“现在我还可以给你机会，但是物资是很珍贵的，一段时间以后如果你还是现在这样，就别怪我冷血。”

        季醒说罢转身进了室内，吵架的双方不情不愿地对视片刻，也散了。

        他们休息了一会儿，在一楼西边找了一个房间，把丧尸塞了进去，这样，从窗户里可以看到丧尸的情况，更加安全，也便于观察。

        经过刚才的冲突，几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僵硬，季醒起初还有些担心几人之间的关系，但是在危险的工作中他们不得不冰释前嫌、相互协作。

        刚刚的事情里，季醒不能明确地去帮谁，作为领头人，他必须先保证自己的绝对权威，最好的办法就是两头都适当打压，这是从他父亲那里学来的御人之道。

        季醒想，这招还挺管用。

        接下来，他们利用手头的一些资源，不断测试了丧尸五感的感知能力，例如带着人的味道的衣服和塑料袋之间，丧尸会毫不犹豫的选择衣服，这充分说明了嗅觉对丧尸来说是一个重要的感官。

        依照这样的方式，一干人进行了数次实验，最后得到了丧尸可以具体使用的几个感官。

        其中最发达的就是嗅觉与听觉，触觉对他们的影响并不大，视觉更是几乎没有，也不会因为疼痛之类的感觉而有丝毫停顿——他们是冰冷的攻击机器。

        难以想象，假使他们不是毫无意识，而是受人驱使，这将是一支多么可怕的军队，不会恐惧，不会退却，生生不息。

        上午他们就基本已经完成了对丧尸各项感官的测试，其实一开始，闻效并不是很赞成季醒冒险出去抓丧尸回来观察的行为，他认为那有些过于冒险了，他更希望能在围栏内部观察丧尸，但是现在他不得不承认，季醒的方法确实更高效。

        实验实践使每一个人都能深刻的认识到丧尸的特性，然后再在所有人都在的情况下单独对付丧尸，又有了极高的安全保障。

        午饭过后，季醒开始带着众人尝试针对丧尸的训练。

        丧尸是一个极不稳定的因素，为了防止意外，季醒到气象局的工具间里翻箱倒柜半天，找出来一卷沾满灰尘的透明胶带，他撕开试了试，发现还能用，于是带进了关丧尸的房间，几人一起将丧尸强行控制在角落里，季醒趁着他闭口，电光火石间将胶带按在了丧尸的嘴上，前前后后几圈，把丧尸的嘴封了个严严实实。

        季醒满意地拍了拍丧尸的脑袋:乖。

        丧尸只报之以无声的咆哮。

        接下来就是战斗训练，从季醒示范开始，一个一个人的过关。

        于思危在这方面相当有天分，如果说季醒的生存能力是得益于他从小受到的教育和训练，那么于思危几乎就是无师自通地学会了如何战斗。但她并不自骄，反而是脚踏实地地面对，她珍视战斗的机会，因为那可以让她独立起来。她的成长经历告诉了她独立的重要性。

        祝悬相对来说则是更加冒进，他更加功利，他总是急于进攻而忽略防御，他反复因为大意而被攻击，一次次的倒地使他不得不学会保护自己，重视起防御机制来。

        闻效的问题更多在于他的身体跟不上脑子，他是一个极有想法的人，但是身体素质差得很，这需要时间去一点一点磨炼。

        最后轮到林佳期。

        她是相当有争议的一个人，于思危和祝悬认为她会拖累大家，季醒也是一样的想法，但是出于保护幸存者的目的，他仍然在保护她。

        林佳期拿着她的扳手站在离门口四五步远的地方，季醒倚在门框上看着，点头示意禁锢着丧尸的祝悬可以放手了。

        于思危拿着武器走到窗口，防止出现意外。

        丧尸的正面对着林佳期，被祝悬顺着一推，几乎是借力弹了出去，它想要张嘴咬人，却没有办法，只好徒劳地抽动着面部肌肉，张牙舞爪地朝林佳期扑去，林佳期咬着牙，她先是侧身勉强避过丧尸的进攻，丧尸来不及转弯，一头撞在了墙上，撞得口鼻出血。

        林佳期不断躲闪着丧尸的攻击，她回忆着丧尸的特性，尝试着鼓起勇气。

        她吸引着丧尸的靠近，让他反复撞到墙壁，她引导着丧尸不断在墙壁间乱撞，直到她终于有了些底气，她咬牙将丧尸引到墙角，坦荡地面朝丧尸，随着丧尸不顾一切的扑咬，她在瞬间挣扎着鼓起勇气，抓住了丧尸的衣领，用力扭过身体，用相互作用的力量把丧尸狠狠甩在墙上。

        林佳期力气尚小，完成这样的动作，显然有些吃力，她脸紧张地煞白，又在白色中泛起用力过度的潮红，脸颊周围的青筋若隐若现。

        丧尸已经被她顶在了墙角，她右手举起扳手，准备做出最后一击的样子，以示意自己的训练完成。

        这时，一丧尸的鲜血从口鼻中滑落到胶带上，胶带被血浸泡了很久，渐渐松开了。加之丧尸本身的挣扎，它挣脱了胶带，张开嘴对着林佳期就咬。

        季醒暗道一声:不好！

        这个时候，林佳期离季醒和于思危都有点远，季醒迈开腿冲了上去，想要抱着极小的希望去阻止悲剧的发生。

        但是很显然，来不及了。

        季醒以为林佳期一定会被咬，所有人都这么想，于思危已经做好了杀死林佳期的准备。

        然而林佳期的表现却有些出乎人的意料，她惊恐之余，竟然还有理智尚存，求生欲和理性促使她强忍惧意，狠狠一下招呼在了丧尸太阳穴上。

        铁器夹杂着劲风招呼在皮肉和骨骼上，丧尸的头部发出沉闷的轻响，丧尸像是瞬间被抽走了灵魂，失了悍勇无畏的铜皮铁骨，只余一身毫无用处的□□凡胎。

        丧尸被打得整个身体一歪，随即倒地，一动也不动了。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坏了刚刚开始学习生存的女孩，林佳期愣愣地站在原地，半晌才惊魂未定地回过神来，慌忙后退了几步。

        全场寂静片刻。

        季醒低头检查丧尸的情况，那只丧尸耳廓处的骨骼被砸得裂开了一块，摸着有些硌手，但是皮下却并未出现淤青。

        于思危伸手扶住了快要撞到墙壁的林佳期，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

        丧尸瘫在地上彻底不动了，暗红的血迹渐渐干涸在地上，宣告着第一位将身体奉献给伟大生存事业的“丧师”先生寿终正寝。

        没了教具，这天的训练只好到此为止，他们开始做一些相对轻松安全的事情，例如清理出单独的房间。

        气象局里其实有给值班人员准备的寝室，里面有一些铁架床。仓库里也有很多简易的木板床，应该都是置换下来的淘汰品。

        几人把床搬进三楼的几间宿舍，又把一些办公室清理出来，把办公桌拼到一起，铺上杂物间里找到的几床累了满满一层灰尘的被子，倒也蛮像那么回事了。

        那被子其实不脏，都是用密封袋真空装了的，拿出来和新的一样。

        但是没人真的去盖，他们的衣服早就脏的不忍直视，灰尘和污渍干涸在上面，还有些零散的血迹，像是刚刚擦完铁锈的抹布，视觉感受上堪比九十年代的叫花子。在享受柔软的被褥之前，需要先把自己清洗一下。

        水其实是有的，气象局院里有那么个井，然而久经风霜，早已未老先衰，把手上的铁皮掉的噼里啪啦飞流直下。

        季醒过去捣鼓了几下，发现这井竟然还是个手动的，但是制作却并不完善，上方的链接和施力装置还没做好，不知道怎么就撂下了，想要打水还要重修一下。

        于思危自觉物理学得十分不错，想要变知识为实践，自告奋勇地拿着一堆工具跑过去捣鼓那井，季醒看着她在那敲敲打打、拧拧松松，不过半个钟头，就成功把原本还能勉强使用的把手拧了下来。

        季醒:……

        本来还有一线希望的水井被他们彻底修坏了，于是水利工程只好暂时告一段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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