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道歉

关于演出服的设计方案大致已经商量妥当了，易锦也显得没先前那么拘束，气氛还是有点沉闷，但在易锦等待专车司机来接自己的这段时间里，两人已经能有一句没一句地搭话了。虽然大多时候都是林蓝觉得实在尴尬而主动开口。

        “其实有一句话我一直想对您说的。”

        “啊？”林蓝在走神，思绪被易锦窜出的这句话硬生生扯了回来。

        她有些恍惚，只记得自己呆滞地举起水杯抿了一口，趁喝水的间隙眯起眼等易锦说话。

        “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您穿了一件黑色的衣服是因为，原来穿的衣服在路上被一辆车带起来的水溅湿了对吗？”

        易锦猛然攥紧了拳头抬头望向林蓝。

        易锦其实一晚上都没敢看向林蓝的脸，她还是很害怕与人的目光对视，特别是当她和不太熟悉的人独处一室，虽然在今晚的交谈中看起来有些漫不经心，但她实际上一直控制不住自己那时而瞧瞧白墙时而看看茶几的飘忽不定的眼神。

        而她自知这句话必须找个机会说出来，不然自己的良心总会过意不去，她的目光乍一眼看起来很坚定，但瞳孔仿佛在眼里微微颤动，是她在努力抵抗那股想挪开视线的欲望。

        “真的很抱歉！当时从您身边那样开过去的车是载着我的车对不起”

        林蓝被这局促不安的致歉说辞震得一愣一愣的，不如说她疑惑的是易锦说出这话的嗓音都是极度颤抖的、压抑的，就像是突然下定了决心把积压在心底很久的什么很重要的秘密释放出来一样。就好像她已经打心底里认定了自己不会原谅她但还是一定要坦白出来似的。

        “噗，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呢，没关系啊我没有放在心上的。”林蓝捂着嘴笑了，松了口气。

        “这段时间我一直惴惴不安，正逢着那几天气温也突然降了，我生怕您因为那次淋雨感冒，但是但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当面向您道歉。”

        林蓝继续眯起眼，将脑袋向后仰了仰，以一个相对起来舒服的姿势用手撑着自己的身子坐着。

        心里想着，这孩子是吃可爱长大的吧。

        “很少有人会因为这种事道歉的吧，不过这也确实像是你会做出来的事，噗嗤。”

        “真的没关系哦。”

        瞅见易锦涨红了脸、攥紧着拳头，林蓝赶紧又补了一句，又饶有兴趣地观察着易锦的反应。

        得到了原谅，易锦看上去放松了许多，只是眼神又很快地转到地上，双手揉搓着小羊玩偶柔顺的毛。恰好来接她的人打来电话说已经在楼下候着了，林蓝就送着易锦下楼。

        看着易锦又裹得严实像做贼似的一路猫着身子走，林蓝终于忍不住说：“当明星真的很辛苦啊出个门还要全副武装，都没什么隐私了吧？”

        “嗯为了不给林设计师带来不必要的麻烦，我尽量不能让人认出来。”易锦把声音压得很低，用只能让身边的林蓝听得清的音调解释。

        “难为你了。”送易锦上了车，林蓝倚在车门边嘟囔了一声。

        易锦摇下车窗，“今天很谢谢您！为了我的这套演出服设计麻烦了您这么久，还要劳烦您听我讲些不成熟的想法。总之真的非常感谢！”

        “啊这本来就是我分内该做的，反倒是我应该感谢你才对。你的建议很有创意，不得不说你真的很有这方面的天赋呢。”易锦过于客气的说辞让林蓝有些不太好意思。

        目送易锦的车一点一点藏进道路尽头，林蓝也别过身子悠哉悠哉地返回家里了。

        随手拿起之前忘在桌上的手机，

        “？”

        一个未接来电，是李舒格打来的。

        她着急忙慌地拨回去。

        一通、两通五通电话都没人接。

        出事了？！

        “不可能不可能。”虽然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麻痹自己，但林蓝从骨子里就是个容易担惊受怕的性子，凡事都能判断出一个最糟的结果再作出行动，正因为内心已经认定了最坏的结局，所以她这样的性格总让人误解为处乱不惊。

        这时的她还在慌神中身体就已经自作主张蹬着拖鞋冲去李舒格家了。

        从楼底下向上望着阳台可以看到李舒格家里没开灯，林蓝飞似的上楼扑到门前按门铃也迟迟没人应答。

        她的心里已经揪得像冒出了一团上窜的火，随时准备将她的心脏吞噬淹没啃噬殆尽一样。刚才太过着急，林蓝现在才觉着双腿发软喘不过气，她扶着墙滑下身子，瘫坐在门前一次又一次地拨着电话。

        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

        电话那头始终是无人接听。

        给董事长打个电话问问舒格现在在哪？不行说到底自己只是公司的一个普通职员，撑死也只能算是个能力出众的得力员工。深更半夜的查岗似的问总经理去哪了不管是不是属于越界，林蓝现在的脑子也完全没有多余的脑细胞能为她想到一个正当的理由来获取李舒格现在所在的位置。

        楼道里透着寒气，有点凉，夜也愈加深了，远处能听到一两声若有若无的犬吠，又像是有谁在暗处低吟。走道外树影绰绰，过道的声控灯熄了，寂寞的走廊宛如昏暗的隧道。这栋房子的地段非常好，只要天气好，每晚都能看到月亮高高挂着，可这平日里皎洁的玉盘这时竟显出一张惨白的颜色，像一个尽情狞笑着的魔鬼。林蓝让自己蜷在墙角，只有颤抖着的常亮的手机屏幕发出的摇曳着的微弱的光，在一片沉寂的漆黑中尚留了点存在感。

        今天的夜晚，沉寂得可怕。

        林蓝觉得自己有些困了，但是必须强撑着自己的意识让自己还能时刻注意手机屏幕。

        她没有其余的心思关心到底过了多久这个夜晚像是无尽的、绝不会被扑灭的一般，直到林蓝发现周边开始一点一点亮堂起来。

        是有人来了

        声控灯一盏一盏地亮起，一簇一簇的光逐渐向林蓝靠拢。

        而引起这一切的人最终在林蓝面前站定了，那人的影子又一次将林蓝整个人包在阴影之中。

        “为什么坐在门口？”

        是李舒格！

        “你你去哪了？”林蓝还不习惯周边的灯光，只觉得太亮了，晃得刺眼，她抬着头，眼前人的轮廓也模模糊糊的分不清真假，只有声音让她知道这次绝不是幻觉。

        “”

        那人也不回答，自顾自地开了门，试图把瘫在地上的林蓝拖进门。

        “地上很凉，你今晚也别回去了我去给你拿套被子。”李舒格好像没听见林蓝的话。

        “李舒格，你今晚到底去了哪！”林蓝摆开李舒格拽着自己衣服的手，忿忿地起了身。但她的腿麻得厉害，只得用一只手撑着墙。

        “电话也不接，你知道我打了几通电话吗？你没事为什么不接电话啊你，那你起先给我打的电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李舒格木讷地站着，嘴上还说着拿被子什么的话，但显然是丝毫没听到林蓝的控诉。林蓝才觉得鼻腔里呛入一股浓烈的酒味，熏得自己也有些犯晕。

        “你喝了多少酒应酬？”

        “啊可能是喝醉了给你打的电话？那个时候想跟你说什么来着完全不记得了但是，嗝，但是我现在很清醒的。”

        李舒格慢悠悠地翻看着手机里的通话记录嘀咕着。

        看起来确实醉得不轻，林蓝只得扶着她到床上躺下。上次的董事会大概是让李舒格开始接手董事长要处理的一些工作了，毕竟要为将来铺路。但压力会不会太大了今晚这样又是陪哪个公司的总裁喝了酒啊？林蓝猜测着，为李舒格捻好被角。

        “林蓝不管发生什么，你都会一直陪着我的对吗”李舒格深渊般逐渐暗沉的眼睛噙着泪水望向林蓝。

        但很快那双眼就闭上了。

        李舒格睡着了。

        “嗯。”

        太困了林蓝坐在床头，也不自觉地倚着墙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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