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洞房花烛

眀樱语被他这么大的反应吓到了，有些愣怔：“我说……你和师父的道侣大典啊……怎么了吗？”

        洛兮也有些奇怪地拍了拍他：“千客，你今天到底怎么了？怎么这么激动？”

        云千客不可置信地看着洛兮：“她刚才说，我们的……道侣，大典？”

        “对啊，”洛兮理所当然地点点头，眼神疑惑，“当时不是说等清秋结丹以后，我们找个吉日就把道侣大典办了，昭告天下么？”

        “怎么？”她忽然勾起了一抹笑容，月色下一双黑眸微弯，倒映无数星光，少见地带上了魅惑的感觉，“你现在还不相信，我喜欢你么？”

        洛兮伸出手一推云千客的胸膛，让他跌回到石椅上面。

        她伏身凑近，右手轻轻摩挲着他的侧脸，吐字轻缓间，句句都是蛊惑：“别不承认了，你不是早就对我心怀不轨了吗？你日日对我那般悉心关怀，早已超出了徒弟对师父的限度，你敢说自己毫无邪念？”

        “如今我答应你成为道侣，你是不是高兴极了？”

        说着，洛兮的手指下滑，轻轻点了点他的心脏处，玩味一笑：“你听，你的心跳声已经出卖了你呢。”

        云千客的心跳如鼓，悸动的感觉传入四肢百骸，整个身体都失去了力气。

        看着面前洛兮近在咫尺的面庞，他只觉得自己丧失了任何思考的能力。

        目光迷离间，他有些恍然地想到，原来是这样啊。

        原来他居然这么早就对师父抱有了这样肮脏的心思，所以才会时时思念，片刻不离。

        所以才会连她生活中的各种小事都不愿假手于人。

        所以才会痛苦于那些阴暗的恶心的占有欲，却始终无法摆脱。

        只能在她面前努力隐忍着，伪装着，假作一副翩翩君子进退有度的样子。

        因为他太清楚，自己从污泥之中爬出来，早就配不上那般清风霁月耀眼的人。

        全部都是欺师灭祖的妄念罢了。

        既然是妄念，又怎敢显露出来呢？

        就是不知这份暗藏的隐秘心思，师父她又是否有所察觉？

        是从头至尾毫无所觉，还是早已知晓却不曾点破，想要给两个人之间留下最后的体面？

        思绪纷杂间，云千客发现自己眼前的场景又是蓦然一变。

        再次回过神来，他身上已是穿着大红的喜袍，手上拿着用来挑盖头的喜秤，面前是他洞府的卧室摆设，装潢却截然不同，四周都是红色的囍字，就连被褥都换成了喜庆的红色。

        而洛兮头戴凤冠，上披红巾，一身绣凤凰缀明珠勾金丝缕线的火红嫁衣，腰间束以极薄鲛纱苏绣腰带，宽大的衣袖垂落在地面，偶有微风从窗外吹进来，引得那裙摆微微起伏，宛若红霞涌动时刹那的勾魂夺魄。

        她就这样静静端坐在床边，双手有些紧张似的绞着手里的鸳鸯喜帕，更是称得她肤白如玉，腰肢纤纤。

        显然，这便是两个人的道侣大典了。

        此时，正是所谓春宵一刻值千金，良辰美景不可负。

        “怎么了……”洛兮的声音从盖头下面传来，带着些不易察觉的紧张，“不挑盖头吗？”

        云千客微微垂下眼帘，掩盖住自己所有的神色，然后动作轻柔地用手里的喜秤挑起了盖头。

        随着他的动作，红色的盖头悄然落下，露出了里面女子绝代的娇颜。

        即使有了心理准备，在看到洛兮的那一刻，云千客还是忍不住呼吸一滞，眼里满是惊艳。

        只见蜡烛摇晃的微弱光亮下，往常不施粉黛的人，细细地描摹出那一双远黛之眉，皮肤白皙得像是最上好的白瓷，头戴的凤冠和身上点缀的明珠在烛光下熠熠生辉，而那下方的鼻梁小巧精致，妍丽的朱唇轻扬，抬首间一双明眸似羞似嗔地望过来，眼角一粒朱砂痣点缀，娇魅之态生于双靥，仿若仙子误入了这凡尘，又像是妖精来到凡间作祟，却是一眼万年。

        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看着云千客怔在原地，洛兮忍不住捂着嘴一笑：“怎么回事？你这个当新郎的好像比我还紧张？”

        她指了指不远处放在桌子上的两个酒杯，笑道：“该喝交杯酒了吧？”

        那桌子上除了一壶酒和两只小巧的酒杯，还有瓜果若干，以及一柄用来削果皮的银质小刀。

        云千客垂下目光不再看她，轻轻点了点头，走过去把酒杯拿了过来，递给了她其中一只。

        接着，两个人双臂相交，抬首，将酒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喝完交杯酒，想到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洛兮面上愈发泛红了起来。

        她娇羞地低着头，声若蚊吟般呢喃道：“以后……我就是你的人了，你可要好好对我才行……”

        “夫君。”

        云千客依然垂着眼帘，缓缓走近了她。

        夫君。

        这两个字从她的嘴里说出来是多么诱人，尾音缱绻又勾人，是他就连做梦都不敢梦到的称呼，如今却轻而易举地听到了。

        云千客走到床边坐下，床榻因为他的重量而微微凹陷，洛兮此时也抬起头带着些期盼地望过来，一双美眸里满是波动的流光，昏暗光线下更是衬得她姿容绝色，微红的眼尾带着无比蛊惑的妖冶感。

        如此美色佳人在前，又是自己倾慕已久之人，这世上怕是无人能够控制住自己。

        云千客似乎也不能免俗，他俯身向前，轻轻地把洛兮拥在了怀里，只觉怀中娇躯柔软仿若无骨，完美贴合他的胸膛，仿佛在这世间只能依赖于他一人，也只属于他一人。

        洛兮的声音闷在他的怀抱里，带着点笑意：“你不会一晚上都打算这么抱……”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原因无他，云千客手里执着刚刚桌子上那把削果皮用的刀，毫不犹豫插入了她的腹部。

        瞬时间，鲜血如瀑布般泉涌，红色的液体疯狂浸染了洛兮身上衣物每一寸布料，血色无边，和她身上殷红的喜袍混合在一起，像是一场盛大的血宴，极尽荼蘼。

        而她苍白着脸从云千客的怀抱里抬起头，却只看到他眼神平静，与他狠绝的动作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洛兮”一脸不可置信：“你为什么……”

        不等她说完，云千客再次面无表情狠狠转动了手里的匕首，“洛兮”顿时身体一僵，随后便软了下去，彻底了无声息。

        轻轻将“洛兮”的身躯放平在床上，云千客扔掉了手里的小刀，不紧不慢地在喜帕上擦拭着手里的血迹，眼睁睁看着面前的一切景象开始破碎、崩塌。

        “为什么……”他重复了一遍刚刚那句问话，半晌微微一笑，笑容略带苦涩，眼神却是嘲弄的，“幻境设的确实不错，如果是一般人怕是早就中招了，只可惜……”

        “只可惜，你模拟的师父太假了，假得我甚至没办法说服自己这一切都是真的。”

        他太了解师父了。

        了解到对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了若指掌。

        也是因为这份了解，哪怕这个假“洛兮”的每一个行为都是他心中所幻想渴望的，但是理智却只会更加冰冷地告诉他，这一切都只是他的妄念而已。

        因为真的洛兮永远不可能说出“我是你的人了”这种话，也不可能宛若莬丝花一般娇弱地靠在他的胸膛，等待他的宠爱。

        就像她这个人，永远都是可以独自撑起一片天地、护佑他人的强者，而不是瑟瑟发抖等在原地被人垂怜的娇花。

        如果她真的变成这样，那也就不再是他所倾慕追逐的那个人了。

        话音落下，云千客毫不犹豫地顺着幻境崩塌的裂缝而去，将所有短暂的幻象置之身后。

        从未回头。

        ……

        “叮铃铃————”

        洛兮闭着眼睛，动作熟练地摁掉了床头吵闹的闹钟，把头深深埋进枕头里，一动不动。

        五分钟后。

        “叮铃铃铃铃铃——————”

        她又想要摁掉闹钟，却发现这次响的闹钟不在床头，而是在对面的书桌上。

        “啊！吵死了！”洛兮痛苦地用被子捂住耳朵，却还是无济于事，闹铃刺耳的声音直直闯入她的耳朵里。

        “别睡了，再不起床上课就要迟到了！”洛妈妈打开了房门，一脸无奈地催促道。

        “哎呀知道了知道了，别催了！”

        因为大学离家很近，所以洛兮没有住学校宿舍，而是选择了走读。

        夏季的阳光在窗外明晃晃的，屋外时不时的虫鸣让人有些烦躁。

        洛兮心不甘情不愿地从床上爬起来，蓬头垢面地穿着拖鞋奔向了洗手间。

        落后了一步的洛城在洗手间外面嚎叫：“姐！你快点！我也要洗漱！”

        洛兮撇了撇嘴：“先到先得，这点道理不用我教你吧。”

        “嗷！老爸老妈你看看她！就是这么气她老弟的！”洛城气呼呼地跑去找洛父洛母告状去了。

        等到洛兮不紧不慢地从洗手间出来，就看到客厅里饭桌上已经放好了早餐，洛父洛母正围着电视机看早间新闻。

        “昨日晚七点，一辆二十九路公交车刹车失灵，在滨江大桥上撞断护栏直冲入河内，目前还在搜救幸存者……”

        “哎？二十九路公交车，”洛母回过头看着洛兮道，“这就是你平常放学后坐的那线公交车吧？七点多……正好是你下课的时间。真是好危险，幸好你没坐这辆车。”

        洛父在一旁连连摇头：“哎呀孩子她妈，你可别说这些晦气的了，到时候没有的事情都变成真的。”

        说着，他冲着洛兮招手：“小兮，快来吃饭吧，再不吃都凉了，一会儿你不是还有早上的课吗？”

        洛兮此时还怔怔地看着电视上的新闻，仿若没听见两人的说话声一样，目光恍惚。

        二十九路公交车……刹车失灵……撞坏围栏……掉入河里……

        眨眼间，似乎有无数细碎的片段闯入了她的脑海。

        有人惊声尖叫，有人骂骂咧咧，还有人痛哭流涕。

        最后的片段定格在整个倾倒的世界，身不由己的失重感，剧烈的疼痛，疯狂涌入的冰凉河水，绝望的窒息感，黑暗的视野，还有其中无数挣扎漂浮着的人。

        头忽然剧烈地疼了起来。

        洛兮双手死死捂住头，忍不住原地蹲下。

        “哎？你怎么了？”洛父洛母见状连忙围了过来，一脸焦急。

        “是头疼吗？很严重？我们打车去医院吧！”

        “要不要叫个120啊？她看起来不太行了！”

        就连洛城都闻声冲了出来，在一旁七嘴八舌的担忧起来。

        洛兮死死咬紧牙根，那阵剧烈的疼痛逐渐平息了下去，同时那些记忆碎片也变得模糊起来，仿佛只是一场遥远的梦境。

        她苍白着脸色抬起头，努力想要扯出一个微笑：“没事……别担心，我还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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