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坠入悬崖

洛兮闻言一怔：“为什么？”

        希归却只是摇了摇头，没有再说话。

        看着他似乎有意避开自己的视线，洛兮的脑海中隐隐约约闪过一个念头，却又立刻消失了。

        她抿了抿嘴。

        应该不可能是自己想的那样。

        希归在逍遥派的时间应该也有至少两百多年了，这么长的时间里都没有人察觉到任何异常，所以自己那个猜测应该不可能成立才对。

        没有时间再多思考，洛兮把全部心神放回到了面前的敌人身上。

        该如何破局呢？

        她目前掌控的白骨尸体也不过是堪堪能够保护住他们而已，想要突围而出却是基本不可能的。

        更不用说，他们现在甚至没有突围的方向可言。

        不知何时，陈旭一行人也来到了他们附近。

        和之前风度翩翩好整以暇的样子截然不同，现在的陈旭发髻凌乱，身上是不知何时蹭上的血迹和脏污，身上的衣物也被汗水打湿了。

        而他周围赤阳派的其他弟子更加狼狈，不少人连衣服都因为战斗而变得破破烂烂，身上的伤只多不少，眼看着已经是筋疲力尽之态了。

        看出来现在是洛兮在控制着周围的白骨尸体们，他对着洛兮和希归潦草地一抱拳，苦涩说道：“在下实在是顶不住了，这绝非是金丹期所能破的局。可否还请二位通融一下，庇护我们一行人。”

        他也没脸说是合作，毕竟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现在主力基本都是靠洛兮和希归在撑着。

        洛兮只是沉吟了一下，就点了点头，希归也没有什么意见。

        毕竟他们现在还算是游刃有余，多救几个人也不是大问题，更不用说附近其实早就有不少小门派的弟子和散修悄悄进来了。

        “真的多谢二位！”陈旭松了一口气，认真感激道，“如果能出去，赤阳派必有重谢。”

        洛兮看了他一眼，眼里划过一丝赞赏。

        不可否认，一开始陈旭和他们处于竞争关系时，他的确想了各种手段，试探也好针对也罢，但都还是在良性竞争的范围内。

        按理来说如他这种人，应该是自尊心极高的。

        可是真到了危机的情况，他却不会端着架子硬撑，而是对自己的队友们负责，想尽办法为他们找到最好的生路，哪怕这意味着向曾经的“对手”低头。

        “不用谢，之前在泥潭那边你也帮了我们的人不是么？”洛兮冷静道，“相比于这些，还是先想想怎么逃出去为好。我现在做的也只是在拖延时间而已。”

        陈旭几个人闻言也陷入了沉思。

        还不等一行人想出什么好的办法，情况却更加恶化了。

        最先发现的人是陈芷。

        她有些慌张地拽了拽洛兮的衣袖，声音发抖：“洛兮，你看那边是不是出现了一团黑雾？”

        洛兮的目光投过去，瞳孔骤然一缩。

        只见那把神剑所在的位置，忽然出现了一团黑色粘稠的雾气，而且正在向着四周蔓延开来。

        众目睽睽之下，这些黑雾弥漫到白骨尸体上时，就仿佛上色一般，将每一具白骨尸体全部染成了黑色，在殿内的烛光下反射着微微的光泽。

        一眼望去，像是黑色的浪潮逐渐吞噬覆盖掉了前面白色的波浪。

        而这些黑色的骨架尸体，行动明显比之前要更加快速，力道更加迅猛，甚至连防御都更强了许多。

        更重要的是……

        洛兮从这黑雾里面感受到了她上一世救世之时，堵住黑色洞口时里面冒出来的黑色雾气时一样的感觉。

        那种邪恶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感觉。

        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洛兮没看到，希归看着那团黑色的雾气时，眼神蓦然一沉，几乎是下意识地挡在了她的前面。

        “等会儿，我们后面好像也出现了这种黑色雾气！”符彦阳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

        洛兮一转身，果然发现原本悬崖附近白茫茫的雾气，不止何时变暗变深，已经隐约可见纯黑色的丝丝缕缕烟气在其中掺杂着。

        她的目光愈发凝重了起来。

        前有狼，后有虎。

        而此时，那些变异后黑色的尸骨大军已经来到了近前，正式和洛兮控制的白骨尸体交上了手。

        不过短短几个呼吸间，眼见几乎是压倒性的战局。

        ————黑色尸骨压倒性的胜利。

        洛兮一咬牙，试图想要如法炮制去控制黑色的尸骨们，却愕然发现失败了。

        很快她就发现了原因。

        在被黑色的雾气沾染后，这些变异的黑色尸骨眼眶中间已经没有了之前幽蓝的鬼火。

        换句话说，它们已经没有了控制枢纽，就更不用说被抢走控制权了。

        洛兮几乎是百思不得其解。

        既然已经没有了控制枢纽，为什么它们还能自主地行动和攻击呢？

        她知道这一定和那黑色的雾气有关，却找不到其中关窍。

        眼看着他们一行人节节败退，身边原本由白色尸骨组成的壁垒愈发薄弱。

        随着己方白色尸骨一具具倒下，他们且战且退，不经意间已经来到了临近悬崖边缘的地方，距离悬崖附近的黑色雾气不过是两三米之远。

        洛兮的大脑急速转动，她看着四周散落一地的白骨关节，又眯眼凝视着远处那神剑所在的位置，发现它远远高于下方的黑雾。

        她咬咬牙，对着希归说道：“我觉得，破局的关键恐怕是在那把神剑身上了。”

        洛兮这么说的原因很简单，按照阵法来看，那把剑所在的地方就是阵眼处。

        没错，以她的猜测来看，这整个的所谓“宫殿”，其实不过是一个巨大的阵法而已。

        只不过入阵者毫不自知罢了。

        所以她的想法很简单，只要把那把神剑□□，阵眼就会消失。

        阵破时，生门现，一切就水到渠成地解决了。

        希归闻言却并不意外：“应该是这样，但问题在于我们根本无法接近那里，这里的空间不知发生了什么，无法御剑飞行。”

        如他所言，重点在于怎么才能过去。

        原本御剑飞行时最简便也最安全的，但是奈何这阵法似乎做过什么改动，直接禁止掉了一切御剑飞行的法子。

        所以洛兮想了一个办法出来，这一点还要归功于地面上那些散落的白色骨头给了她灵感。

        她的想法很简单，那就是让一个人在地面上向空中定点的地方抛出骨头碎片，另一个人以它们为阶梯的着力点，在空中向着神剑所在的地方飞踏而去。

        而且因为神剑所在的地方远远高于黑色雾气，理论上只要抛“台阶”的人准头够好，去拿剑的人可以完美的避开那些黑色雾气。

        听起来简单，但其实难度非常大。

        首先，拿剑的人必须在毫秒内准确无误地踏上每一个扔出来的碎片。一旦判断失误，他就会直接掉入敌军之中，生还几率几乎为零。

        另一方面，这件事对于地面上抛出骨头的人来说也无比困难。

        他需要精准预判出另一人下一次可行的落脚点，抛出的时间不能太早也不能太晚，而且同时对力道的掌控也要无比精确，才能让抛出去的“骨头台阶”位于自己想要的地方。

        这对于双方都是巨大的挑战。

        洛兮沉吟了一会儿，终于还是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他。

        在她的预想中，最好的施行者就是她和希归。

        她负责去拿神剑，希归负责抛白色碎骨当台阶。

        即使不谈实力的问题，其他的人现在基本上已经是筋疲力尽的状态，根本不可能完成这种需要高强度集中注意力的任务。

        然而希归听后，根本没有多想就立刻拒绝了，眉头紧皱：“不行！这样太冒险了！一步行差踏错，你可能会死！”

        他顿了顿，也意识到这可能是唯一的办法，退了一步：“我去拿剑。本身我的实力就更高，成功率也会更高。”

        洛兮猜到他可能会这么说，把自己早就想好的理由说了出来：“但是……”

        话还没说完，戛然而止————

        在她身侧骤然传来一股力量，将她向着悬崖边缘狠狠推去。

        而悬崖下，是蠢蠢欲动的无数黑色雾气，只等将她彻底吞噬。

        那一瞬间，洛兮的瞳孔紧缩，时间仿佛变得非常缓慢，五官却也在同时变得几十倍敏锐了起来。

        她仿佛在看一部缓慢播放的默剧。

        在视线中，她看到了符彦阳和陈芷惊慌失措想要扑过来的身影，看到了团团从自己身上跌落、险而又险留在地面上，看到了前方还在向前进攻的无数黑色尸骨，看到了自己控制的白色骨头因为失去控制而顿在原地。

        她甚至看到了推自己的罪魁祸首，沈煜。

        沈煜的脸上满是惊慌和无措，整个人都在颤抖着，似乎完全没有预料到自己真的推了她。

        洛兮张了张嘴，有些想笑。

        如果是平常，她不可能这么轻易地中招。

        可偏偏她刚才几乎把九成的神识都分了出去，以便控制更多白色尸骨来抵御攻击，再加上她的大脑也一直在思考破局的办法，还有与希归谈话时紧绷的神经，导致她那时对于周围的警戒几乎为零。

        这才让沈煜如此轻易地得手了。

        她在心里叹息了一声，没想到重活一次，这次居然要死在自己人手里了。

        洛兮微微垂下眼帘，感觉有些累了。

        罢了，命该如此吧。

        或许她本就不该奢求这一世。

        是她太贪婪了。

        就在她几乎放弃的时候，耳边却忽然响起了一道几乎撕心裂肺般的声音，全然失去了往常冷静：

        “师父————”

        她再次抬起眼，就看到一抹白色的身影几乎毫不犹豫地随着她的身影一跃而下，双臂一揽再一转，直接垫到了她的身后。

        同一时间，一股巨大的力道从她背后传来，直接将她推回了悬崖边缘。

        洛兮反应极快，一伸手就抓住了崖边，却根本顾不上自己，蓦然转头，便看到希归向着崖底直直跌落而去。

        然而他的脸上毫无恐惧，反而满是释然之色，白色衣袖翻飞间，发丝被下方的罡风吹得凌乱飞舞，眼神中甚至还带着一抹熟悉的清润笑意，仿佛不是命在垂危之际，而是刚刚得偿夙愿一般。

        他的表情是那样放松，似乎无惧世间一切苦厄与劫难。

        几乎在刹那间，洛兮脑海中一道白光闪过，所有曾经那些想不通的地方，全部都被串联在了一起。

        原来希归真的是傀儡。

        原来他其实是他，

        云千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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