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战友的牺牲

他们再次见到李长既的尸首，是在洪水爆发的下游。
  救援队找到他尸体的时候，他已经被水泡的面目全非了...
  赵子华就那样守在他的尸体面前，手指不停的抓挠着自己的另一只手，面容呆滞的好像一个提线木偶。
  默默站在他身后的宋羡安也没有好到哪里去，他还记得出发前的军车上，李长既还在炫耀自己年底回去就准备结婚了...
  “等我这次立了三等功，我要带着我媳妇在小区里溜达几圈！我要让她风风光光的嫁给我”
  身为副营的他没有做到，将每一名士兵安然无恙的带回来。
  台风过去了，天气再次晴朗了起来，满地的狼藉和泥泞昭示着这场劫难后悲凉。
  接连几天赵子华不吃不喝，也不肯睡觉，眼角下一大片乌青看的其余人心疼不已。
  “那不怪你”
  宋羡安的安慰是如此的苍白无力，他已经失去了一个战友，他不能再失去另一个！
  “我明明可以抓紧他的...”
  “我明明...是抓紧他的...”
  他看向宋羡安的眼中满是空洞，是绝望，是悔恨...
  无数次的午夜梦回，他总是会梦到当初李长既的手从他的手心滑落的那种感觉，仿佛在一遍又一遍的告诉他，他就是罪人！
  “我说了，那不是你的责任！”
  若要真追究起来，是他宋羡安的责任才对！
  是他，没有保证好每位士兵的基本饮食，这才导致李长既体力耗尽，是他没有及时发现李长既的情况，还让他去做人桥！
  他才是那个罪人啊...
  夜色渐深，对着李长既的遗体，赵子华再也受不了内心的自责和打击，卧倒在地上痛哭流涕。
  宋羡安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擦拭着自己眼角刚刚滑落的眼泪，他泪眼朦胧的目光再次看向静静躺着的那个浑身浮肿的李长既。
  心就像是被针扎了一般，千疮百孔。
  帐篷外，所有的士兵都萎靡不振，已经是深夜了，但是每个人都自觉的守在营帐外。
  护送着他们战友的最后一程...
  等到陈奕欢带着满满的物资成功进入灾区的时候，洪水灾情基本上已经得到了控制，源源不断的物资车有序的进入到这片区域。
  看着遍地哀嚎，看着这满处狼藉，看着这被毁掉的家园和田地...
  地震和洪水，让她见识到了人在大自然面前的弱小无力。
  ...
  她帮着志愿者将自己车上的物资全都给卸了下来，司机在征求她的意见后，开着空着的货车有序的准备打道回府了。
  “今天，那个烈士的家属来了”
  “听说马上要结婚了”
  “哎，这让人怎么说呢？命运弄人吧”
  ...
  烈士，马上要结婚...
  她的心里隐隐有了猜测，她焦急的穿梭在人群中，想要找到那一抹绿色身影。
  宋羡安，你一定要等我啊！
  等她找到那一群绿色身影的时候，接李长既遗体的军车已经要准备出发了，她站在护送的百姓中，静静目送着李长既烈士的离去...
  他的未婚妻，怀里抱着的他的遗照，她的指尖还夹着一封信。
  那是李长既出发救灾前，写下的遗书...
  这遗书他已经写过十几次了，但只有这次，遗书变成了真的遗书。
  那女子表情呆滞，脸色苍白，完全没有一点生机活力，她的手指摩挲着相框边角，就像是曾经她淘气的摩挲着李长既的脸颊一般。
  “李长既，你这个大骗子”
  不是说要娶我吗？不是说要给我挣军功，让我风光大嫁的吗？
  不是说，不危险吗？
  你还真是个大骗子，是天底下最大的大骗子！
  ...
  赵子华跪在李长既父母的身前：“叔叔阿姨，都是我，是我没有拉住他”
  “你们打我骂我，甚至杀了我都可以”
  只是短短两天，赵子华便不复从前的风光意气，瘦削的竟让人觉得风一吹就能飞走。
  李长既妈妈想要压抑住内心的悲伤，到头来还是差点哭晕在李爸爸的怀里。
  李爸爸曾经是一名戍边军人，他比谁都清楚，自从把他的儿子上交国家后，有流血就有牺牲。
  虽然，他也不希望看到自己儿子先走的那一天...
  “好孩子，事情我们都知道了，这不怪你...”
  “这是他作为军人的使命，在他进入部队的那一天起，我们就接受了他所有可能的命运”
  “他一人救过那么多百姓，我们为他骄傲！”
  李爸爸安慰好李妈妈的情绪后，将赵子华从地上扶了起来，安慰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原本神采奕奕的硬汉形象，在得知自己儿子牺牲后，终于是没了以往的意气风发。
  更多了几分苍老和悲伤。
  “你们这些孩子都是好样的”
  “长既他...不会怪你们，他地下有知想必也会庆幸，牺牲的人不是他的好战友”
  ...

  宋羡安一行人帮着整理好盖在李长既棺椁上的国旗，目送着他的骨灰离开...
  而赵子华也在宋羡安等人的搀扶下，情绪渐渐趋于平静，只是看着离去的军车眼眸一眨也不眨。
  陈奕欢静静走到他不远处，轻声呼唤着他的名字：“羡安...”
  宋羡安听到熟悉的声音自他身侧响起，他目光呆滞的看向声源处，眼眸中还有他尚未来的及收起来的悲痛。
  “奕欢...”
  他怀疑是自己看错了，难以置信的揉搓着眼睛，当陈奕欢再次呼唤出他的名字，他控制不住的朝着她的方向跑去。
  男人将她一把紧紧抱在了怀里，她亦是轻轻环抱住他的腰身。
  “我来接你回家了”
  手掌时不时拍打着他的后背，轻声安慰着他。
  他紧紧掩在她的肩膀上，虽是一言不发，但是陈奕欢能感觉到他此时的心情。
  他很悲伤，他很痛苦。
  但好像，他们并未发现...
  也对，宋羡安一向擅长在战友们面前伪装自己的情绪，无论何种境地，自己不能在他们面前暴露自己的脆弱。
  至少，主心骨的他不能是最早崩溃的那一个...
  “羡安！”
  “宋羡安！！”
  多了一个可以看见并容纳下他悲伤的人，宋羡安浑身的力气一瞬间消散不见，他只能听见风吹树叶的声音，以及爱人焦急呼唤自己名字的声音...
  看着倒在自己怀中，失去意识的男人，陈奕欢的无助和心疼的眼泪，终究是落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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