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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江南(九)


说完朔望站起来,偏开头躲掉岑闲看过来的目光,声音很小:“刚才伤到了吗?”

        岑闲摇头:“没有。”

        刚给岑闲喂完药的江浸月:“…………”

        真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啊。

        他这便宜朋友不会真喜欢上这个江湖客了吧!

        另一边詹明安所说的话被仔仔细细记了了下来,然后摁上了红手印。

        岑闲拿起记好的口供,扫了一眼之后将纸折好,放进了袖子里面。詹夫人还在哭,岑闲喊了声“小六”,小六就抱着孩子从行刑处出来。

        玉雪可爱的小孩哭累了,见到詹夫人的时候弱弱地叫了声“娘亲”。詹夫人眼泪直流,想要去碰碰孩子,只不过隔着牢房,她根本碰不到。

        “……令公子还不能还给您,”岑闲温声道,“我喜爱孩童,公子借我养两天。”

        做完这些,岑闲转身就走,丝毫不顾身后詹明安嘶哑的咒骂声。江浸月跟在他旁边,看着他苍白的脸色越发担忧起来。

        现在还差三四天才到月末……岑闲的病却是提早发作了。江浸月紧皱眉头……许是最近奔波劳累,再加上江南天气湿冷,又不像在上京那边那么方便有大把大把的火炭给岑闲烧,这下把病给激出来了。

        牢房外面天色彻底暗下来,岑闲慢悠悠踩着台阶出去,面上一丝表情也没有。

        起先为了不打草惊蛇,他只让尚智带了十二名锦衣卫过来,若是他来到江南的事未曾暴露,十二名锦衣卫动作起来很快就能制住这些人……

        奈何人算不如天算,如今的架势,十二人实在是有些捉襟见肘。

        现在罪状拿到还不够,若是许知义反应过来反扑他,一旦成功,詹明安也会翻掉口供……

        而现今离开江南也难上加难……江南离上京太远,不论是他出江南还是派锦衣卫送消息出去可能碰上截杀……一旦没送出去消息,连口供也会没……

        岑闲摁了摁自己的睛明穴,有些头疼。

        为今之计,只有速战速决,比谁动手快了。

        他挥手让侍卫将还跪着的大小官员押进大牢,而后对尚智说:“汝愚,带几个府卫去搜查许知义和詹明安的府邸和江南仓廪府库,把账本全给我翻出来!”

        而后又看向小六:“既然行脚帮传信递物如此了得——”

        “你去找他们,”岑闲走到房内案台边,提笔写了两封信,“把这两封信,分别递给景王和兵部尚书江与安,告诉要他们快,能有多快要多块,银钱不是问题。”

        说完将自己身上的玉佩玉簪连带着詹明安入狱时摘下来的玉佩玉扳指还有玉簪一股脑塞给小六。

        小六接过一堆物什和信塞在怀里,对着岑闲匆匆一抱拳,跑了出去。

        朔望被这举动愣了一会儿,发觉岑闲还真是一点便宜都要占完。

        房内里一时寂静下来,案台燃起的烛火将岑闲的脸照得暖黄。

        朔望看着岑闲,后者因为摘掉了簪子,长发披散下来,倾泻满身。

        而后见岑闲转身看向自己,那目光有些许复杂。

        朔望被看得回过神,却是会错了意:“……你放心,有我在索命门不会接杀你的事情。”

        许知义失了先机,光凭府卫看来是打不过锦衣卫的,江南驻军如今又不在他的手里,只能请江湖人来解决岑闲了。

        朔望这样想着,自然而然地误解了岑闲的意思。

        不过索命门向来懂明哲保身的道理,这般大的事情,他们一般不掺和。

        岑闲听他的话听得笑起来,一时笑得厉害了,忍不住带出了几声咳嗽。

        他说:“我要和你说的不是这个。”

        岑闲墨黑的眸子神色温和:“但你能这样说,我倒还是有些欢喜的。”

        朔望愣了愣,还没品出岑闲话里话外的意思,就听见岑闲说:“能不能将江浸月——”

        他顿了顿,指指刚才被小六哄睡后放下来的孩子:“还有这个孩子送去索命门一段时间。”

        江浸月火冒三丈:“不行!”

        岑闲现今有病发的架势,他是个大夫,岑闲又是他的朋友,他怎么可能任由岑闲一个人!

        “你不会武,”岑闲的眼神落在江浸月身上,又移到朔望身上,温声说,“况且这次确实危险,若是我带你犯险,又或是你出什么事,江与安得提刀砍了我。”

        这话说的也是事实,江浸月听完一下子就又卸了气。他只好认命般应了声好,然后掏出一瓶丹药塞在岑闲手里:“一次三颗,别多吞!”

        岑闲接下药瓶,看了朔望一眼:“劳驾。”

        这点小事朔望不会不答应,不过让江浸月借住几天,避避风头,对他来说也就添副碗筷的事情。

        他应了声好,而后又听见岑闲说:“多谢。”

        朔望单手抱起孩子,一手拎着江浸月就出去了。

        偌大的知州府内,顿时只剩岑闲一个人,他看着朔望离去的方向,终于忍不住扶在案台上咳嗽起来。

        明灭的火光印出他塌下去的脊骨和颤抖的身形。铺在案台上的宣纸上滴了几滴血,蛛网般晕散开来。他一边咳一边将那宣纸揉成团,扔进了纸篓里面。

        江浸月被朔望拎回客栈,把自己大大小小的衣物一条布裹完,就跟着朔望回去了。

        叫浩儿的小孩在朔望怀里睡得正香,朔望压低声音问江浸月:“你是什么时候认识岑闲的?”

        他心中的怀疑已如擂鼓作响,撞着他的心,要他不得安宁,非要求个答案不可。

        江浸月脚步一顿,打了个哈哈:“不记得了……大概十年前?”

        朔望:“哦。”

        他拍拍小孩子的背,“他——是前锦衣卫指挥使的养子……锦衣卫指挥使怎么想要收他做养子……”

        江浸月吸吸鼻子,有些狐疑地看向朔望:“你问这些做什么?”

        这些都是岑闲的私事,鲜少有人知晓,朔望打听这些干什么。

        朔望被反问得哑了半晌,说:“没什么,就是……我……”

        他这结结巴巴磕磕绊绊的模样叫江浸月看了有些想笑,猜着岑闲这倒霉蛋兴许不是单相思……但是岑闲的事情,尽管他作为朋友,但他也不能多说。只是看着朔望这一脸紧张样,他又不忍心装作没听见,只好叹口气,掺真带假说:“岑闲家里和前指挥使有交情,他家里出了点事,养不起他了,前指挥使就去江南把他接过来养在膝下了。”

        朔望的眼神一动,不知道是在松口气还是在失落。

        他对着江浸月点了点头,然后说:“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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