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05

棠笑从没有想过丁迦柔喊来的人会是周斯年。

        她也从没有想过丁迦柔会和周斯年认识。

        以至于她下意识就把眼前的局面归结为他只是路过。

        看见一个曾经认识的人，出于任何可说又不可说的心理，上前和她打一个招呼。

        漂亮的杏眼睁圆，上下眼睫点缀着饱满的眼型，眼尾向下被勾了一笔，透出无辜。

        棠笑呆呆的，机械似的点了下头，“啊嗯。”

        她的反应好像是有人喊出了她的名字，她礼貌性的表示，是我。

        然后，棠笑憋了半晌，磕绊吐出一句，“你也来青森？”

        尴尬的开场白。

        周斯年挑高眉毛，将她有可能说出口的回答堵回去，“我来接你。”

        一句话，四平八稳，她骤然哑然。

        映在他眼底的双眼蓦地又圆了一些，像受了惊的小兔子，棠笑的惊慌一闪而过。

        她连话都不太会说了，“迦柔让？”

        和以前一样，周斯年直起身，示意她跟上，断了她的话，“走吧，我带你去明园，你先住一晚，明天再领你去派出所办临时身份证。”

        棠笑捏紧挎包链带，一时无言。

        是她麻烦的丁迦柔，现在没有任何立场再打一通电话回去，告诉丁迦柔，她不和周斯年走。

        那样多少显得她太矫情。

        等了片刻，周斯年看了眼表，目光将将转过她的脸，又适时换了方向。

        “不走？”

        他说话声音和6年前有很大不同，从前多是带着一点逗弄她、又哄着她的意味，现在又冷又淡。

        棠笑匆匆站起身，“走。”然后小小声，又接了一句，“麻烦你了。”

        周斯年缓步，声音从前头清晰的传来，“不麻烦。”

        他们像是过招的人，无论棠笑给出什么，他都能接住。

        “你也来青森？”

        “我来接你。”

        “麻烦你了。”

        “不麻烦。”

        这样真的好奇怪。

        他像是想起什么，折了身，皮鞋却故意停在棠笑身侧，抄了她落在桌上的纸杯，抬手掷入垃圾桶。

        垂下手时，有意无意的擦过她的手背。

        星火一般，微弱至可以忽略的烫，却在她心底掀起惊涛骇浪。

        低调的商务车停在酒店门口，棠笑跟在他身后，见他打开后车门，忙道，“我自己来就行。”

        周斯年撑着车门，“要下大雨了，进去。”

        棠笑抿抿唇，提着风衣下摆坐到最里。

        特助驾着车，看清她是那个在青森墓园等公交的女孩后，略微吃惊。

        棠笑没有注意到旁人眼光，她将背到身后的包包拉到怀里，双手抱着，似乎要从中寻找一丝安全感。

        她原以为周斯年要到副驾驶，没想到车门被风一顶，他身上寒凉的雨水气味和长腿一同迈了进来。

        棠笑脸色白了白。

        周斯年没有看她，径直对特助道，“回明园。”

        特助一言不发点火倒车，行云流水驶入主干道。

        车厢宽敞，两人分坐的位置可以另外容纳两人。

        棠笑不知道该和周斯年说什么，前额抵着玻璃，没有御寒功能的风衣下显出一道伶仃的蝴蝶骨。

        带着周斯年从未见过的疲倦，漂亮蝶翼奄奄一息。

        整夜没睡好的劳累和一天的奔波绞着她的精神，在暖气充足的车厢里，她忍不住阖上双眼。

        身侧的呼吸声很快平稳。

        周斯年终于望过去。

        睡着了，肩膀顶着车门，扎着的马尾顺到左肩，遮了小半张面。

        他的右手放在口袋里，握到薄薄的一张卡片。

        是他在棠笑父母墓碑前捡到的身份证。

        身份证是意外，可相遇不是。

        使了一点手段，算不上高明，甚至称得上拙劣。

        只要她醒来，想起和丁迦柔问一声，他的恶劣行径就会暴露。

        可周斯年不在乎。

        他是什么样的人，棠笑曾经离他最近，所以最清楚。

        6年前放弃过她一次，这一次不会再放手了。

        丁迦柔是国内风头正盛的模特，一台步高达6位数。

        一次到耀京电视台录制访谈，由丁迦柔拍下的九宫格微博中，有一张棠笑正在采访的照片。

        穿着职业套裙，高跟鞋斜支着，踝骨清瘦而漂亮。

        这条微博过了3个月后被萧晏转发到周斯年手机上，还特地截出了棠笑的脸。

        “我去这不是那谁？你那小白月光？”

        周斯年问，“谁？”

        萧晏莫名其妙，“棠笑不是？”

        周斯年懒得继续搭理萧晏，他点进链接，微博名是【丁迦柔】

        很巧，恰好是周氏旗下的娱乐公司。

        某次春季秀结束，丁迦柔的经纪人把她请上周斯年的车。

        丁迦柔贫苦出身，凭借优越外形条件和天赋跻身模特圈，因为没有后台，所以一直都在第三梯队打转。

        她收过不少烫金的房卡，但是一次都没有用过。

        车内冷气很足，她搓了搓手臂，刚想好说辞，那边开口了。

        声音清冽，沉的好听。

        “你和棠笑关系怎么样？”

        丁迦柔愣了一瞬，很快反应过来自己不是这场交谈的中心，随之放下心来。

        “很好。”

        她用了这两个字。

        这倒不是假的，丁迦柔第一眼见棠笑就觉得投缘，没有工作的时候就到棠笑租的小房子里打游戏。

        她开直播，拉着棠笑玩恐怖游戏，一小时内观众破百万，比她本人开直播的粉丝效应还要高。

        丁迦柔聪明，在周斯年近乎保护的态度中悟明一些不能说的往事，她笑着保证，“周总放心，我会照顾好棠笑。”

        说是照顾，她并没有把棠笑的所有消息都告知周斯年，甚至从未主动说过一次，而周斯年更是自那以后，再没有提起棠笑的名字。

        不过，有了棠笑的关系，公司开始对丁迦柔上心，她很快晋升为模特圈的第一梯队。

        有了名气后，她认识了更多的人，其中就有萧宴。

        萧晏没有给她递烫金房卡，反而是给她递了一件御寒的西服外套。

        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她曾经故作无意的提起自己的生活，说交了一个好朋友。

        萧晏扯着领带，笑道，“棠笑是吧？”

        她装得惊讶，“萧公子认识？”

        “算不上认识。”萧晏看她一眼，“她和你们老板认识。”

        说是认识，但更多的，萧晏没有再透露。

        丁迦柔也没有试探过棠笑，只觉得她如果真的和周斯年好过，不至于落得如今。

        只是没想到，阴差阳错，又或是天意人为，棠笑在青森，而周斯年刚好也在青森。

        她事先当然不知道周斯年的行程，电话也没有拨过去，而是拜托了一个在青森的女性朋友去接棠笑。

        但是女友人给丁迦柔的反馈是到了酒店，却没见到人。

        丁迦柔差点气笑了，再给棠笑打电话，那边却传来关机的机械提示音。

        棠笑父母过世后，她就总是睡不好，眠浅，一点动静容易惊醒。

        尽管周斯年吩咐过助理将车开得稳一些，但她还是在对方别车的急刹中醒来。

        好在离明园也不太远。

        棠笑揉了揉眼睛，喃喃道，“到了吗？”

        话一脱口，她骤然醒神。

        她睡醒时总是模糊，尾音含了不易察觉的软，听着像撒娇。

        身侧的周斯年合上电脑，转头看她，“差一会。”

        电脑从没有合紧的缝隙中透出荧蓝的幽光，模糊的浮在他的下颌侧。唇角似乎抿着，平直的一条线。

        她放下手，端端盖在并拢的双膝，默不作声的点头。

        他们之间其实很少有这么紧绷的时刻，在棠笑印象里，周斯年对所有人都冷淡，对自己，却总是很有耐心。

        她开窍的不算早，但是时机很巧。

        等到棠笑察觉周斯年的耐心其实源于偏爱时，她已经不能再给他任何的回应。

        能以全市第一名考进青森一中，棠笑底子在那，可惜她的数学水平“时上时下”，比过山车还刺激。

        但是摘了一个全市第一的名头，各种磨炼提升的竞赛必不能少。

        棠笑原本不在数学竞赛的名单，但是不知怎么的，数学老师非得提升她的水平，愣是在名单上交的最后一刻添上她的名字。

        “棠笑啊，你随便考考就行，不要给自己压力，就当做高考前的练习。”

        棠笑松了口气，合着是一个充数的。

        没想到数学老师是个行动派，说辅导她那是当真不含糊。

        晚自习时，他特地把棠笑叫到教室外，和她说会专门找一个人带一带她。

        棠笑不明就里的点点头。

        一中高中部的楼层按着年级排列，高三在一楼，高一在三楼。

        周斯年从楼梯下来时，正好被数学老师逮了正着。见了他，像是饿狼看见食物似的双眼放光，一通招手。

        “斯年啊，你过来。”

        猝不及防被点名的周斯年皱了下眉，微眯着眼，保持着下楼的姿势。

        长廊的第一间教室正好是高一十一班，棠笑和数学老师站在后门，她规规矩矩的垂着双手，视线落过来。

        头顶白炽灯明亮，照出少女露在校服外一小片雪白的脖颈。

        周斯年转了脚步，抬起长腿。

        步子不快，影子却倾斜着叠过来。

        风里裹挟着清浅的白梨香，白衬衫解了最上的两个纽扣，喉结旁的小痣显眼。

        “老师好。”

        他懒懒散散的倚着墙，手里拿着一瓶运动饮料，应该是刚出冰柜里拿出来，瓶身冒着湿朦的水汽。

        数学老师点点头，他这才垂着眼看棠笑。

        棠笑自报道第一天被周斯年呛了一句后就没有和他单独说过话，两人一个高一，一个高三，非必要时刻不会见面。

        当然，除了非必要时刻。


　　https://fozhidaoxs.cc/book/23309406/64856204.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fozhidaoxs.cc。顶点小说网手机版阅读网址：m.fozhidaoxs.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