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22

尾猫的直播间后台，程文摘下眼镜，长长呼了一口气。

        棠笑的直播间到15分钟左右，人数已经超过5000；现在她已经直播了差不多一个半小时，人数翻了5倍不止。

        对于一个新人主播来说，棠笑试播的成绩已经很不错了。

        程文自诩是个见过大风大浪的人，但是全程跟着棠笑的直播走下来，好几次他都被恐怖音效和画面吓到，后面为了保命，他毅然决然地关掉棠笑直播间的声音，然后绝望的发现连她直播的声音一起关上了，只好咬着牙再次调高音量。

        但是棠笑不管是面对追逐战，还是被各种怪物突袭时，她的表情都没有变过，甚至有好几次还笑出来。

        【逐风：她在笑？她在笑啊！！！她居然笑得出来！！！】

        【谁抢了我网名：点进来之前，克苏鲁还好吧，点进来之后，兔兔救命！】

        【猫友874328：主播流弊，关注走一波】

        “对不起对不起，”棠笑掩盖似的抬手遮住唇角，克制自己已经弯起的眼尾，连声道歉，“就是感觉这个怪物很有意思，你看，它的设定是在迷雾中出现，但是我发现，这个怪物有一个被动技能，只要在没有迷雾的月光下跳进沼泽里，它不仅不能跟过来，主角还能借着沼泽杀死它。”

        玩到差不多10：40分，主控alice的生命血条还有一大半，她拿起自己空了的杯子，对镜头说，“我去冲杯牛奶，大家稍微等一下下。”

        大概三分钟后，她坐回电脑前，捧着温热的玻璃杯，一边喝牛奶一边看弹幕。

        【放课后：现在的新人都是怪物，我一开始还以为你玩速通】

        “速通是指快速通关的意思吗？那我不是，《迷雾镇》的解密还是挺多的，刚刚那个水中女妖卡了我好久。”

        【猫友589258：主播的声音好好听！！！尤其是念英文的时候！！！超级好听！！！姐姐是语言文学方面的吗？】

        “唔，我不是学语言的，《迷雾镇》的团队好像是美国的吧，里面有很多很地道的俚语，甚至还有阿拉丁文，真的有种梦回大学考试的感觉。”

        【oooooopps：已关注主播，主播什么时候下播？】

        “谢谢你的关注，我想打通一周目再下播。”

        陪水友聊了一会儿，棠笑刚要load游戏，忽然发现有一个用户开始了长达半分钟的刷屏。

        【最喜欢小兔子了：小兔真棒，小兔真厉害】

        【最喜欢小兔子了给小兔笑笑送出烟火x99】

        【最喜欢小兔子了给小兔笑笑送出星空x99】

        【最喜欢小兔子了给小兔笑笑送出胡萝卜x99】

        【恭喜最喜欢小兔子了晋升为‘胡萝卜’7级/恭喜最喜欢小兔子了获得999的贡献值/恭喜最喜欢小兔子了为小兔笑笑发电到新人榜第一位/恭喜小兔笑笑获得100曝光度】

        一连串的烟花礼炮特效将迷雾镇阴森恐怖的背影渲染成盛大的浪漫，棠笑久久愣在镜头前，好半天才想起要和对方说谢谢。

        “谢谢、谢谢这位最喜欢小兔子了。”

        她咬了咬下唇，手在电脑桌下紧紧绞着。

        高清摄像头记录她那一刻神情的不自然，明明知道不可能，但她下意识只想到那个人。

        棠笑压住心底翻腾的怪异思绪，一言不发地进入游戏，继续玩一周目。

        后半程她的话明显少了许多，水友对漂亮又有实力的小姑娘格外宽容，齐刷刷在弹幕里劝她下播。

        时间已经差不多12点。

        棠笑终于打出了一周目的结局之一，是ne【逃出生天】

        她有些挫败地吹了吹刘海，小猫洗脸似的揉了揉两颊，声音闷闷不乐，“我好笨啊，只玩出了这个结局。”

        【蒜香烤鱼：摸摸小兔子的头，小兔已经很厉害了，全程没有读档重来的情况下只用了2个多小时就打通了结局】

        【linlin_123：大家要保护恐游区的唯一怪物新人，长得好看，操作又骚，我真的太爱尾猫了】

        【猫友248358：这叫又菜又爱玩？啊？你告诉我这叫又菜又爱玩？】

        棠笑看着人数还在不停往上冒的数字，浅浅的笑了笑，“我明天还是这个时间上播吧，今天谢谢大家陪我。”

        【最喜欢小兔子了：早点睡】

        这位土豪砸钱到榜一后，每发出一条弹幕，就会自动置顶，而且还有金光闪闪的对话框提示。

        棠笑手心发热，她略有些窘迫地坐直了身，欲盖弥彰地揉了揉耳尖，慢慢地点头，“嗯好”

        【最喜欢小兔子了：晚安】

        棠笑看着那两个字，心中说不出什么感觉，“晚安，大家晚安，我下播了。”

        然后匆匆地关了直播间。

        她在椅子上坐了一会儿，长发乖顺地披在两肩，白嫩指尖勾过一绺，挂在小巧的耳廓上。

        窗外传来小车远行的轰鸣，她转过头，视线被一片摇晃的灯海覆盖。

        耀京和青森不同，这座城市冰冷华美，这里诞生了无数人的梦想，也埋葬了无数梦想的死去。

        棠笑拿了另一个干净杯子，接了半杯水后，舒润了干涩的喉咙。

        她背手撑着桌面，后脑的黑发贴着墙角，脖颈拉出一条脆弱又纤瘦的侧影。

        沉默半晌，她的手指终于缓缓动了动，像是要驱散什么似的快步走到洗浴室，一把推开鸭嘴水龙头，双手捧了满手心的清水，重重扑在脸上。

        一滴水珠从眉心滑落到鼻尖，洇进紧闭的唇瓣。

        睫毛湿漉漉的，一眨又一颤，无措地垂着。

        “晚安”

        她喃喃地说道，许久之后，抬手关了灯。

        棠笑关了直播间后，周斯年往后仰靠着长椅，指尖摁上眉心的倦意。

        精冷复式大开间灯火通明。

        纳因科技不苟言笑雷厉风行的小周总把全家的灯都给打开了。

        没有那挥散不去的恐怖音效和棠笑镇定的双语解说后，他闭着眼，感觉每一处没有被光亮照射的地方，都埋伏隐藏着龇牙咧嘴的鬼怪。

        不能细想，如果细想，今晚别想睡个好觉。

        他不禁觉得自己有点可笑，20好几的人，还和18岁出头一样。

        笔记本电脑“啪”地一声被合上，他从二楼的办公间出来，扶着旋转楼梯下楼。

        一层是客厅、书房和主卧，还有一个占地面积多达1/3的开放式厨房。

        周斯年并不经常在家吃饭，硕大的双开门智能冰箱空空如也，他索然无味的打开又合上，终于在底下二层找到一打啤酒。

        也不知道是哪个时候，萧宴或者蒋嘉则带来的。

        他推上冰箱抽屉，弯下腰，拉开第三层时，视线像是冰柜中的冷气一样，不动声色地冻住视线。

        是一排进口酸奶。

        稍微和棠笑亲近一点的人都知道，她对于酸奶的热情远胜于牛奶，但是方诚明和棠真却没有留意到她小小的癖好，每天上学都给她塞一瓶牛奶。

        久而久之，棠笑无师自通“移形换影”这一招，然后她带来的牛奶总是会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出现在周斯年手上。

        后来，既是为了迁就她，也是为了回礼，棠笑给他一瓶牛奶，他就给她一瓶酸奶。

        除了香橙味儿，什么味儿都有，试探似的，看她到底偏爱什么。

        他怔怔地站了好一会儿，男人身上还穿着白天工作时熨帖的衬衫，袖口挽到手肘，劲瘦的线条绷着，那是常年严苛自律的表现。

        腕上的表已经摘下，随意搁在一旁。

        骨节分明修长的手拿起一瓶酸奶，他翻看着保质期，毫不意外已经过了可食用时间。

        什么都会过期，何况是短保的酸奶。

        周斯年从底层柜子拿出香烟和打火机，咬着一圈儿黑金线纹烟蒂，走上阳台。

        他的烟瘾不大，但是这几天经历了太多，他想起过去的次数越来越多。

        年轻俊朗的男人迎着夜风，“咔嚓”一声甩开滚轮打火机，微渺的蓝色火焰中，唇边的烟缓缓捱上。

        如果他没有记错，他发现棠笑这个小姑娘丝毫不害怕鬼神一说，应该是从9月的最后一天开始。

        周斯年在第二局赛程将气氛掀到顶点后，揪着棠笑从体育馆离开。

        他原本想带她去环境高雅的餐厅用餐，奈何不了她一直眼巴巴地看着对街旺盛的烟火。

        青森一中附近有一条非常出名的夜市，不光是本地人爱去，一中的学生和老师也常有光顾。

        明天就是大家期盼已久的国庆小长假，此时夜市中闹哄哄的挤堆着人，周斯年为了不让她被撞到碰到，把自己的校服外套披在她身上，故态复萌地拉着袖口。

        没走几步，他就发现这个姿势的弊端，棠笑总是跟不上他。

        无奈之下，周斯年将她的书包提到自己肩上，一只手虚虚拢着她。

        棠笑出乎意料的安静，瓷一样的面颊泛着淡淡的浅红，不知是那翻锅炒菜的火，还是长街两侧挂着的喜庆灯笼。

        “你想吃什么？嗯？”

        周斯年俯下身，圈着她的手臂紧了紧，微沉的嗓音落在她颈侧，棠笑缩了下肩膀，想跟他说不要靠那么近，她快要没法呼吸的时候，她被人从身后一撞，侧过来微张的唇轻柔如羽毛般拂过周斯年的下颌。

        距离太近，两人的视线对撞在一起，刹那间周斯年在她干净眼底看见自己清晰无比的倒影。

        他刚要后退一步，不料身后的人潮推搡着拥挤，再一次把棠笑撞入他怀间。

        力道太急太快，仓促之间，周斯年只来得及用手掌垫着小姑娘的前额，以免她磕到自己锁骨。

        棠笑闷闷地“唔”了一声，周斯年立马敏感的低下头问她，“刚刚撞到哪儿了？”

        “没有”她小幅度的摇头，抬手揉了揉鼻尖，声音被堵得瓮声瓮气，“你呢？”

        周斯年摇摇头，随手揉了一把她的头顶，别开视线，对着远处升起的白雾笑了笑，“你这关心还挺让人意外的，我没事，走吧，看看你想吃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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