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比划

不知道是提示，还是催命曲的广播语毕。

        商场似乎很久没有这么静寂了。

        俞冉的心跳漏了一拍，他极短地皱了一下眉心，又舒展开。在广播里软糯唱着歌谣的童声落下前，他已经恢复了往日装没存在感的样子。

        还真是……一点也不直率。

        轩濯站在他身后半步的地方，嘴角的笑意似有似无，成了一团过眼云烟。

        随后他清了下嗓子，将那童谣的后半部分，“念”了出来：“黎明前的夜晚，鹤与龟滑倒了，背后面对你的是谁？”

        由于清唱的水平实在是差了些，俞冉好不容易捋平的眉心，又快蹙到一起，最后干脆离噪音远了半步，耳根这才清净了。

        轩濯不恼，反而掩面干笑了几声。

        旁边几个玩家倒是快吓傻了，本来听到广播里放得童谣，心里就不舒服，这会儿忽地听道有人续写了童谣，直接被心里的砍儿劈麻了。

        众人脸上都有点怪不住，这童谣真诡异……嘶……不对，轩濯怎么懂后面怎么唱的？

        见轩濯唱的跟真的一样，费瑾瑜问：“这唱的是竹笼眼吧？”

        他以前在一本书里看到过。

        轩濯：“嗯，不过竹笼眼在日本的版本就很多，翻译过来也多少有些不一样。”

        所以重点不应该在这首古老的童谣上。

        轩濯望向那团定格住的人偶，随口一说：“算了。”

        众人脸上彻底兜不住了，生死关头，系统丢出一首没头没尾的童谣，还不知道是不是突破口，唯一一个看上去懂点的老哥，居然说算了？

        摆烂也要看点时机啊！

        俞冉早已见怪不怪，顺着轩濯的视线看去，在意他到底在看什么。

        结果就看到姿势定格的千奇百怪的人偶们。

        俞冉忽然想起以前玩过的游戏，有东西会趁玩家不注意，悄悄靠近。

        但他看了一会儿，也没琢磨出人偶还动不动了。

        玩家们准备就“竹笼眼”原地商讨一下，楼上忽然传来一阵动静，大到经历过地震的几个人，直接从地上蹦了起来。

        楚冯和倪彤几乎同时喊道：“地震了？”

        俞冉不为所动，反而看向了自动扶梯的两道口。

        一个上行电梯，一个下行电梯。

        转头的幅度略大，脸上长长的碎发刮得他有些痒。

        轩濯“啧”了一声，心情看上去不咋地：“小心，他们的同伙来了。”

        其他人还没来得及问是谁的同伙，骂娘的话先顶在喉咙里不上不下。

        众人看见木偶人大军来了。

        一堆手脚细长，各个干瘦的模特台拥有了自主意识，乘着扶梯，涌了一波又一波。把出入口堵死了不说，它们还不肯放过玩家似的在不断前进。

        直到把玩家们围在圆圈里，才停下步伐，都不动了。

        一半是npc自发围住了玩家，一半是诡异的木偶。

        人台脸上缺失了五官，俞冉都能看出它们要说啥。

        大爷来玩啊，大爷你选这边~还是哪边呀~

        你大爷。

        俞冉半眯起眼，心想这么多材质不明的人偶，怎么才能弄出地震的动静？

        总不能出征前，在楼上壮气势蹦迪吧？

        系统很满意此时众人懵逼惊恐的表情，通过广播它又火上浇油道：“叮咚咚~插播一条通知。请玩家们在规定时间内，找出潜藏在身边的背叛者。”

        “第一、请遵守时间。第二、请不要冤枉任何一个好人。第三、你们只有一次机会……赢者生存，败者处决。”

        良久，负一楼连空气都是凉的。

        谁也不敢想输掉游戏的后果是什么？但现在他们被逼得得必须要分出个输赢。

        轩濯散漫地一扬下巴：“系统大人，规定时间还没说呢。”

        系统装死：……

        看不出来是故意的？

        轩濯笑了好一会儿，最后看向俞冉：“怎么办，它好像要我们死。”

        说得倒是轻松，俞冉对上他的眼睛，见那双异色的瞳仁一如往常的明亮。

        “哦。”了一声，算作回应。

        轩濯笑得更欢了。

        系统：……

        众人：……

        这两人笑个屁啊，要不先把这两个票出去吧。

        林雪儿正痛苦地头脑风暴，众人的玩笑话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只觉得那童谣耳熟。

        过了一会儿，她的声音有些打颤：“我记起来了，竹笼眼……我和幼稚园的小朋友玩过。”“孩子们手牵手把扮演‘鬼’的孩子围起来转圈，一起清唱童谣，在童谣结束时，作鬼的孩子必须蒙上眼睛，若他能猜出正背后对着的是谁，就换他猜中的孩子当鬼。”

        因为幼稚园里孩子们口中唱得童谣，和广播里播的并一致，这才叫她一时没记起来。

        等林雪儿解释完，原本就不安的玩家，表示更慌了。

        从安阳和费瑾瑜一直胆子小，也怕这些东西，硬是憋到林雪儿说完才敢喘气。

        楚冯也差不多，听得脸都青了。

        “嗯，也有说法作‘鬼’的孩子，猜中下一个孩子，便算找到了替死鬼。”轩濯说得比念稿子的口吻还无情。

        众人长吁短气，脸上被阴霾笼罩，似乎联想到了什么。

        竹笼眼的玩法，不正和广播第二次说得大差不差。一个鬼在明面鬼来猜，一个鬼在暗处，好人来猜。

        再加上广播心怀不轨，没有说明确规定时限，万一玩家们猜疑的久了点，没及时采取行动，“鬼”不就吃上了自在饭？躺赢。

        一想到宣判随时会降临。相处不过七天的玩家，脸色变了又变。

        “内鬼自己跳出来吧。”从安阳黑着脸，他可不想因为副本错失几天后的音乐会。

        不过话是这么说，内鬼真的会主动跳出来吗？

        俞冉犹豫了，他也曾想过找个机会和众人坦白身份，最终私心大过了这个想法。

        玩家这边一直没有进展，先前罚站的木偶们倒是动了起来。它们手拉着手，不悲不喜地唱着“鹤与龟滑倒了，背后面对你的是谁”。

        林雪儿几乎失声，这场面比她陪孩子们玩过的任何一次都要……盛大。当然，不单单是参与的人数多。

        它们没有皮肤，没有血管，更没有精密的骨骼，靠着极个别可动的部分，人偶们僵硬着扭断了四肢，口中念念有词。

        “笼中的鸟儿，无时无刻不在想跑出来。”

        俞冉轻轻阖眸，他突然意识到，笼中的鸟儿，不正是圈里围着的所有人吗？

        按照竹笼眼的规则，圈内蒙着眼的人皆是鬼。

        只有一次验证机会，俞冉没有立刻分享自己的胡思乱想。

        木讷望着玩家们的npc，此时也有了反应。它们听到童谣，就开始啼哭，鬼哭狼嚎，拿出天崩地裂的架势。

        把圈中的玩家吓了一跳。

        俞冉趁机观察其他人的反应，要是按字面意思，谁也没有蒙上眼睛……蒙上眼睛？

        他想起唯一一个被蒙上眼睛当作大礼的，不正是他本人吗？

        如果他站出来，能控制住眼下的场面，能让他们重新回归现实。

        俞冉终是跨过心里的坎儿，声音不大却十分坚定：“摊牌了，我是背叛者。”

        众人一面堤防商场里发疯的npc，一面又要留意载歌载舞的模特台。乍一听有个声音夹在里面说摊牌了。

        坦白从宽也可能成为晴天霹雳。

        楚冯第一个跳出来，哇哇大叫：“哈？！你是背叛者？”

        tmd活了十九年，第一次那么信任的大哥，居然是……叛徒！？

        不知道为什么，俞冉觉得npc哭得更凶了，吵得脑仁都在疼。

        以防万一，他还是补了句：“对。”我就是，你们可别不信。

        轩濯手长脚长，靠过来随意一搭，便能把人揽下。他搭着俞冉的肩膀，婕羽像蒲扇般撩了一下。

        “如何证明？”

        俞冉一下没反应过来，有个热乎乎的家伙贴了过来，也没转过神，他要证明些什么。

        轩濯站得放松，挂在俞冉肩头的手就和要断了一样，一晃就摆几下。

        看得出，他是一点力气没用。

        倪彤很纠结，一边是俞冉隔着人海让她保密的身影，一边是俞冉说他就是那个叛徒的话。

        “是啊。”倪彤叹气，“为了不冤枉任何一个人，麻烦你证明一下吧。”

        心里面，她是极其不想俞冉是叛徒，被留在副本的。

        俞冉以为自己说错话了，打量着众人的神色，他竟一时语塞。

        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他挣扎着反思自己哪一步做错了，给他们又带去了什么样的困扰。

        不知不觉，眼尾染上一抹绯色。

        众人怔愣，他怎么看上去快哭了。

        倪彤连忙安慰：“我不是那个意思……再说副本也没说背叛者有几个人，对吧？”

        俞冉点了下头，搭在肩上的手轻轻叩了他两下，似乎也有些安抚的意味。

        轩濯借力站了一会儿，才松开一手就能揽住的人：“说到底为什么要听系统的。”

        那群npc嚎的他心烦意乱，于是不耐烦地揉了揉耳朵。

        俞冉抬眼扫向众人，又恢复了一派的神情。两人没有交流的一诈，还真让“鬼”露出了破绽。

        余光里，林雪儿长舒了口气。

        轩濯活动了下手腕，目光虚虚落在一点，像是在观察林雪儿，又像是不巧落在了那片空气上。

        他忽然弯腰，嘴里念着：“鞋带松了。”

        众人的目光一下被引到了鞋子上，都看着他系鞋带。

        俞冉也不例外，垂眸，想问问他穿得鞋子需要系带子吗？就见他众目睽睽下拆开一点记得好好的鞋带，又不慌不忙的记好。

        他系鞋带的手势很奇怪。捻着带子的两头，从小拇指开始翘指头。

        等他翘起手指，比划得像数字3的时候。

        林雪儿怔忪，脸上明显兜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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