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冤魂

丞相的尸身已经被人搬入了棺材，府内的下人正在匾额上挂白布——家主逝世，府内亲眷皆需服丧四十九日。

        肖景行与孙西亭二人正沿途踱步而行。

        “大人，这事儿您怎么看？我觉得四姨娘说的也不无道理。”

        孙西亭跟在肖景行后边儿，话匣子就打开了。

        “真相未明，不予排除。”

        “这府里阴气可真重！”

        话音未落，身旁就擦过一个少年。

        孙西亭一看，这少年真有个好皮相，却偏生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且说话还神神叨叨的。

        不必怀疑，这少年正是元轻衣。

        “您二位可悠着点，当心鬼缠身！”

        当然了，两个大男人，阳气重的很，怨鬼是铁定不会缠上来的。至于为何他要这么说——当然是为了趁机讹一把银两了！

        想他面前这人是谁？肖景行啊！身居高位，还有个皇后亲姐姐，别的不说，钱肯定少不了！

        经他在丞相府内的观察，肖景行心理素质强硬得很，不管面对多玄乎其玄匪夷所思的事都能保持万年冷漠脸。

        且此人心思缜密，不会放过任何蛛丝马迹，否则也不会稳坐九卿之位。就算他真的只是个疯子，恐怕也会去调查他所说的话。

        最重要的一点，一看就人傻钱多容易骗，头上就明晃晃贴着九字——我是地主家的傻儿子。

        “胡说八道些什么呢你？！”

        孙西亭瞪了他一眼。

        肖景行没有说话，只是看向面前的这个少年，目光也没什么波澜起伏，倒是看得元轻衣有点凉飕飕的。

        元轻衣这才算看清肖景行的面容——他算是明白一众姑娘思念得肝肠寸断究竟是为何了。这人生得当真是好看。

        不过看起来也当真是冷冽，他甚至都要怀疑这人到底会不会笑了。

        “丞相府不久前还死过老夫人吧？我听守灵的婢女说府中到了夜里总会发生些异事，不如大人自己去问问？”

        元轻衣装作不甚在意地掸了掸衣摆上的灰尘。

        “指不准就是冤鬼索命呢？唉，罢了罢了！反正这个跟案子又没啥关系。”

        他看过丞相的尸身，没有阴气缠绕。故而府里虽有怨魂，却并没有攻击性，与丞相的死也没有关系。但府内既然有怨魂，就必定有隐情。

        不过为了把他的金主爹地骗到手，他撒点善意的谎言不为过吧？

        嗯，骗得差不多了，关键一步，要潇洒地离去，背影一定要带着几分放浪不羁。

        然后——

        “哎！兄台留步！”

        孙西亭被他认真的神色说得有点毛毛的，虽心里还是将信将疑。但从自家大人的眼神来看，这个人得多加留意。

        “不知兄台尊姓大名？”

        “免尊，姓元名随字轻衣！”

        “元兄家住何方？不知明日可方便一同前往丞相府？”

        “行！不过你也知道，我一个做小本生意的，若是明日放下我的摊子，那亏损可不小啊！”

        孙西亭看了一眼身边的肖景行，嗯，肖大人面色如常。

        “元兄所亏损，我们会尽数赔偿。”

        “真的？那少说也得亏损——这个数。”

        元轻衣比了个二。

        “二两银？”

        摇头。

        “二十两银？”

        再摇头。

        “二……二百两？”

        “少说也得二两金！”

        孙西亭气结，眉眼就皱到了一块儿。

        “二两金还小本生意呢！你莫不是在诓我！”

        “你这话我就不爱听，给不起是吧？那就恕我不能随同了。”

        元轻衣装模作样地转身要走。

        “回去喽！明个儿一大早还得起来忙活呢！”

        “可以。”

        是肖景行。

        元轻衣立即美滋滋地转回来，虽说这个拽得跟二五八万似的，给钱还真不墨迹。这一声听在他耳里可胜却人间天籁啊！

        “害！肖大人果真是能理解咱们这群平民百姓的苦处，能补亏损，我自然愿意跟去的！”

        见元轻衣凑回来，孙西亭不情不愿地从钱袋里摸出两块金子，半缩半给地拿到了他眼前。

        元轻衣毫不客气，一把捋过就往怀里塞。笑眯眯地看着肖景行，愈看愈觉得他顺眼。

        “那就谢过大人了！”

        待元轻衣乐颠颠地走远，孙西亭颇为肉疼地揉了揉心肝。

        “大人啊！咱们亏大了！”

        肖景行眸光一扫，孙西亭立刻闭了嘴——他怎么忘记肖大人家里有多钱了，二两金在肖大人这里，根本毛都不算嘛！

        “那、那大人，我们为何要留意这个人？”

        “方才丞相府，此人在场。”

        肖景行看着元轻衣离开的方向，寒潭般的眸子深不见底。

        孙西亭一拍闹袋，他居然没发现！如果这人当时真的在场的话，那就是已经把情况了解了个透彻了，可是他明明吩咐要严加看守，他是怎么进来的？

        既然已经看过府内了还要答应他们明日一同前去，该不会是有啥阴谋吧？

        不得了了，朗朗乾坤之下，居然有人要残害他这个可怜的孩子！

        “大人，您可要保护我啊——”

        孙西亭哭丧着脸看向身旁，慢着……

        “？！”

        肖大人呢？

        “大人？大人！大人您等等我！”

        翌日清晨，刑部各位刑官照例到丞相府查案。

        孙西亭四下一看，嗯，那个诓钱的还没来。正思索着自己是不是被他坑了，就被肖景行打断了思路。

        “去查一下他说的那件事。”

        说罢，自己往内厅走了。孙西亭好半晌才反应过来自家大人口中的这个“他”是谁。此时肖景行已经走出一段距离了，他忙拔腿跟了上去。

        “大人、大人！咱们问谁呀？”

        话音刚落，就有一个生得秀气的婢女迎面走来。孙西亭看着面熟，愣了半晌才猛然想起自己见过，她是丞相夫人身边伺候的大婢女，名唤邱辛。

        孙西亭忙叫住她。

        “邱辛姑娘，请留步！”

        女子站住，见是他，便福福身子行了个礼。

        “肖大人，孙大人。”

        起身时她面上已带上得体的浅笑。在伺候夫人前，她还伺候过老爷和老夫人，礼数自然最是合称。只是都没伺候得很久就是了。

        “孙大人叫住奴婢，可是有什么吩咐？”

        “听闻贵府近来发生了些异事，不知姑娘可知其中详细？”

        “大人说的是老夫人院里那事儿吧？这奴婢不大清楚，您可以问问那些扫洒丫鬟。”

        邱辛掩唇笑了起来，指了指左侧一处宅院。

        “不过是几个胆子小的丫鬟故作玄虚罢了，大人不必放在心上，改日我便去说说这些丫头。”

        “无妨，不过是有些好奇而已。谢谢姑娘了。”

        孙西亭忙拱手回以一礼。

        邱辛笑了笑，迈着缓步回大堂去了。

        肖景行看着她的背影，眸中带着几分幽暗。

        孙西亭见他这样，愣了愣，也看向邱辛——纤腰柔骨，小家碧玉，怎么看都不像有问题的样子啊？

        但肖景行已收回目光，向左侧宅院走去，显然并不欲与他多言。孙西亭只好摸摸鼻子，跟了上去。

        寻到平日夜里扫洒老夫人庭院的丫鬟，果然有异常。

        “您不知道，这院里到夜里总能听到老夫人的哭声，已经吓跑好几个丫鬟了，只是奴婢胆子大，才叫我留了下来。据说先前还有人看到老夫人坐在阶子上，口里念念有词，可是吓人得很！”

        那丫鬟叹了口气。

        “我们也跟邱辛姑姑讲过，只是她总说是咱们多疑，当我们是在戏弄她，先前还生了回气。也没上报给老爷夫人，老爷一逝世，院中夜里闹得就更厉害！您说，这不就是老夫人泉下有知，要来索恶人的命么？！”

        “可怜咱们老夫人，平日里待下人是最和善，生了场病便去了。唉！”

        闻言，孙西亭面色凝重起来——果然如元轻衣所言。他们这些做刑官的向来不信鬼神之事，但此事必然与丞相之死有一定关联。

        待回到大堂时，便听到门口传来阵阵嘈杂声。

        “小兄弟，行个方便，让我进去呗？”

        “公子，您不能进去！”

        “唉！你说说你，好好一人。怎这么不懂得变通？说了是你们肖大人叫我来的。”

        这诓钱的来了！孙西亭脸一黑，走到了前门。

        “公子啥呀公子！就是一泼皮！行了，放他进来吧。”

        元轻衣笑咪咪地拍了拍守门小兄弟的肩膀，跟着孙西亭大摇大摆地进去了。

        孙西亭见状，翻了个白眼儿，得嘞，给他点颜色，他自己还上头了！

        不过显然元轻衣并不在意他的想法，自顾自地冲肖景行一笑。他甚至怀疑，要不是大人躲开了，这人的猪蹄怕是要拍到大人肩上去。

        “喂，我们问过了，确实有这么一回事。所以你看出来什么了？”

        孙西亭不满地把元轻衣拽回来，谁知元轻衣一巴掌拍掉了他的手，附带拍了拍他拽过的地方，俨然一副嫌弃得要死的神情。

        气得孙西亭心里直念，不与小人计较。

        “晚上再告诉你喽！”

        元轻衣挑了挑眉，也不管孙西亭如何，自顾自地就往内厅走。

        “还请孙大人派个人带我去老夫人的住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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