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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十七章


“赵郎,看您这架势,是要去淋一淋雨吗?”妙音执帕掩面轻笑,声音温软动听:“啧啧,习武之人的身子骨就是强健,虽已入夏,但此时惹了风寒,比严冬更加难捱。”

        懒懒倚在门上的赵夜清侧过脸去看回廊拐角处的美人儿,眉毛一挑:“定西城不会这般大雨滂沱,我只是赏雨罢了。”随后又去望院中欣盛花木,不少叶子打落在地,飘在积水上没头没脑的乱转。

        妙音也不靠近,她抬手扶发髻上斜簪的一支孔雀钗,眼眸微垂:“赵郎,世上男女之间并非只有情爱一条路可走,更何况人心易变,色弛爱衰,易生怨侣,不如做知己朋友,长长久久。”

        “长长久久……”赵夜清低哑叹息:“可我不甘心。”

        他甚至使了手段,求着阿爷去向谢大将军提亲,不顾谢杳杳是否愿意,他唾弃自己的自私,却任由自己沉沦,只要他以后一心一意对她,总会有云散月现之时。

        他已经给侍妾枫娘在定西城另寻了一处宅子,婢女仆役安排妥当,许诺她余生不愁吃喝,若她遇到合适的人,大可另嫁,他绝不强留,只是没想到枫娘悲痛欲绝,悬梁自尽,所幸得救及时,没造成无法挽回的局面。

        他还在为二人的可能性努力,可谢杳杳回京述职,一去不回,连飞火都装笼送去长安,阿爷告诉他,谢杳杳要嫁太子为妻。

        李知憬凭什么呢?凭他生来就是帝王血脉,主宰他人命运?都说太子乃是大渊有史以来最完美的储君,可对于谢杳杳来说,单论婚姻就百孔千疮,赵夜清夜不能寐,满脑子都是谢杳杳被囚禁在东宫以泪洗面日渐憔悴的场景。

        他要救她于水火,不远千里奔赴长安,可她环着太子肩膀,二人在水中紧紧相拥,却对他说:早放下了……

        若是真能喝醉就好了。

        李知憬斜倚在榻上看书,鎏金鹤形香炉里燃着白檀香,驱散了雨水带来的土腥气。

        直至耳边响起谢杳杳叩门求见之声,他才回过神,应道:“谢率,请进。”

        “不知殿下深夜宣臣进宫,有何要事?”谢杳杳浑身上下还带着水气,靴子前沿被打湿,还有几缕青丝贴在鬓边,大雨夜赶路就算是架了马车也难免如此。

        “谢率,以后与赵夜清保持距离,以免害了他性命。”李知憬放下手中书册,揉了揉太阳穴,下榻穿鞋,言语间尽是困意:“不早了,回去睡吧,孤也要歇下了。”

        谢杳杳站着未动,一滴雨水顺着脸颊滑落,可她并未抬手去擦,而是定定地凝视李知憬,直至挡住他的去路。

        “你怀疑我泄露秘密?”她口吻酷烈,许是赵夜清的话刺中了她的痛处,又或是李知憬理所当然的态度太过碍眼,谢杳杳心中一根紧绷的弦岌岌可危,几欲断开。

        她知道了他一点事情,他派人监视她无可厚非,可扯到旁人身上,未免太过严苛。她是活生生的人,不是可任由他人搓捏的人偶,想摆成什么样儿就摆成什么样儿。

        闻言,李知憬眉头一皱,知她会错了意,也生出恼意来:“谢杳杳,孤不是在同你说笑。”

        话音未落,就见面前人的肩膀已有些微颤抖,双拳紧握在身侧,这副模样与她儿时相重叠,李知憬脑海中不合时宜地出现一个念头:到底是长大了,以前生气时还会眼含泪花,现在只会瞪得浑圆,难不成她还敢挥拳?

        李知憬觉得自己的想法好笑,那点儿恼意也没了踪影,语气又软了下来,解释道:“若让圣上知道,赵家与你走的亲近,甚至你与赵夜清还有些不清不楚,难保不生出他们有谋逆之心的想法。”

        谢杳杳既然是凤格,注定是未来的皇后,那赵夜清就不应当再与她过分亲近,除非他自己想称帝,了结了大渊。

        他向来看人颇准,赵夜清望向她的眼神不会作假,哪怕赵夜清极力掩饰,可爱慕之意还是从眼角眉梢流露出来。他相信赵家对于帝王的忠心,可旁人不一定。

        “你以为监视你的人,除了孤,就没有圣上的眼线?无风尚有三尺浪,你怎么知道朝中没有人想扳倒赵家?谢杳杳,你脚下是大渊国都长安,连孤都要事事小心谨慎,何况是你。”

        屋外雨声渐小,兴许是香炉中的炭火熄了,土腥味卷土重来,弥漫在鼻尖,让人心口堵得慌。

        话终是听进去了,谢杳杳侧身让开,淡淡道:“殿下宽心,臣与赵将军只有同僚之谊,无论是赵大都督还是赵夜清都对大渊忠心耿耿,且臣以后也定会约束言行,不给殿下和旁人惹麻烦。”

        他说得对,她尚且受制于人,身陷囫囵,又有什么资格要求他信任她,又有什么能力保朋友不被牵连甚至嫁祸。

        她连落水,都要靠别人来救。

        见李知憬的背影渐渐远去,“谢杳杳。”她自言自语道:“振作起来,总会有出路。”

        天犹如被捅了个大窟窿,一连下了五六日的大雨,长安八水水面急速上涨,隐隐有溢出之意。

        端午前一日,急报入京,江南道沿漓江一带水灾严重,一夜之间好几处堤坝崩析,淹了无数村镇,死伤难计。

        漓江是大渊国境最长的一条河,横跨淮南道、江南道、剑南道多处,每年用于防治水患、固堤修坝的银两无数,偏偏溃堤的是人口密度最大的江南道一带,损失不可估量。

        皇帝气急攻心,身形一晃,差点儿晕过去,急宣太子及六部尚书进宫,议政殿内灯火通明,气氛压抑。

        谢杳杳陪李知憬一同去的,以她的品级不能入殿,候在殿外看头顶乌云密闭,不见星月。今年天气属实反常,几乎没有春日,直奔酷暑,雨量相比往年多了不止一倍。

        她望着雨幕思考,大渊素来有大灾大祸之际皇子亲赴的规矩,眼下大皇子成王没有政务经验,二皇子怀王前两日因酒后失德调戏梦川郡主,被禁足府中,而现任江南道御史是李知憬举荐的贤良之才,恐怕赈灾治水的担子要落在太子头上了。

        天快亮时,李知憬一行人才从议政殿出来,工部、户部两位尚书一左一右跟在他旁边,正说着什么。

        走到近前,两位尚书躬身行礼,直言定不负陛下、殿下所托。

        “殿下,咱们什么时候出发?”不待李知憬开口,谢杳杳先问。

        “明日一早启程,有劳谢率安排。”

        自打那夜的冲突之后,二人之间的气氛便是如此,分外客气,君臣和谐,堪称相敬如宾的典范。

        赵夜清再找过她,说喝多酒乱说话,让她别往心里去,谢杳杳笑得恣意,拍拍他的肩膀,抬起下巴:“本率就不是小心眼儿的人。”

        此事便在表面上翻篇了。

        李知憬点了谢杳杳、丁臣元、青岚以及护卫若干,另一位副率周鹏则留守东宫。

        谢杳杳先回府辞别爷娘,谢青黎板着脸说当以国事为重,护好太子周全,谢夫人哭得梨花带雨,只叮嘱女儿照顾好自己。

        谢穆小脸埋在谢杳杳肩膀上,强忍眼泪:阿姐你早点回来,说好教我射箭的。

        翌日天还未亮,赈灾的队伍就已浩浩荡荡出了长安城,谢杳杳骑马跟在李知憬车辇一侧,马不停蹄赶路,待到驿站时已近深夜。

        她住在李知憬隔壁,方便照应,于是对付着吃了两口,草草梳洗睡下。

        有人进入房间的第一时间,她就醒了,是多年行军打仗养成的习惯,谢杳杳悄无声息从枕头下摸出匕首,待那人掀开帷帐,她瞬间跃起,刀刃抵在来人颈间,低声道:“找死?”

        二人靠得近,谢杳杳闻到熟悉的白檀香,借着朦胧月光抬眼去瞧,五官精致,高鼻梁桃花眼,竟是李知憬。

        她一时忘了撤回匕首:“你大半夜不睡,来我房间做什么?”

        “你说呢?”李知憬桃花眼微微上挑,抬手覆在她紧握匕首的手背上。

        二人全然没了前阵子的别扭,谢杳杳忙抽回手,匕首放回鞘中,拉开二人距离,结结巴巴道:“你……你疯了?”

        “换上衣服,跟我走。”李知憬丢下一套夜行服。

        直至上了马,在夜幕中狂奔,谢杳杳明白过来,很多事情明路上是一套,实际另有乾坤,李知憬一定是发现了什么,才有当下筹谋。

        待到天明,两个人又换了身普通平民的衣裳,往最近的城镇去,城门口的守卫查看证明身份的公验过所,李知憬从怀中取出递了上去。

        “吴笙,长安……茶商……”守卫边查看边打量,翻到下一页:“吴氏窈娘……”手中又摸到几枚铜钱,守卫笑逐颜开,将过所还给李知憬:“没问题,进去吧。”

        “你倒是准备得周全。”谢杳杳打着哈欠,低声同李知憬说,他举止全然不像是久居东宫之人,对百姓生活了如指掌,看来这事儿没少干。

        “咱们先找客栈歇息再走。”李知憬竟轻车熟路领着她去了处不起眼的逆旅邸舍。

        柜台上算盘噼啪作响,掌柜头也不抬:“客官要几间房?”

        “一间,我们二人是夫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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