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凤姐儿连忙问：“是什么？”

        黛玉也歪着头看他，两人明明只是去城郊买了一块地，哪里去寻了什么吃食？

        翟南微微一笑：“火锅。”

        “火锅？”凤姐儿跟着说了一句，眉头皱起，困惑道：“这是什么吃食，我从未听过。”

        贾府是钟鸣鼎食之家，吃喝都是美酒佳肴，凤姐儿虽不是精于吃食的馋虫，却也见过不少山珍海味，然而火锅二字，她长这么大，却是闻所未闻。

        “我寻的本就是新鲜吃食，若是让你们听过，那还算什么新鲜。”翟南看了一眼凤姐儿，不再多说。

        转而看见雪雁和鹦哥匆匆赶来，便对黛玉行礼，缓缓道：“折腾半日，想来林小姐也累了，那便请林小姐早些回去安歇，小人这里也先退下了。”

        黛玉第一次听他这样尊称自己，有些不习惯，她想问明天还不会见面，不过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也不好问这样的话，以免又落人口舌。

        与他相处一日，十分自在畅快，她心里多有不舍，但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有些矫情，反正都在贾府，若真想见面，哪有见不到的道理。

        如此想着，她便好受不少，对翟南轻轻一笑，也不看凤姐儿，转身和两个丫鬟离去，纤细单薄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夜幕之下。

        翟南随即对凤姐儿一礼，平静道：“小人告退。”

        “慢着。”凤姐儿却不肯轻易放他走，微抬下巴，问道：“火锅，可适合老人吃？”

        翟南暗道一声“果然”，随即答道：“老少皆宜，而且能极大的满足不同口味的人。”

        “哦？”凤姐儿道：“细细说来。”

        翟南笑道：“若是细细说来，恐怕这一夜都说不完，二奶奶若是真想看看是何物，不如明日小人做一顿，奶奶亲自品尝一番。”

        凤姐儿思忖片刻，轻轻点头道：“明日午时，成吗？”

        “成。”

        黛玉这边告别翟南，回去的路上，雪雁和鹦哥叽叽喳喳问个不停。

        鹦哥：“姑娘，在老太太那用过午膳后，转眼就不见了你的身影，你这半日是去了哪里？可把我们急坏了。”

        黛玉浅笑道：“去外面逛了逛。”

        雪雁歪着头问：“外面好玩吗？怎么不叫上我们？”

        黛玉轻轻捏了一下她圆润的小脸蛋，笑道：“今儿恰逢赶集，热闹得很，走的太急，没来得及带你们，再有下次，一定带上你们。”

        鹦哥犹豫片刻，担忧道：“我们来时，听说姑娘是和一个男扮女装的男子出的门，还没二奶奶撞到了，太太和二奶奶没有为难你吧。”

        提起这个，黛玉就来了气，她板着脸，硬邦邦道：“我父亲还活着，他们没有胆子为难我。”

        “那便好。”鹦哥松了一口气，又问：“方才我见姑娘身边有个女人，那女人人高马大，相貌和灶房当差的翟南有些相似，姑娘难道就是和他一起出的门。”

        黛玉点点头。

        雪雁又问：“和他一起出去干嘛？”

        想起白日买地闲逛的事，黛玉嘴角便忍不住上扬，却只是说：“去外面寻新鲜的吃食，他是个厨子，少不了要折腾这些。”

        鹦哥劝诫道：“姑娘以后可不能这么随便与男子出门，今日寻不到姑娘，已经是把老太太急坏了，若是让老太太得知，姑娘是和男子单独出去的，怕不是要气到老太太？”

        贾母是贾府身份地位最高的人，若是将她气出或急出个好歹来，恐怕谁也不好过，黛玉也不敢在老太太面前放肆，便轻声答应道：“我记下了，日后再出门，必定带上你们两个。”

        走着走着，余光中忽见一株翠绿，黛玉倏地停下脚步，向那翠绿望去。

        雪雁和鹦哥不明所以，都问：“怎么了？”

        “土豆。”黛玉道。

        鹦哥和雪雁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黛玉快步向两株翠绿走去，原来这是白日里用来做实验的那两个土豆，因为浇灌了营养液和化肥的缘故，现在已经舒展了翠绿的嫩叶。

        她在两棵土豆面前蹲下，见嫩绿柔软的叶片十分可爱，忍不住伸手触碰，然而指尖刚摸到叶片，便听到一个奶气十足的声音道：“哎呀，漂亮姑娘摸我哎。”

        黛玉微怔，随即想起自己能和植物沟通的事，她回头看了看雪雁和鹦哥，试探地问：“方才，你们可听到什么声音了？”

        两个丫鬟摇摇头：“没有啊。”

        黛玉扭过头，在她们看不到的角度偷笑了两声。

        “啊，漂亮姑娘笑起来真好看。”

        黛玉又伸手摸了另一棵土豆叶片，顿时听到相似的声音：“她也摸我了，好舒服啊。”

        黛玉感觉手里的叶片动了动，似乎是伸了个舒服的懒腰。

        “姑娘，你做什么呢？咱们快回去吧。”鹦哥走来劝道。

        “把这两棵土豆，一起带回。”黛玉说着，便亲手去挖土豆。

        鹦哥急忙拦住她：“快别挖了，都把姑娘的手弄脏了。”

        黛玉却不听劝，一心挖两个土豆，这也算是她亲手种出来的，就跟自己的孩子似的，说什么也要把它们带回去。

        两个小土豆见她要挖自己，吓得尖叫起来：“救命啊！挖豆啦！”

        “我还小，不能离开土壤！”

        “要死啦要死啦，漂亮姑娘要辣手摧豆！”

        黛玉见它们误会自己，忙道：“别害怕，我不是要害你们，是我亲手栽种你们的，只是这里过往人多，你们长在这里容易被踩，或是干脆被人拔了去，我把你们带到我暂住的地方，给你们一个安身之地。”

        鹦哥一头雾水：“姑娘在跟谁说话？”

        雪雁在她身边蹲下，想了想，一派天真地说：“姑娘在和小草说话。”

        雪雁年纪最小，说的话看似是异想天开，却误打误撞说到了真相。

        黛玉笑着纠正道：“这不是小草，是土豆，土豆种在土里，长出嫩叶便是这个模样。”

        “哦。”雪雁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你们开的什么顽笑话，难不成姑娘还真能和土豆说话啊。”鹦哥只以为她们在开玩笑，并不多追究，见黛玉铁了心要带走两颗土豆，便挽起袖子道：“姑娘快停手，我来挖这土豆。”

        三人带着土豆回了碧纱橱，还未进门，便见宝玉匆匆赶来，急道：“半日都未见妹妹，妹妹去哪里了？”

        黛玉脚步微顿，随即垂着眼眸越过他，经过他时，淡淡道：“闲逛去了。”

        宝玉追过来问：“去哪里闲逛了？丫鬟小厮都把府里翻过来遍了，半点没见妹妹的身影。”

        黛玉回到屋里，找出两个瓷盆，随口道：“去外面逛了。”

        “妹妹自己一个人去的吗？”

        “嗯。”

        “今儿有个集，街道上热闹的很，妹妹可见到什么新奇玩意？可遇到什么歹人？”

        黛玉走向院子里挖土，淡淡道：“见到了，没遇到。”

        宝玉不是傻子，明显感觉到了黛玉对他的冷淡，但他一向喜欢女儿，尤其是林黛玉这样难得一见的柔弱美人，因此并为被她的冷淡击退。

        他挠了挠头，正想再找个话题聊一聊，忽见鹦哥手上捧着两株嫩叶，便好奇道：“这是什么花草？”

        “这不是花草，二爷在仔细看看它的根部。”鹦哥将土豆举到他眼前。

        宝玉仔细瞧了瞧，“啊”了一声，惊讶道：“这是土豆。”

        鹦哥笑道：“正是。”

        “捧着两棵土豆做什么？”

        “我也不知，是姑娘在回来的路上见着了，非要把它们带回来，还把它们当做有灵性的人，一路上和它们说了不少话呢。”

        雪雁笑嘻嘻道：“我家姑娘就是这么个痴人，在扬州时，便经常对着些花啊草啊或自言自语，或默默流泪，只是没曾想到了金陵，竟然和土豆都能搭上话了。”

        黛玉刚往两个瓷盆装了半盆土，听见雪雁的话，指尖沾了泥土，立马抹到雪雁的脸上，笑骂道：“就你话多。”

        雪雁白白的脸蛋抹上了泥土，顿时变成了个小花猫，鹦哥等人见了，顿时笑作一团。

        黛玉将两颗土豆小心翼翼地放进盆里，又在上面铺了一层土，浇了点水，两个土豆盆栽便做好了。

        宝玉瞧着盆栽品评道：“古来只有松树，竹子等文雅之物做盆栽，这土豆做盆栽，我倒真是第一次见。”

        鹦哥也夸赞道：“还真是别有一番趣味。”

        宝玉看向黛玉，笑道：“妹妹真是心思别致。”

        黛玉听他亲口夸赞，却高兴不起。前世他与宝钗结为夫妇，她为他哭干了泪，今生再见，竟然没了当年蚀骨钻心的悲喜。

        而她重活一次，也断不想再陷儿女悲情之中，徒劳伤心悲戚。

        黛玉有些困倦，不再与他多费口舌，便挥挥手道：“夜深了，雪雁送宝哥哥去歇息吧。”

        这已经是赶人的话了，宝玉不敢再叨扰她，只得转身离去，出了碧纱橱，忽然抓住雪雁，低声问：“你家姑娘平时就是这样？”

        雪雁一头雾水：“什么这样那样？”

        宝玉解释：“待人接物，就是这样冷淡？”

        雪雁眨了眨眼，摇摇头道：“我家姑娘知书达礼，温婉秀玉，不是冷淡之人。”

        宝玉皱眉：“那就奇了，难不成独独对我冷淡？”

        雪雁捂嘴笑道：“难不成你得罪了我家姑娘？”

        宝玉喊冤：“我昨个儿才见林妹妹，哪里有时间得罪她？”

        雪雁：“那我便不知了，你自己好好想想，我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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