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战场

鬼魂如临大敌，驱使鬼河转变了攻击目标。
  望不见尽头的鬼河铺天盖地地向黑鸦发起攻势，比面对徐灿时还要勇猛上两倍，鬼河中的面孔哀嚎声更凄厉了，甚至有一些面孔都开始模糊淡化起来。
  “不见棺材不落泪。”
  黑鸦声音冷了几个度，身前出现一只天使模样的娃娃来。
  它头上顶着光环，背后是一对可爱的白色羽翼，金黄的长直发，双手交握，像是在向耶稣祈祷，眼睛完全闭上，悲天悯人。
  “啊~”它微微张开嘴巴，能涤荡人心的纯净歌声传出，落到那些扭曲面孔的耳朵里。
  持续了好几百年的痛苦缓缓淡去，久违地，它们脸上流露出了其他的情绪。
  除去癫狂，除去怨愤，除去哀伤，孩童的脸上是纯真的笑容，汉子的脸上表露出生前的朴实憨厚，老者的面孔变得和蔼……
  鬼河缓缓停下了攻势，它们对着面前的黑鸦露出感激的神情来，心满意足地消散于天地间。
  “啊啊啊啊！”鬼魂几乎要发狂，几百年，几百年来辛辛苦苦收集的怨魂毁于一旦！
  他们解脱了，自己还是这副鬼样子！
  他近乎疯狂地用手撕扯着自己的脸皮，尖锐的指甲毫不留情，本就千疮百孔的面庞又添新伤，裸露出里头森冷的骨头来。
  黑鸦冷眼旁观，见徐灿这边再掀不起波澜，留下陶瓷人偶护法便去探望其他二人。
  龙卷风暴正中心，林奕盘膝闭目，腿上横放着斩息。
  他面色淡然，显是寻到了解决方法。
  周边的怨魂惨叫着要靠近，又每每被斩息逼退。
  黑鸦过来这边不一会，林奕便站起身来，双目紧闭握住斩息。
  毫不花哨的简单一劈，身前的怨魂消散去，龙卷风被斩出一小处缺口，又很快被前仆后继的怨魂填补上。
  还不够，这一剑不行。
  林奕静静站着，沉思一会，又盘膝坐下来。
  有斩息护住心神，林奕不像徐灿一样被对方乘虚而入。
  应该过不了多久就可以脱困了。
  黑鸦再来到沈清所在的那一方异空间，这是一处岩浆池，岩浆中间的那一小块石墩，也只能站定沈清的一只脚。
  周围的岩浆瀑布不知从何处倾泻下来，迸溅出的一星半点伴随石头落下，在岩浆池中激起一阵熔岩。
  本该在此地的沈清却不见踪影，有苍……法器护体，沈清应该不会出大问题。
  黑鸦想到了什么，消失在这片异空间中，身形一闪到了外界。
  果然。
  一个人影躺倒在地上，不知死活。
  苍蝇拍激发了护主功能，浓厚的绿光包围在那一片区域，阻隔了外界的风雨。
  “没想到你是第一个出来的。”
  黑鸦神情复杂，她其实更看好徐灿和林奕。
  两人一个诡气伴身，一个少年老成。
  而沈清，家庭美满，家境优渥，没有经受过什么大的挫折。
  “付出了很大的代价啊，”此时的沈清安静得像要没了生息，衣衫被岩浆烫得破烂，裸露的皮肤上大大小小的烫伤，光滑的脸庞上伤疤坑洼不平。
  他呼吸微弱，眉心紧皱，手中紧握着一块小小的奇木，黯淡无光。
  任谁来看都无法认出这是之前那个活泼开朗的小少爷。
  诡灵木在他人手中很难发挥出真正的效用来，苍蝇拍现在也无法脱离异空间的限制，能发挥的作用有限。
  所以……“靠着奇木的痊愈疗效，一边受伤一边打破空间出来的。”
  真鲁莽。
  反复使用诡灵木，甚至到了诡灵木都无法再发挥功效的地步。
  护士模样的棉花娃娃出现在空中，轻盈地落到地面上，吭哧吭哧跑到沈清身边。
  被娃娃两条胳膊触碰到的地方，伤口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愈合，皮肤又恢复到了原来的光滑白皙，看不出一点受伤的痕迹。
  伤势好转，沈清挣扎着要睁开眼睛，表情不安。
  “哥…徐……”
  “知道了，”黑鸦语气不耐烦，“我过去护着他们。”
  得到了承诺的沈清眉毛终于松开来，表情舒缓，安心地昏睡过去。
  重感情的小少爷，黑鸦叹了口气。
  真是，这种人还是交给秦涯吧。
  操控着身下的棋盘往古旧庄园飞去。
  戾珠，他们是这么叫的吧。
  紫色火焰熊熊燃烧，范围一大再大，直把那鬼魂逼到了角落。
  这方不大的异空间中尽是紫色的火海，鬼魂还维持着丑陋的模样的，伸手招来一大片乌云，将自己护在中央。
  即使隔着厚厚的云层，鬼魂也感觉魂体被极高的温度灼烧着，他不敢小瞧这片出现得莫名其妙的火海，使出浑身解数来抵挡。
  一边手忙脚乱，他一边还不忘嫉恨地望向徐灿的方向。
  隐约看见的徐灿面容平和，显然，这火焰没对他造成丝毫伤害。
  总是这样，总是会有这样的人，轻而易举地站在高处。
  他不甘地想道，千年前是这样，千年后也是。

  局势完全逆转。
  被针对的徐灿浑然不觉。
  火焰给他的感觉和诡气很像，不知不觉，徐灿的心神完全被火焰摄入其中。
  精神被拉进了一个未知的领域。
  尸山血海，天际昏暗，残破的建筑物，一片废墟。
  战场遗迹。
  徐灿立时明白了这是什么地方。
  一抹紫色火焰跳动着，往一个方向移动。
  要我过去的意思吗。
  小心地避开残肢断骸，徐灿跟随火焰前进。
  身着白袍、身边躺着法杖的法师，铠甲破烂不堪、伤痕累累的战士，长着尖耳朵的精灵……
  童话故事里的种族在这里都能看见。
  他们眼睛瞪得老大，眉毛倒竖，有些嘴巴还张着，像是在呵斥什么。
  和他们打仗的那一方呢？
  徐灿很笃定这不是种族间起内讧，因为有那么几个不同种族的人还维持着抵御敌方的姿态，把后背交付给对方。
  可惜并没有用，他们已经冻成了冰雕，栩栩如生的表情定格在那一瞬间。
  这是为数不多还保留着完好尸体的一行人了，或许因为这里只是战场边缘？
  随着走动，周围的尸体更多了。
  徐灿再小心也免不了踩到几具残破的尸体。
  像是穿模一样，徐灿没有感觉到血肉的触感，脚底结结实实地踩在了被血水浸泡得潮湿的土地上。
  暗暗对逝者表示歉意，徐灿还是尽量往尸骨少的地方下脚。
  直到，一片阴影笼罩了前方的土地。
  光顾着脚下的徐灿停下步伐，向前方望去。
  一条龙，一条庞大到布满了整个视野范围的龙。
  说龙也算抬举了，现在的它只剩下一具空荡荡的骨架。
  先前遇到的尸体也不乏被啃食血肉的，却也不像这具骨架一般，干干净净。
  它自然垂下的骨翼下还护着上百具老弱妇孺的尸骨，什么种族都有。
  它是想保护他们的……
  徐灿心情沉重，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
  “这条龙献祭己身，与战场上所有的敌人同归于尽了。”
  波澜不惊的话语平淡陈述着，在此刻显得那般冷漠无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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