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

眼见着来势汹汹的检察院连声招呼都不打，就破门而入，在一层大厅接待处工作的渤口物流员工显然吓坏了。

        领头的戴眼镜男子感觉到了来自十点钟方向的闪光灯闪烁，于是他蛮横地大喊道，“检察院办案！所有人不得拍照、录像，否则后果自负！”说着，旁边已经有身穿西装的男人走到刚才闪光灯闪烁的地方不容分说地拿走了那部手机。

        吕倩茹曾在记者招待会上的发言激怒了薇建成，使得薇建成因为种种原因而暂时进入医院治疗。这一度成为了大事件和新闻媒体大肆报道的对象。但是很快，仅仅不到两小时，在医院方面为薇建成输入了一些微量的葡萄糖后，薇建成坚持要求回到渤口物流的董事长岗位上。用薇建成自己的话来讲，渤口物流离不开他。

        “薇董，这也太欺人太甚了吧，就算是检察院——”紧跟着蔚建成的一个渤口物流领导层成员没完没了地抱怨着，被薇建成打断，“没什么好怕的，我们渤口物流清者自清，再说了，凡事也轮不到他们检察院这么吆喝，况且他们这么大张旗鼓的，不知道公安那边会是什么态度。”说着，薇建成的嘴角有明显地上扬，步伐也更加铿锵有力，全然不像一个上了年纪的人，更不像一个刚刚出院的病人。

        “喂，孟夫锐吗！”路沈凉拎起电话，显得有些急躁。

        “是我，局长吗？”孟夫锐的声音听起来还没睡醒。

        “你现在立刻赶到渤口物流，主持一下现场的工作。第一要义是稳住现场情况！”

        “渤口物流？”

        “对，我们的人刚到渤口物流就和检察院产生了冲突。不过这也是不可避免的，当然，我叫你去是稳住局势而不是跟检察院示弱，依然要拿出我们公安的气势来。只是你要避免直接的正面冲突，我估计那些狗仔记者们也都蜂巢而出了，切记，注意我们人民警察的形象！”

        “那检察院的形象——”

        “这种事还要犹豫吗！怎么说都是体制内的同志，这次的冲突肯定是有什么误会，你别乱开炮，要搞清楚形势。随后，我会和梁战一起赶到。在那之前要是出什么岔子拿你是问。”

        “是！”

        “都让一让，让一让好吧？”打头的王辉不耐烦地大声呵斥着，他艰难地拨开围观在警戒线外的人群，身后跟着的不是别人正是孟夫锐。

        在渤口物流公司门前有两批身穿蓝色制服的人在对峙着，尽管双方都没有太大的动作，也没有肢体言语上的冲突，但剑拔弩张之势使人喘不过气来。

        孟夫锐率先走到检察院的一方，试图与对方打声招呼，却愣了半晌也没瞧见对方的领导，这才回过身来询问身边先一步到达现场的王辉，“他们领导呢？你看见了吗？”

        “不清楚，”王辉摇摇头，随即又补充道，“不会是已经带人进去了吧？”

        “这可难说。”孟夫锐一边说着一边掏出口袋中的黑色皮革手册，在上面写了又写然后撕下来交给检察院方面站在最前面的那名男子，“把这个给你们领导。”

        那人也毫不客气，看起来便年轻得很，不像什么稳重的人。男人一把接过纸条，投身于茫茫人群中。

        “孟局，你说他会把你写的纸条交给他们领导吗？”

        “会，但恐怕不是现在。”孟夫锐皱了皱眉头，昨晚在医院同检察院方面的冲突依然历历在目，今天只希望对手不再是那个令人讨厌的眼镜男，否则肢体上的摩擦是在所难免了。

        “小王，你带几个人守在渤口物流南门，那是个小门，平常只有自行车和电瓶车才会出入那里，是以恐怕没什么人会注意，所以把那儿守住。与检察院矛盾归矛盾，但不能忘了正事，别让渤口物流的任何人从那个小门离开，虽然警戒线只拉到正门，但是我现在要封锁整个渤口物流。”

        “这——”从王辉的表情不难看出他颇显为难，但立刻被孟夫锐打消了顾虑，“怕什么，我们有中央给的搜查令！”

        “是！坚决完成任务！”这下，王辉才挺直了身板，接到任务后立即行动去了。

        “薇总，您可算是现身了，好久不见。”眼镜男推了推即将滑落至鼻梁处的镜框，笑盈盈地迎了上去。自从知道薇建成已经离开办公室后他已经在这个一楼的电梯门口等候多时了。

        “房检！”薇建成没有丝毫的不悦，反而看起来满心欢喜，他也同样满脸堆笑地迎了上去。

        对于薇建成这样的回应，被称之为“房检”的眼镜男倒有些诧异，甚至有种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的感觉。因为事实上别说是好久不见，他和薇建成甚至可以说的上是从未谋面。方才要不是薇建成胸前所挂的牌子，眼镜男是很难从一堆五、六十岁的企业家中认出薇建成的。本想以此为突破口给薇建成来个下马威，却不想薇建成出乎意料地也装成和自己相识已久的模样，更令人吃惊的是他居然知道自己的名字——房楼兰。

        房楼兰下意识地往后躲了躲，略显尴尬地堆着不自然的笑容，“薇董，咱们就言归正传吧。”说着，房楼兰取出早已准备好的放在公文包里的搜查令，“有人实名举报你们渤口物流存在严重的偷税漏税问题，所以请允许我们检察院对渤口物流实行检查。”

        “实名举报？”薇建成呛了一下，“房检能否透露一下举报人的姓名？”

        “不好意思啊薇董，在未查明真相前我们有义务维护举报人的隐私权。”

        “这样啊，我还以为名誉权更重要一些呢。”薇建成平和地说着，然后回身跟旁边的人小声嘀咕了几句后才又转回身看向房楼兰，“房检，在这儿说话也不太方便，要不咱们到会议室一边喝茶一边谈吧。”

        “薇董，恕我直言，咱们之间没有什么可谈的，我只是例行公事。”

        房楼兰强硬的回绝让薇建成脸上挂不住面子，他咳嗽两声，再度邀请，“那没关系啊，让下面人查账去，我们渤口物流肯定配合，不过房检你可不能不给我面子。”

        房楼兰示意手下的人跟着薇建成的秘书去查账，自己则留在这儿答应薇建成的邀约，看看这位年过半百的商界大佬究竟还有什么手段。

        孟夫锐去往停车场，将现场六辆警车中的两辆调到外围，作随时机动准备。而剩下的四辆则全部开往警察和检察院两方对峙的中间。

        “喂，路局，是我，我是孟夫锐。”面对着僵持不下的局面，孟夫锐最终选择了向路沈凉求助，因为除此之外他已别无他法。

        “局面怎么样？没有同检察院发生冲突吧？”

        “就算我想发生冲突，也得找到对面的领导呀。”孟夫锐苦笑着。先前让检察院工作人员交与对方领导的纸条竟真的石沉大海了。他百思不得其解，昨晚也好，今天也好，检察院究竟为什么突然间如此和警方处处作对呢？

        “对了，路局，有件事不知当问不当问。”

        “你讲。”

        “咱们和检察院最近没什么过节吧？”

        “废话，大家一直都是依法办事，怎么会有过节呢？”

        “那按理来说检察院不应该突然就和我们搞得这么僵，眼下的种种不明摆的在刁难我们嘛。”

        “注意一下你的措辞，工作上的冲突怎么能叫刁难呢？这是因为工作方向不同而产生的冲突，是客观因素，是可以化解的。哪里是什么刁难？别整那些乱七八糟的！总而言之，你现在的任务就是找到对方的现场指挥然后立马进行交涉，我这边也在努力，一切都要等我电话，切不可轻举妄动，这是命令。”

        “是——”孟夫锐回答得很勉强，本来他是希望从路沈凉那儿得到帮助，却不曾想到头来还是那些讨厌的官话，一丁点儿实质性的指示都没有，着实令人沮丧。

        就在电话被路沈凉挂断后，孟夫锐突然萌生一个想法，他像发现了什么似的，动作迅速地下了车，径直前往暂时负责前线指挥的尹瑞身边，附在尹瑞耳边嘀咕了几句，然后理了理衣领，朝渤口物流大楼里走去。

        茶杯就摆在那儿，整屋子的人，只有房楼兰桌前有茶杯。

        “这可是坐过飞机的茶叶。”薇建成打趣道，旋即他右手边的男人又补充了一下，看样子也是个高层领导，“这是渤口物流从杭州运过来的西湖龙井，是‘狮子’号龙井狮峰一带所产，而且是在清明前采摘的明前龙井，珍贵得很。”

        “不好意思，我对这种高档玩意儿知之甚少。”

        “房检见笑了，刚才刘副董事只是玩笑话，现在是八月，哪里来的什么明前龙井。只是一般的龙井而已，虽不贵重，却也是我们公司拿得出手的最好的茶叶了。平常我们只有在招待重大项目的合作伙伴时才会用上这龙井。”

        “可是我既没有什么重大的项目和您谈，也不是您的合作伙伴。”房楼兰瞧也不瞧眼前的名茶。

        “嗨呀，项目嘛，是可以谈出来的；合作，是可以考虑的。房检您不这么想吗？”

        “薇董，我希望您知道，在您面前的是一个检察官。”房楼兰说这话时并没有显示得太激动，以至于本就装潢阴暗的会议室变得更加冷峻。

        空气突然安静下来，包括薇建成在内的所有渤口物流管理层领导都没想到房楼兰居然如此难以攻破。当然，从某种角度上来讲，他们反而有些佩服这位看起来并不起眼的文弱检察官。

        “房检，我也希望您别误会我的意思，”薇建成话锋一转，“我想请您喝这碗茶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单纯地想让您品尝一下我们渤口物流自己配送的茶品。我可以自豪地拍着胸脯跟您说，全卫津还没有哪一家物流公司能快递这么新鲜的西湖龙井！我也希望您可以相信我们，我们渤口物流问心无愧，所以那些账单请你们尽管查阅。这，就是在这里我身为渤口物流董事长所做出的承诺。”薇建成愈说愈激动，以至于讲到最后身体不由自主地从椅上站起来，“另外我现在以一名合法纳税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合法公民和合法纳税的渤口物流董事长的身份告诉您，如果最后您无法证明卫津市渤口物流有限公司存在经济上的犯罪问题的话，请您当面向我们道歉，在社会上、在舆论上还我们一个清白。”

        房楼兰不屑地望着蔚建成，这种出事前信誓旦旦、自信满满的企业总裁他见多了，到最后还不都是一丘之貉，“那是自然，我也以一名检察官的身份回复您，如果渤口物流真的没问题的话，我一定会按您所说的对您和您的企业的名誉负责的。”

        与公安局有些许不同，孟夫锐的皮鞋踩在渤口物流公司的地板上发出了别样的声音。与其说是别样的声音倒不如说是并不习惯的声音，是一种很锐利的甚至有点儿刺耳的声音。就算现在是在十几楼，似乎也能感受到来自底层的忙碌脚步声。

        “孟局，这边请。”负责接待孟夫锐的这名员工刚才在电梯口偶然遇见行色匆匆的孟夫锐，在得知孟夫锐想要与渤口物流管理层会面的要求后便主动帮助孟夫锐刷电梯卡来到了董事会的会议室门口，这样太过热情的举动不免让人留有戒心，孟夫锐自然如此。

        “这是——”

        “是董事会平常开会的地点。”员工毕恭毕敬地说着，“虽然领导们现在都不在这里，但是在这儿等迟早都会遇见他们的。”

        “你在戏弄我吗？”孟夫锐提高了音量，因为刚才一路上他都没有见到其他员工，所以也没有收音的必要。

        “不敢有这样的意思。只是——”员工顿了顿，旋即抬起头来，他刚才一直低着头，“我们渤口物流实在不清楚贵方找上门来的理由，是因为‘812爆炸案’吗？还是因为已故的蔡宜文副董事呢？”

        “你——不是普通的员工吧？”孟夫锐开始重新打量这名不起眼的员工，他的鼻梁很高，颇像欧美人的长相。

        “啊，忘了做自我介绍了——”他看起来甚是愧疚，“鄙人蔡衍达，蔡宜文副董事是家父。”

        紧接着，蔡衍达又说道，“您看起来并不是很吃惊。”

        “谈不上吃惊不吃惊，公司副董事的儿子和老子在同一家企业工作倒是很正常。”

        “那看来您还真是令人敬佩呢。”

        “我倒是对你说的这句话挺吃惊的。”

        “您对我吃不吃惊我不感兴趣，只是接下来的事情可能会让您更吃惊。”

        “洗耳恭听。”孟夫锐微笑着做了个请的手势。

        “我想报案，可以吗？”

        “报案？现在吗？”

        “是的，有要好的人失踪了，已经十来个小时了，很是担心，所以想报案。”

        “即便我是副局长，报案也要走程序。你该去派出所报案。”孟夫锐依旧僵着他的笑脸，“再说了，失踪的话，只是十几个小时谈不上报案的条件呢。”

        “那找个人总算是可以的吧？在警察的工作范围内吧？”

        “你倒是说说是什么样的人失踪了呢？”

        “唔——”蔡衍达猛地一拍脑门，“嗨呀，孟副局长，真不好意思，还把你晾在这里，咱们要不进去说吧？”说着，他已经转动了会议室房门的门锁。

        “我真愚蠢，蔡宜文副董事三十多岁的儿子怎么会不是董事会的呢？”推开门，房间里的正中间摆放着大大的椭圆形桌子，是深红色的，看来是个高档的木制圆桌，就连摆放在周围的椅子也看起来价格不菲。孟夫锐毫不客气，率先挑了个位于椭圆顶部的位置也就是寻常薇建成的座位坐下。

        “哦哟，孟局，那是董事长的位置呢。”这样说着，蔡衍达坐在了椭圆桌子的另一个顶部。

        薇建成和房楼兰的谈话看起来很不融洽，不过用交易失败来形容更为准确。

        房楼兰没有要走的意思，即使他眼前的渤口物流高管们都已经转身离开房间，现在的房间没有了之前的拥挤，取而代之的只有薇建成和房楼兰两人单薄的身影，显得有些空荡荡的。

        “悲也好，喜也好，薇董到时候可别赖账呀。”

        “自然不会。不过我一直有一点不满的地方，刚才在这个房间里你是个后生仔，怎可那样对我们一众长辈说话。”

        “我只是履行着身为一个检察官的职责。”

        “都到了这个境地了，还想拿着检察官的身份耀武扬威吗？后生仔？”

        “薇董真有趣，刚才还称呼我为房检呢。”房楼兰借助臂膀的力气将身体撑起来，“我也很累了，不知道那边账目查得怎么样了。不如我们现在就去看看？”

        “我们渤口物流每天的走账都是很繁重的环节，就凭你们怎可查得完呢。”薇建成冷哼一声，甩袖离去。

        “蔡先生，请说吧，我听着呢。”孟夫锐刚抽出一支香烟，便“嚯”了一声，“差点忘问了，公司里面有不准许抽烟的规定吗？”

        “没有这种规定呢，只不过我对香烟有些过敏。”

        “那便没事了，只是蔡先生过敏的话便无碍了，毕竟是朋友嘛。”说着，孟夫锐将香烟点着，吞云吐雾起来。不过他的眼睛始终未从蔡衍达身上离开过。

        “您——”蔡衍达眯着眼笑起来，在孟夫锐看起来很恶心，不仅因为蔡衍达丝毫没有父亲逝世的悲苦而且那样的笑容虚伪得很，“您还真的不是个讨人喜的人。”

        “警察嘛，就算是家人，也会很讨厌我的。”

        “这样呀，家里没有做警察的，所以还真不太清楚。”蔡衍达摸着后脑勺，突然眉头一皱，让人觉得他很是为难。

        “蔡先生你没事吧？”孟夫锐试探性地顺着蔡衍达的节奏走，他当然知道蔡衍达所谓的为难多半是装出来的。

        “我很担心呢，我那个失踪的要好的朋友。”

        “既然你真这么担心，那便现在说说看吧。”

        “是邱芃，我的挚友邱芃啊，他不见了。”

        虽然不知道这个邱芃是谁，但此刻蔡衍达脸上的表情扭曲得很，孟夫锐看了有种抑制不住想要呕吐的感觉。

        “是王辉同志吧？刚入职那个？”穿着制服的尹瑞加快了步伐，冲这边走来。

        “啊，是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入职的缘故，新人王辉很不自然地应答着，他涨红的脸让尹瑞哭笑不得。

        “别紧张，我也是不久前才调到警察局的，跟你一样算是新人。对了，刚才跟着孟局进去的是你吧？怎么现在就你一个人出来了呢？”

        “那什么——孟局让我带人去南门那边守着，另外孟局被一名渤口物流的员工接走了。”

        “接走了？什么情况。”

        “呃——”王辉迟疑了一下，但还是开口说道，“具体我也不清楚什么情况，只是那个员工说要带孟局去见渤口物流的管理层，然后二人就乘坐电梯上楼了。因为那个电梯好像得是内部人员刷卡才能运行的。”

        “你的意思是你让孟局一个人陷入到渤口物流内部了吗！”

        王辉不知道眼前这个尹瑞为什么突然变得如此焦虑起来，也完全想不通就算孟夫锐一个人深入渤口物流又能怎么样。毕竟此刻的他还没意识到自己已经被卷入了一个巨大的漩涡——深不见底的漩涡。

        “是几楼？他们到几楼你知道吧？”刚才还面色和悦的尹瑞竟开始厉声质问着，这让王辉觉得自己就好像待审的犯人。

        所以他沉着声音，不满全部表现在脸上，“这个不太清楚，我也不是孟局的秘书，不会关心这种事情的。而且孟局吩咐我有其他任务。”然后他又反问道，“瑞哥，我记得你是白队长手下的，今次的行动怎么会有你？白队长他们不是在负责医院蔡宜文一案吗？”

        “这不是你这种级别该知道的。快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吧！”

        “是。”王辉回答的同时下意识瞄向尹瑞，那是双黑色的眼睛，黑的没有一点光泽，几乎看不到眼白。

        这个女人是一名殉职消防官兵的家属，她的声嘶力竭充斥着整个房间。在那具烧焦后勉强保留人样的尸体前，女人显得很无助，她的泪水流经脸颊滑过衣服，滴落到苍白的地板上，鹿韵清清楚地记得那时的场景以及那一滴滴泪水坠落地板时的滴答声。以至于现在在她自己的诊疗室也无法平静下来为这个前不久刚刚失去丈夫的女人进行治疗。

        “老实说这种情况下感觉我也是病人，谁能来救救我——”

        “鹿医生今天不在状态呀。”透过摄像头，站在监控室的助手略带不满地说着，便立即被一旁的实习生打断，“别出声，鹿医生好像有所行动了。”

        顺着实习生的手指望去，映在屏幕里的鹿韵清握住女人的双手，小声在她耳边说着什么。

        “您丈夫他从来没有离开过我们，也没有离开过您。他一直都在履行着自己的职责，保护着这座城市。在这个城市的每一个角落都有他伟岸的身姿，您没有感受到吗？这份博大的爱，已经溢满了整个城市。”

        “一般来说这种情况要让病人意识到死者不能复生，但是又要向病人传递一种精神支柱的感觉，要让病人有继续生活下去的信念。”助手补充道，试图来向实习生们解释鹿韵清的行为。

        “医生，你有失去过亲人吗？”女人哭花了眼，却猛地抬头死死盯住鹿韵清。

        “唔——”鹿韵清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打算顺着女人的话往下说，却兀地发现自己的确没有经历过亲人的离世，并无法体会女人的感受。

        “没有吧？医生你没说话就是没有的意思吧！就是说嘛，就算你是心理医生也无法体会我的痛楚，你刚才还说些冠冕堂皇的风凉话！真是差劲。”

        “鹿医生的情况不太对呀。”助手所说的是视频画面中显现出的身体不停颤抖的鹿韵清的状况。

        不用助手说出来，其他实习生也都发现了这一异状。一时间他们都慌了神，只有助手冷静地拨打精神科科室的电话。不一会，科室主任和一帮医生便冲进鹿韵清的诊疗室，将女人和鹿韵清分隔开来。

        明明昨晚还下着大雨，现在外面的柏油路上已经没有一丝水珠，太阳热的蒸人，不少在渤口物流大楼外待命的警员的手背已经被晒得火辣辣得疼。

        此刻的渤口物流大楼内部，房楼兰刚准备从门口出来，便看见了西装革履的孟夫锐。他没有作声，悄悄地躲在门后边的死角，静静观察着孟夫锐。

        孟夫锐从楼上下来后，并没有径直离开大楼，而是直奔业务大厅，那儿有检察院的人正在查阅账目。

        用人声嘈杂来形容大厅是再准确也不为过的。虽然检察院办事历来以低调、高效闻名，但是眼前的情景实在无法让孟夫锐联想到这样的词汇。他所见到的场面宛如一个菜市场。

        因为业务大厅堆满了人，所以并没有多少人在意孟夫锐这个不速之客。孟夫锐小心翼翼地脱下西装，将其挂在手腕处，瞅准目标，不带拐弯地来到写有“物资”这一栏的柜台前。

        守在柜台前的不仅有渤口物流的工作人员，还有两名检察院的人。

        “你好。”孟夫锐只是冲工作人员打招呼，全然没有把检察院的两人当回事，“你们这边‘812’当天的仓库物资清单我需要查一下，你找出来打印好然后给我。没问题吧？”

        工作人员像是受到了惊吓，唯唯诺诺地点着头，但看起来又很犹豫不决。

        而检察院的那两人哪里肯让？他们硬生生用身体挡在了孟夫锐的前面，“你是哪里的？”

        “公安的。”孟夫锐不耐烦地掏出警察手册，“有什么问题吗？”

        “公安的？”那两人故意提高了声音，这下全大厅的人都能听到，于是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于此。

        “你难道不知道现在是检察院的搜查行动吗？”

        “放肆！”孟夫锐有些愤怒，连日来的压抑此刻全然释放出来，他再也忍受不了这种压迫，被民众误会，被媒体抹黑，现在又被检察院看低，身为公安领导的他自然不能继续隐忍下去了，“你以为你在跟谁说话？我一个副局长要你这个小兵来教训？”孟夫锐干脆将西装上衣往桌上一甩，“‘812大爆炸’这么重要的刑事案件不查，上头却派你们这帮只会窝里横的家伙来掌控大局？你以为你们很了不起是不是？我告诉你，现在，就是你们闫检察长在这儿，也不敢像你这样蛮横！还有点国家机关工作人员的样子吗！”

        孟夫锐的气势把诸人震慑住，没有人再说什么，更不会有反驳。然而伴随着“吱呀”的推门声，房楼兰讨人厌的笑容出现在孟夫锐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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