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洒落
李妤苿失眠了。
她不知道为什么，但就是睡不着，脑子里乱乱的。
天蒙蒙亮，她就接到了妈妈打来的电话，问她怎么这么快就回去了。
李妤苿说是有个课题要完成，就赶过来了。
李母心道：不就是被乔易来那小子拉走了吗，有什么不能说的。
她又随便问了点，就说不打扰她了，挂了电话。
李妤苿倒没骗她，她最近确实有个课题要做，要带着小组去青市拍自然风景照，回来还要上交报告。
导师早在几个月前告诉她了，说是今年内完成。眼下已是年末，李妤苿调整好心态，即刻叫上大家动身。
-
到了青市，已是下午。
这里地处高原，风景很美，放眼望去全是空旷，很适合来拍照做素材。
小组成员很多，有七八个，大多都是刚考上研的新手，跟过来学习的，只有少部分人需要这次课题研究来加学分。
“苿姐，这次就靠你了。”一位研究生毕业失败两次的卑微学长说。
虽已临近日暮，太阳光却依旧刺眼。这里紫外线真的很重。
李妤苿戴着墨镜，伸手拉了拉遮阳巾，唇抿着，比了个“ok”的手势。
很高冷，连句话都没给他。
男生观察着她的反应，说：“苿姐心情不好？”
李妤苿缓慢地将头转过来，硬生生扯了下唇，“有吗？”
随后又抿起唇。
男生：“……”
李妤苿这次连个眼神都没有给他就走了，她走到众人租的野车旁边，拿起单反相机，开机后拿着往前面的小丘走去了。
苏恬爱跟上她喊道：“苿苿姐！等等我。”
李妤苿回头看了一眼，她知道她，是研二的学妹，挺可爱一小姑娘。见她喊她，李妤苿便停下来等她一起。
虽然心情不好，但也不能冷落了可爱的小学妹不是？
李妤苿深吸了口气，嘴角勾起一个满分的笑。
苏恬爱跑过来跟上她一起走，“学姐是要去拍风景吗？”
“嗯。”李妤苿应了声，又觉得跟甜妹相处要主动一些，便多说了几句：“我自己要拍的，跟这次课题没关系。”
苏恬爱捋了捋头发，点头道：“那我们走吧！”
李妤苿找了处空地，瞥了眼身上的裤子颜色后，盘腿坐了下来，拿起摄像机对到远处的一棵枯树。
她稳住镜头，转动对焦环，发出些细微的响声。
苏恬爱震惊于李妤苿的快，看呆了。
李妤苿轻笑了声，说：“摄像讲究时机，一直坐着等是没有用的。”
“哦哦。”苏恬爱连忙抬起相机。
一阵风吹过，卷起些枯黄草地上的杂物，和远处地平线之上的湛蓝又清澈的天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李妤苿轻勾嘴角，按下快门键。
苏恬爱也拍下了这一幕，将照片调出来递过去给李妤苿看，“学姐，你看怎么样！”
李妤苿瞥了一眼后，摸了摸她的头，说：“原图保存到电脑上，等会儿我帮你修。”
苏恬爱眼睛亮了亮，开心道：“好。”
等回到车旁，出去勘察的小组也回来了：“苿姐，这附近很不错，明天就来这里拍吧。”
李妤苿点点头，“明天天气呢？”
“我查过了，最近几天都是晴天。”
李妤苿又像是想到什么，眉眼轻松下来，“明晚我们在这里露营，你们可以拍星空，日出什么的。”
一听此话，众人都开始激动，有人问道：“那学姐，今晚住哪里啊？”
“在附近的小镇随便找个民宿住下吧。”
平时可以娇贵，但为了摄影事业，李妤苿对住宿条件一向不计较。她称之为职业精神。
众人说好，不一会儿就有人用离线地图查到了附近的小镇，最近的一个小镇也要两百千米。
李妤苿没意见，只是昨晚没睡好，此刻感到疲惫，说自己开不了车后，就在后座抱着摄像机躺下了。
他们一共租了三辆车，李妤苿在最后一辆车里，人少，睡的还算平稳。
她做了很多梦，梦见了她的高中，还有乔易来。
梦见她总是跟在他身后，模糊地看着他的影子。
他真是过分啊，她想。
也不回头看她一眼，哪怕已经发现了。
她依稀记得乔易来总是留给她一个背影，叫她想要追随，无法追随。
炎热的夏天，听到他上体育课，她冲下教学楼，手里拿着要给他的水站到操场旁，顾不得热。
她手中握着那瓶水，固执地等着。
他过来了，也看到了她。
乔易来走在两个男生中间，从离她十米远的地方走过。
他视线一直乱瞥，也确实落到了李妤苿身上，但不过两三秒，就移开了。
李妤苿舔了舔干燥的唇。
他看到了，又走开了。
可他不经意地移开视线，就像真的不小心看到了她，又再正常不过地移开，不着痕迹的。
李妤苿依旧站着，像是不信他会熟视无睹。
又过了几分钟，乔易来再次从她面前经过，这次没有再看她，还有……手里捏了一瓶水。
李妤苿的心脏悄然骤停，死死地握着手中那瓶水。
太阳光并不火辣，可她还是感到了丝丝被灼伤的刺痛感。
操场的另一边，角落里。
乔易来将手中的水瓶随手一投，扔到了垃圾桶里。
他淡淡地遥看着李妤苿，眼里没什么情绪。
脸上有光射过来，他侧了侧头，用手挡开。
他伸手挡住了太阳，以为自己再也不用看到光线。
可再次睁开眼，穿透指缝，放肆闯入眼中的，依旧是淡淡的泛着暖黄的光。
-
y国，凌晨三点。
温酒思看着对面这个端着电脑敲了一天半晚上的人，第n次露出了不解的表情。
“你到底在干嘛？”温酒思手中的咖啡都快端不住了。
“嗯。”男人也只是敷衍一应，手中的动作没停，“写发明说明书。”
“……”温酒思不信邪道：“你三个小时前跟我要的咖啡都凉了。”
乔易来这才抬头，面前电脑发出的光折射在眼前的镜片上，映出淡淡的蓝光。
他不咸不淡开口：“我不介意。”
他手指在电脑上轻点，终于起身，站到了打印机旁，微倚着桌面，皱着眉喝了口早已凉透的咖啡，没露出半点不适。
温酒思觉得这人真是工作了一整天，工作傻了。这要放以前，稍微冰点的咖啡他就不喝，娇得很，现在却连放置了这么久的咖啡都能喝得下去。
“你真要把专利权转让给我？”他再次不确定道。
乔易来点了点头，摘下眼镜，揉了揉眉骨，“我又不能留在国外跟这个项目，与其让研究院那帮老头乱卖我专利，还不如转让给你的放心。”
温酒思放下手中的咖啡，勾唇道：“你这人也是有趣得很，为了回国，自己研发的专利说不要就不要，国内有什么等着你呢？”
“美人吗？”他揶揄道。
乔易来整理纸张的手一顿，脑子里浮现出某条小鱼的身影，眉眼温柔下来，“嗯”了一声。
订书机的声音在屋内重重落下，跟着那声重音一并传入温酒思耳朵的，是乔易来话语间藏不住的宠溺：“是有条美人鱼等着我回去哄呢。”
温酒思见他承认的如此之快，愣了愣，回道：“有空带过来见见。”
乔易来将装订好的，图文并茂的发明说明书随便翻了翻，“再说吧。”他巡视了一周，问：“你准备的专利申请书呢？”
温酒思笑了笑，往抽屉方向一指，说：“这下倒真的像我申请你的专利，而不是你强加给我了。”
乔易来无声地勾了勾唇，打开合同，在最后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嘱咐他道：“明天你记得去院里盖个章。”他揉了揉有些发酸的脖子，道：“我有些困，先休息一会儿。”
温酒思震惊：“你可是专利权人，明天不去？”
“要回国。”他淡淡地抛下三个字。
温酒思看着他的背影无语。
早该觉得困了。
他颠了颠厚厚一本的发明说明书，觉得乔易来真的不是人，竟然还真的在一天完成了。
他放下说明书，眼睛往上一瞟，视线落在他写的“乔易来”三个字。
“乔”字写的规范，“易”字略显狂放，而“来”字简直可以称得上嚣张两个字。
他垂眸，无奈的笑了笑。
字如其人。
-
乔易来在b市和国外这三天加起来，就没睡过一次好觉。
不是通宵了，就是不知不觉天亮了。
上午十点。
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他再次来到了b市。
他拖着疲惫的身子，来到李妤苿公寓门口，按了指纹，试了很多次，指纹都无效，他又改为输密码，输了两次也没输对。
他皱了皱眉，拨通了李妤苿的电话。
一阵死寂。
没接。
乔易来这才清醒了些。
他敲门，没人开。
意识到屋里没人，他又拨通了林落汐的电话。
“喂。”
林落汐惊讶道：“乔教授？”
“李妤苿在不在你那儿？”乔易来问得很快。
“不在啊。”林落汐下意识回道，又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她没告诉你她在青市？”
“我回国没看到她，她也没跟我说。”乔易来背靠着墙，无力地举着电话。
林落汐斟酌了一下，还是说出口了：“乔易来，其实苿苿对于你……很没有安全感。”
乔易来沉默良久。
最后哑声道：“我知道了，谢谢。”
他将手机塞进口袋，摸出来一根烟，捏在手里。
直至捏出了烟丝，他才放手，扔到了一旁的垃圾桶。
连烟都不想抽了。
他又拿出手机，订了一张去青市的机票。
-
下午四点，青市。
荒凉的草地上，一群人站着等日落。
李妤苿看着差不多了，说：“三脚架。”
有人立刻将三脚架搬了过来，李妤苿将相机架上去，“风光摄影，我推荐选用最小的光圈，这样景深会更大，但需要做曝光补偿。”
说着，她开始调参数，众人站在一旁做记录。
李妤苿往面前的空气随便一指，“天空是风光摄影的主要构图，所以要找准天空的位置。”
“水平线不要放在中间，前景少一些，主要还是拍晚霞。”
“现在依稀可以看到太阳。”李妤苿望天边看了一眼，搓了搓被冻得发红的手，“要避免居中，主体部分右移。”
她最后看了一眼，按下了快门键。
开始倒计时十秒。
身后响起阵阵议论声，李妤苿看着相机里的画面。
很美。
她突然想起乔易来跟她说的。
“浪漫从来都是两个人的事。”
她拿起相机，注视着里面已经定格的照片。
也不一定，正如此刻……
身后的议论声越来越大，终于有人忍不住，喊了一声：“苿姐！”
李妤苿皱眉，拿着相机转过来。
离她十米远的地方，乔易来从一辆棕色吉普车上下来。
他迎着光，朝着她走来。
晚霞淡淡的紫色洒落在他身上，朦胧且美好。
李妤苿呆住了，一时不知作何反应。
只是在他伸手抱住她的前一秒，从胸前拿走了相机。
他穿过人群，恨恨地抱住了她。
用自己的脸去贴她的。
他声音低沉，却藏不住地轻颤。
“是不是觉得我没那么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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