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礼物

好吧，林不许一定是没有看见。其实我也不确定我有没有那种东西。

        那天他没有甩开我的手，一定是因为外面太冷，我的手太暖了。

        有些男人就是这样。我装模作样叹了口气。

        妈妈难得放下正在看的电视剧，摸了摸我的头，“怎么啦？你发烧了？”

        隔着大大的落地窗，我看到去接跆拳道老师的黑色小轿车开进院子，停在了我们门前，我摇了摇头，一脸深沉的从沙发上滑下来，“我要去上课了。”

        妈妈以为我是在为了上课发愁，难得的，她也有点过意不去，对我说：”小满加油！妈妈相信你可以的。”

        我特别想问她，你觉得你可以你怎么不去上？外婆说，妈妈小时候什么都不肯学，一直说自己用不到那些东西，每天对着镜子欣赏自己的脸。

        外婆和外公怎么也想不明白，他们满门清贵，到底是怎么生出这种女儿的？我也想知道这个问题，她这样蠢笨，光有一副好皮囊，是怎么样生出我这么聪明的女儿的？

        该不会是她生孩子的时候，我偷偷被人掉包了吧，其实我的父母是杰出的为人类做贡献的科学家之类，或者是搞什么秘密研究的，不能轻易泄露自己的姓名，但是他们很想让自己的孩子活在阳光之下，而妈妈的孩子出生的时候遭受了意外，所以就把我送给了她，两全其美。

        说不定我的父母，正偷偷在哪里看着我。

        但是这样想了几天，看着镜子里自己的那张脸，迫不得已放弃了这个想法。

        我确实是妈妈的女儿。

        第三次被林相思撂倒在训练场上，我已经不想起来了，身上都是汗，我像一条缺氧的鱼，张大着嘴，双眼无神的往上看，最上面的大吊灯刺得我几乎流下泪来。

        老师喊了暂停，正往我这里跑。

        林不许显然也慌了，蹲在我旁边问：“你，你怎么了？”

        视线上方突然出现一张脸，阻挡了灯光，我好了很多，刚想说我没事。

        林相思叫道：“你怎么哭了？”他慌张的都结巴了，“我，我打到你哪里了吗？你是哪里在疼吗？”

        他拽着老师，完全不听我说话，“老师，老师，你快看看她，她已经不能动了，她是不是被我打骨折了！”

        我忍无可忍，从台上一跃而起，拽着他的脖子把他放倒了，我们在台上滚来滚去，拳打脚踢。

        老师早已经避到了一边。

        这件事情导致的结果就是我们又双叒叕一起被关进了小黑屋。

        第二天早上，就是这一年的圣诞节了。

        平安夜我们是在小黑屋里吃的苹果，想到这个我就满心不忿。林不许居然在被关进小黑屋之前提前藏了蛋糕和蜡烛。

        虽然觉得怪怪的，但是我们对着烛火许了愿，分吃了蛋糕。

        “你居然还搞这个，崇洋媚外。”我一边咬着苹果一边说。苹果也是他给我的。

        林不许双手握在胸前，灯火之下，他的面容有一点像林叔叔，一样的英俊，但带着稚气，而且他不怎么笑，林叔叔总是笑着的。

        他抬眼看我，我居然有一点害怕，我忿忿的又咬了一口苹果，想这不科学。我怕他做什么？

        林不许盯了我一会说：“你不许愿？”

        “好吧。”我把苹果放在一边，学着他一样，双手在胸前紧握，也闭上了眼睛。

        其实我没什么愿望，换而言之，我坦然的接受命运对我的一切安排，并不想去改变什么。

        吹过蜡烛，林不许犹豫很久，还是问我：“你许了什么愿望？”

        我毫不在意的告诉他，我希望今年的雪更大一些，希望妈妈一直漂亮，还希望今年的圣诞礼物多又多。

        林不许呆怔着：”你不怕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吗？”

        这有什么，趁他不注意，我正在往他脸上疯狂涂抹奶油。

        我指着屋子里唯一的那个小窗，对他说：”你看，我的愿望实现了啊。”

        鹅毛大雪一片接着一片，纷纷扬扬洒下来，这是今年我在南方见到的最大的一场雪，除非它在我睡着的时候偷偷下过更大的。

        林不许睁大了眼睛，喃喃地说：“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我蛊惑他说：“你说吧，愿望说出来才能实现哦。”我自己都感觉到我头上的尖尖恶魔角冒了出来。

        林不许挣扎了很久，他说：“我希望妈妈在那边过的一切都好。”

        他的声音很轻，我从来没有听他用这种语气说话，我动作停了一下，继续锲而不舍地继续往他脸上抹蛋糕。

        等了一会儿，他没有继续说的意思了，我问：“没啦？”

        他抬头和我大眼瞪小眼：“什么？”

        不是吧，他就一个愿望，我放下盘子，决定和他说个明白，“愿望可以许很多个的，一个太少了，我们还是小孩子，贪心一切也没什么，等我们长大了，就要去实现别人的愿望了，你现在不多要，以后就要不到了。”

        林不许沉默了几秒，好像是在思考什么，真奇怪，思考，我把这个词用在一个马上八岁的小孩子身上。

        他还是摇了摇头，转头去看那扇小小的窗，明明他的妈妈也不在那扇窗后面，他脸上的难过还是一点不少。

        “虽然可以许很多个愿望，但是如果我只许一个，那么这个愿望实现的机会就会多一些，如果我许了三个，圣诞老人只能实现一个，他不实现这个怎么办？”

        为了打散心里的不舒服，我必须做点什么，于是我舀了一大口蛋糕，嗷呜一下都塞进嘴巴里，含糊不清地对他说：“那就许三个一样的。”

        最后我记得，林不许说：“那和一个有什么区别？”

        我说：”是一个和三个的区别。”

        第二天起来，我就把这件事情忘记了，林不许也忘记了。我们一起从小黑屋的床上坐起来，互相晃了晃对方的肩膀，让对方清醒一点，但最后还是迷迷糊糊走出去。

        然后一起在圣诞树下，拆礼物拆到手软。

        就这样，在农历新年到来的时候，我们已经可以一面打架一面聊天了。

        我想，这可真是个不得了的进步。

        妈妈总是担心我打不赢他，想要私下给我补补课，但是我觉得没有必要，一来我和林不许几乎一整天都能看到彼此。

        要是我突然某个时间不在，他一定会起疑，二来，真是这样，我只能挑晚上他睡觉的时间去上课，这对我来说也是个不小的挑战。

        在过年的第三天，我们家里都懒洋洋的，每个人哈欠连天，我是最近疯狂看书累的，林不许是因为不想输给我，我看什么他看什么，最喜欢的玩具都扔下来，现在两个眼睛都在转圈圈。

        我看的书比较深奥，都是关于什么生命、什么家庭、什么社会之类的深奥小说，妈妈把我从房间里揪出来，对我说：“你给我少看一些爱情小说！”

        所以，我只能下楼看无脑的豪门伦理剧，林不许也跟着下来了，在我旁边抱着枕头补觉。

        他脸色很白，所以眼睛下面的黑眼圈就很明显。

        我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又看了看楼上天天把自己锁起来的两个人，抱着枕头也睡了过去。

        等我再次醒过来的时候，是被冷风吹醒的。

        “林不许！”我尖叫着就要跳过去把他撞到门外边，可他先一步关上了门往旁边移了一步，导致我最后撞在了门上。

        疼的我眼泪都要掉下来了，揉着我受伤的鼻子。

        “你干嘛？”

        林不许拽着我回到沙发那里，我们还都穿着睡衣，他身上也挺凉的，我离他远了一点。

        他对我说：“你的快递。”

        这时候用快递还是件新鲜事情，居然有人给我寄快递，我马上又围了过来，一边揉着鼻子一边和他一起看。

        看到寄件人那里写着“何林秀”，我开心地喊：“是爸爸！”

        “爸爸？”林不许跟着我念了一句，马上就知道是谁了。

        “想要看看吗？”我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嘴角露出一丝志得意满的笑。

        这是唯一我有他没有的东西，虽然这样说挺不好的，但是小孩子，想要炫耀的心无可厚非，而且我是没有什么敌意的，只是单纯的想要炫耀。

        林不许点了点头，他拿来了剪刀。

        快递拆开，有一个红色的盒子和一封信。

        我打开盒子，是一双漂亮的红色皮鞋，虽然我现在完全不缺这种东西，以前我也不怎么缺，但是是爸爸送的送的，意味非凡，我捂着鼻子把它放到一边，迫不及待的打开信。

        我已经八岁了，该认识的字都认识了，不该认识的也认识不少，林不许也是一样，毕竟我们要赢在起跑线才行，所以这些字，我都看懂了。

        看懂的那一刻，我想着，一定不可以让妈妈看见，一定要藏起来。

        鼻子里有红色的东西流出来，我仰起头，眼泪顺着眼角留下来，手里的血腥味弥漫。

        林不许紧张大喊：“你流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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