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15章

当嘴贱撞见正主的时候，正常人都会面临两种选择。一是马上道歉认错，二是誓死不认错，装作无事发生。

        但林予舟不是普通人，如果可以，她可能已经马上跪下认错了。

        店里客人少，空气凝结瞬静，像影片中途按了暂停键。

        林予舟求生欲作祟，干笑两声，开始给自己找补：“这肯定是乱说的。我怎么是这种人呢。”

        沈抒繁面不改色，没有丝毫动容，继续保持动作。

        林予舟被盯得心慌，她扭过头向朱烨求救：“珠珠，对吧？”

        朱烨：“······对，对”

        “对什么？”蒋南北将钥匙扣串在食指上晃动转圈，金属碰撞声打破寂静。

        朱烨主动找了话题：“你怎么来得比较晚？”

        “你们是不知道沈抒繁，一见着林予舟就跟峨眉山猴子见了游客一样，车都没停好就下去巴巴找人。”提起这个，蒋南北一肚苦水要吐。这商场客流量大，停车位难找，沈抒繁远远透过玻璃看见林予舟，直接下了车，把锅甩给他，蒋南北找了好一会儿才找到位置停好下车。

        明明是吐槽，蒋南北把话说得俏皮，听起来只让人觉得好笑，一下让古怪的氛围恢复原位。

        “就你会说话。”沈抒繁眼里带笑，算带过刚才的话题。他心里多少还是对刚才的话有些介怀。感情除了当事人，其余都是旁人，他也不会当着外人的面不给人面子。

        “饭饭快坐下，别站着。”林予舟也知道自己做的有所欠缺，往里坐把外面的位置空出来，朱烨也给蒋南北腾出位置，两人先后坐下。

        沈抒繁径直拿起林予舟的可乐喝，蒋南北不乐意了，“怎么我就没有呢？”

        朱烨把自己没开封的可乐递给蒋南北，笑了：“这儿的确不好停车，下次你可以开过一条街，看见益和药店拐进去，那儿停车位多。”

        “行，待会你指给我看。”蒋南北戳开塑封，吸了口可乐。

        在肯德基坐着也不是回事，林予舟说请他们吃饭。沈抒繁拦她“不用，在这也挺好。”

        “那多不好意思，我们去吃好喝好，你们来就请快餐。”朱烨不赞同，指了指东南方向“那边有家茶楼，都挺不错的。”

        蒋南北说：“真不用，走过去也麻烦，在这吃也好，老沈估计也很久没吃过炸鸡汉堡了。”

        林予舟看他，又转头看沈抒繁。沈抒繁点点头，“来都来了，不急一时半刻。”

        两个大老爷们饭量大，点了不少东西，全部拜上桌都放不下。朱烨把自己和林予舟的餐盘归纳让服务员收回去。

        林予舟记得以前沈抒繁和她说了嘴留学的事，问道；“以前在国外也经常吃这个吗？”

        “还好，一般吃饭堂比较多。”

        “啊？饭堂不会很难吃吗？”

        沈抒繁回想了下，说：“和国内的普通饭堂不太一样，我吃过的饭堂都是自助形式的，味道还不错。”

        蒋南北一面听着他们的话，一面把戳好的可乐放在朱烨面前，随意的说：“还你。”

        “谢谢。”朱烨接过，咬着吸管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一直听他们说话。沈抒繁和蒋南北见得多，走得远，说话时不时也会带到朱烨，不冷落任何人。

        一顿饭就这样结束，有蒋南北在，朱烨也不好提前离开。四个人就沿着路散步消食，沈抒繁林予舟挽手走在前面，朱烨蒋南北慢他们一步。

        路上人影寥寥，大爷大妈穿着老汗衫，手里抓着大蒲扇，轻摇慢晃得，蒋南北不知道从哪里买了串糖葫芦。

        他问朱烨：“你要吗？”

        朱烨摇头：“不用谢谢。”

        蒋南北咬了口，立马酸得眉头紧皱：“嘿，真酸。”

        糖葫芦不都酸不溜秋的吗？朱烨瞥他眼，不说话。

        “有纸巾吗？”蒋南北嘴里有核，含糊不清的说，朱烨掏包给他拿了张纸，蒋南北垫着吐出果核，又咬了口。

        “等你来上海，我请你吃饭吧。”蒋南北说得漫不经心。

        “不用。”朱烨拒绝。

        蒋南北遗憾地啊了声，尾音拖得很长，“我还想着回报你们这几天的招待呢？”

        朱烨纠正他：“还没开始呢，而且我不一定会来。”

        “别介，你不来我不就得当电灯泡了。”蒋南北捂着胸口，一脸不能接受的表情。

        朱烨指了指前面旁若无人的小情侣：“你觉得我俩在就不是电灯泡吗？”

        蒋南北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默了半刻，点头道：“有道理。”

        他转过头看朱烨，认真的询问意见：“那我们要不要甩掉他们，自己玩？”

        “不要。”朱烨想也没想就拒绝，“我又不想玩。”

        “唉”蒋南北把手插进口袋，嘴里念念有词“你是拒绝机器吗？不是‘不用’就是‘不要’，就没有别的词儿了。”

        朱烨没回嘴。像蒋南北这种小学生，有杆子就敢往上爬，你越搭理他，他越来劲。

        果不其然，接下来一路无话。

        朱烨得了清净，颇有闲心的四处打量。穗市今年发展不错，新城区饱和，老城区也在拆迁重建的规划里，低矮小屋陆续消失，高楼大厦逐渐拔地而起，一切都在更迭，一切都在过去。

        朱烨低估了蒋南北的耐心，无论是她去学校报道，军训结束的休息还是上课，蒋南北的身影都在。他找的理由也好，帮忙搬东西，送水请吃饭，怀念上学的时光，不管是哪一个，朱烨都没法拒绝。

        蒋南北长得端正，身形高大挺拔，认真捯饬捯饬还真有几分十八岁大学生的样子。大学氛围又自由，不少女生直接凑到他跟前索要联系方式，他都直接拒绝，也不说理由，朱烨在身边就拽着她安静站在女孩面前，朱烨不在他就摆手道歉说“不好意思，有喜欢的人了。”

        尽管这样，来找她打听消息，想通过她加蒋南北联系方式的依旧络绎不绝。朱烨一开始能避就避，后面被拦得没办法，就直接把电话号码推给她们。

        这样的日子持续到大二，朱烨和林予舟一开始就约好一个月最少见一次，有各自的空间又不至于感情变淡。

        她们约在新天地咖啡馆见面，林予舟蹭沈抒繁车早早到了，坐着等朱烨来。

        两人先后脚到，点了饮品甜品也陆续上了。林予舟学韩剧改喝冰美式，抿了口又赶紧挖块蛋糕掩盖嘴里的涩。

        朱烨笑她：“不能喝再点一杯？”

        林予舟抿嘴，“别，这玩意消肿，沈老师之前给我买的裙子有点紧了，我得减减肥。”

        朱烨啧了声，“和沈老师相处的怎么样？”

        前两个月，林予舟嫌宿舍住的不舒服，向学校申请搬出去租房子，沈抒繁在她房子隔壁又租了间，方便见面。说来也巧，恋爱三年，沈抒繁年纪大会包容，两人鲜少吵架，现在当起了邻居，时不时也会在对方房子过夜，就和同居差不了多少。

        “就——还挺好的。”林予舟总结道。

        感情这事，冷暖自知，除了给建议也插不了手。朱烨只能提醒她，情到浓时，注意措施。

        话糙理不糙，羞得两人满脸通红，赶紧转话题。蒋南北追朱烨的事，林予舟也知道，为了这，蒋南北没少通过她打探朱烨的消息。林予舟觉得他俩试试也不错，万一成了，说不定以后还能一起办婚礼。

        她暗戳戳打探情况：“你要不从了吧，我看蒋南北挺不错的。”

        “你别乱点鸳鸯。”朱烨打断她，“我还没恋爱的打算。”

        “你不是还在等元扬吧？”林予舟看着她，目光沉着“他女朋友没少换。”

        闻言，朱烨垂下眼，吸管打圈搅着热可可，“我知道。”

        年少的悸动脆弱而深刻，未能言明深交的遗憾大于暗恋的苦楚。交情多年，字里话间的深义不必点破，这便是不愿意再往下谈的意思了。

        半晌，林予舟捧着杯壁，端起抿了小口，又放下；“你要真没意思，找个机会说清楚吧。”

        话题陡然变换，朱烨腰背放松，点点头，“会的。”

        大学忙碌程度不亚于高三，朱烨在各类文献史书里晕头转向时，总能想起高中班主任耳提面命的那句“大学就好了，大学就轻松了”。

        可是——真的有在变好吗？怎样才算变好呢？朱烨空不出时间来思考这道哲学题。

        再和蒋南北碰面是在一个星期后，六月的尾巴暑热燥人，朱烨被课题老师派去办公室整理文件。

        蒋南北发微信来问要不要见一面，朱烨看着手头的工作，一思索，约在了校外的咖啡馆。上海一寸土地一寸金，食玉饮桂，一杯拿铁就四十打上。加上外卖行业日益发达，这个点只有朱烨一个冤大头在。

        她点了杯冰美式，选个角落背对着门口坐下，一头长发被随手拿只圆珠笔挽起。大一军训时厚刘海巴在额头，黏黏糊糊的不舒服。朱烨就没再修剪过，现在长至下巴，大部分都能被固定在脑后，少数细碎的发丝顺在耳侧，倒是清秀可人。

        蒋南北在她身后看了会儿，忽地抽出那支笔，秀发散落打在脊背上，惊了朱烨一跳。她回过头，语气不好：“干嘛？”

        “逗逗你。”蒋南北揉了揉她头发，坐在她对面“怎么没给我点了一杯？”

        朱烨把头发挽在耳后，平静道：“不知道你喜欢喝什么。”

        蒋南北看她一眼，故意阴阳怪气的说话：“一点也不关心我，真让人难过。”

        朱烨笑了下，没再管他。蒋南北耐不住寂寞，手指捻住她垂落下的发丝。朱烨立马后仰，青丝从指缝滑过。

        朱烨瞪他眼，警告他：“别动手动脚。”

        “小没良心的”，蒋南北鼻哼声，腰背贴住沙发，双手抱臂，给自己点了杯拿铁，“也不知道谁能收了你。”

        朱烨抬眼，问他：“我就不能做个单身贵族，专注自己吗？”

        “可以是可以，但大好年华，不恋爱多可惜？”蒋南北凑近她，左眼眨了眨，“要不要考虑一下我？”

        朱烨把头推回去，神色没有一丝波动，“没兴趣。”

        “是对恋爱没兴趣？”蒋南北顿了下“还是对我没兴趣？”

        “有区别吗？”

        “要是前者，喜马拉雅终有天也能成平地，要是后者，我就算整容变性，你也不会回头”他后仰靠在椅背，目光如炬盯着她，左手搭在膝上，修长的手指有节奏的敲打出旋律。

        朱烨坦荡对望过去，没有掩饰和拖沓：“我不知道，或许二者都有。”

        蒋南北试图从她眼里找出一丝动摇，良久，他挪开眼，抬手遮住眉眼无奈地笑了，“你真的很直白。”

        蒋南北虚岁28，也算在红尘脂粉里打滚撒野过一回。朱烨不是最特别的，却是最难搞的，最让人没有办法的，两眼空空，对你无欲无求。

        勉强，是最没有必要的。神女无意，另觅良枝，才是接下来的正常发展。蒋南北透过指缝看她，到底投入真感情了，还是红了眼。

        拿铁被送上桌，犹豫片刻，朱烨叹口气，“我不想说‘你很好，什么还可以做朋友’的话，如果你介意，我可以不出现在你面前。”

        蒋南北听见她起身的动作，委屈顿生“我都没说介意，你就要走了？”

        下一秒，柔软的手落在他发顶，揉了揉。

        她声音带笑，“你好像小狗狗。”

        艹

        蒋南北嗤笑一声，拍掉她的手，“小爷可是上海一枝花，追我的人从北极排到南极绕地球一圈好吗。”

        两人对视一笑，这事已然翻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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