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珠钗
南瑾陌几乎是被董微羽和沈二牛架起逃到偏僻小巷，还在大口喘气的董微羽赶忙解释道，“姐姐，刚刚，紫衣男。”
南瑾陌就听到董微羽整颗心扑通扑通的狂跳不停，剧烈跳动的声音拉扯的自己耳膜起了几分痛感，南瑾陌的心狠狠揪了起来，“小羽，是我连累你了。”
东躲西藏始终不是个办法，她还是尽快离开这里，上紫辰川寻到秦舒煜，同他联手，或者逼他与自己联手。
董微羽握紧了南瑾陌的手，反倒安慰起她来。
“姐姐，小羽对风纵城很是熟悉，不用担心会被人发现。小羽知道姐姐困于眼疾，不如这几日就同小羽待在城中等嬷嬷的消息。阿牛哥是男儿，身强力壮，若身后有盯梢，也是能够轻易甩掉，轻松回到云莱。”
南瑾陌点头，由着董微羽牵着往低矮屋舍走去。
天际透白，董微羽再不敢单独让南瑾陌一人待在这片低矮瓦屋里，“我带姐姐尝尝这风纵城的早点。”
“好。”南瑾陌碰了碰董微羽手背，热度从她的手背传递到了董微羽手背间，她明白董微羽的顾虑，果断拉起她的手，“我这次回牵紧小羽的手。”
董微羽轻轻勾了勾南瑾陌的手指，“姐姐，抬脚。”
一声“嘎吱”从缝隙里透出来，两人出了门。
沸腾的热油翻滚着，那股热辣带着烧焦的烟窜进了南瑾陌的鼻腔里，“噼里啪啦”的声音炸开在南瑾陌的耳根后，“这风纵城的人，早间吃得倒是挺，丰盛的……样子。”闻着挺油腻的样子。
“风纵城是座不夜城，人从天微亮时便是开始忙碌，早间便会吃得稍微更加丰盛些，减少途中吃饭耽误的时间，便是为多挣些钱。”
董微羽把南瑾陌牵到了一方高凳，”姐姐，该是吃不了那般油腻，恐怕要得多等等，姐姐，你先喝口热茶，我去去就来。”
董微羽拉过南瑾陌的双手，把一杯冷热适度温茶塞进了南瑾陌的手里。
接过茶盏的她用指腹摩挲起了杯沿，大小不一的颗粒感，倒是有点硌手，质地粗糙，不是针对贵族王室的店。
她沿着杯沿顺着摸到了一个缺口，经常使用，来不及替换。
这家店该是城中百姓常常光顾，且规模不大不小的，价格适中，口碑不错的店。
她背后响起割破耳膜的刺痛声，有人在她身后粗鲁的移动了椅凳。
“哎，你不知道，昨天晚上，好多人都瞧见了。”
说话的男声低沉，有意压低了声音呢。
这一压低的声音惹得南瑾陌好奇心起，她也想听听，到底什么市井八卦，还要偷偷说。
“瞧见什么了？”
“太子殿下去追了个女儿啊。”
太子？秦舒煜？他来风纵城做甚？南瑾陌摩挲着手里的粗糙茶杯。
“可那位不是才不久大婚吗？这么快就移情别恋了？”
南瑾陌扣了扣那块凸起的颗粒，秦舒煜。大婚？
“这君王的心思，你可别猜，他现在可不是皇室实际掌权人了吗？想做什么还不都依他性子来了？”
“对对对，他亲手接管南与，还没费一兵一卒拉拢那北方和海底之后，就成直接掌权人了，年少有为，哈哈。”
“哎，不过你说他究竟追到那个女儿没啊。”
“走了，还没吃饱？”
声音渐渐变弱，看来，是人离开了。
南瑾陌的手指被那个坚硬的颗粒摁得发烫，心被硬生生地剜掉了一块下来，痛得苦不堪言，这就是他不告诉自己他真实身份的原因？
所以是自己用千万南与百姓的血肉身躯，还有她的一厢情愿为他做了一身带血的嫁衣？
呵，难怪人家压根就没想到来找她。
亏自己还苦苦乞怜摇尾地想着去紫宸川找他。
深陷于秦舒煜大婚的暴击下的南瑾陌根本没有听到两人后续对话。
“听说是见着南国主了，所以魂不守舍地追了去。”
“可不是吗，人家娶得就是她的那尊灵位回宫，你说这大晚上的见鬼了不成，真是邪乎得不行。”
带着一身热乎的油气前来的董微羽见着南瑾陌一声不吭，“姐姐，怎么了？”
南瑾陌装作云淡风轻的平静模样，拨弄了下空气，寻到了桌沿，她把手肘搭在桌沿边，直到事实已经破开了血淋淋的真相，并且摆在了她的眼前，她还在垂死挣扎着。
“小羽，你有没有见过那位太子殿下。”
东吴国与皇室往来密切，或许董微羽真的见过也说不定，毕竟南瑾陌只是从南珉隐口中听闻过关于秦舒煜的事。
南珉隐是南瑾陌的亲人，人往往对自己熟悉的人所说的话深信不疑。
南瑾陌的印象里，秦舒煜就是个阴狠毒辣之人。
况且，李润豪不见得就见过秦舒眼，说不定画像弄错了，像位高权重者，身旁总会有几个模样相近的，替死鬼。
“咔嗒”清脆利落的一声，是董微羽把食盘摆在了桌面上的声音，随手把一块热乎乎、油腻腻的软饼塞进了南瑾陌那只摆放在桌沿旁的手里。
“见过一两回吧，之前还在王宫的时候，不过没说上话，”董微羽咬下一小口，“那位有双似笑非笑的桃花眼，该是个清俊温和的人吧。”
南瑾陌攥紧了手里带有豁口的粗瓷杯，这一刻她感觉什么东西狠狠地扼住了自己的喉咙，要她把掐到窒息。
根生地固的善意往往需要反复的绝杀，才会彻底被遗弃掉，而现在的她还在寻求最后一丝微渺的希翼。
“这么多年了，小羽竟还能记得，看来那位确实令人印象深刻。”
“哪能啊，印象最深刻的还是他颈后的那块像是鬼画符的红色胎记，样子实在奇怪，我现在还记忆尤新。”
哪有什么意料之外。
呵，看来她身边的那个真的是本尊啊。
她就觉得奇怪，怎么还能二话不说直接送她赤龙军了。
为了釜底抽薪，看来傻子一点都不傻。
她被人追杀，落荒而逃，双目失明，险些当街就落入虎口，而他踏着自己万千百姓的尸体而上，从此风光掌权，新婚燕尔，快乐逍遥。
真好啊。
彻底心灰意冷的南瑾陌咧嘴一笑，露出两颗无辜的小小虎牙。
秋冥是不是秦舒煜，现在都不重要了。
她也用不着再犹豫了。
董微羽看南瑾陌笑得莞尔，“姐姐，你认识那位殿下啊？”
南瑾陌晃起手里紧握着的，那只带有豁口的茶盏，里面的茶水已经凉透，“我不认识。”
随后她把茶盏倾斜而下，“滴答滴答。”
水滴磕在了土石板上，发出干涩难听的声音。
既然太子殿下新婚燕尔，那么她也该送上她自己的祝福，祝太子殿下秦舒煜，和那位。
新婚燕尔，百年好合，对了，还有早生贵子。
南瑾陌心口有股复杂的情绪在不断攀升蔓延，说不出是酸楚，嫉妒，懊悔，苦闷还是释怀。
“小羽，既然医者不出宫。那，我们进宫吧。”
靠人不如自救，等她重见光明之后，定会好好的问候他们。
南瑾陌歪着头，笑颜如花的看着董微羽。
“可以吗？小羽。”
董微羽噎住了，缓了许久，“可以倒是可以……”
姐姐长得这么好看，万一被董首阳看上了，重蹈自己的覆辙怎么办……
从董微羽支吾的话语间，南瑾陌感觉她很是勉强，而自己忽然想起在海底那群不嫌事大的，又势利眼的宫女们。
甚至嫌她品阶，穿着穷酸的宫女们……
而她现在浑身上下就只剩下这根没有用处的珠钗了。
哪怕自己看不见了，他送的东西也很碍眼，”小羽，把珠钗卖了，换些碎钱，既然进宫，那宫里每处都需要打点，有些钱总归是好的。”
董微羽看着南瑾陌格外认真的脸，“好。”
五大三粗，横眉冷对的掌柜站在高高的柜台前，用鼻孔对着面前两名不知浑水摸鱼多深的，无知懵懂的少女。
南瑾陌细细地盘摸着不太光滑的钗柄，也不知道秦舒煜找了个什么匠人，手艺还真差，竟凹凸不平，先前自己还被蒙蔽双眼，他送自己的东西竟这般敷衍，如此看来，他的态度也不过尔尔。
她把钗子往董微羽手里塞了塞，接过钗子的董微羽把那支珠钗推向掌柜之时，掌柜那张被肥肉挤得满当当的脸里，豆大的眼珠子被突然红光晃花了眼。
掌柜不由地虚着眼，留了一条线缝般的视线，“这是……赤金石，南与的赤金石打造的……珠钗。”
南瑾陌听着掌柜的语气，只觉得古怪，轻轻地拽了拽董微羽的衣袖，赤金矿已经发现很久了，这不算秘密，“小羽，那人怎么这个反应。”
还没等董微羽说话，柜面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声响，“一口价，一百两。”
不对劲，不就是一支普普通通的珠钗吗？
况且赤金矿的出现，打破了东吴国金矿的垄断价，导致东吴国的金矿垮价，这也不得不使狂妄自大的董首阳低声下气的同南瑾陌协议金价了许久。
可现在市面上流通的赤金石的价格实在太过离谱了。
物以稀为贵？
“掌柜你实在不够有诚意。”南瑾陌示意董微羽收了珠钗。
“三百两。诚意价了。”掌柜见着南瑾陌和董微羽要走，慌了。
“小姑娘啊，自打南与亡了后，市面上再也没有见过赤金石了，太子殿下压根就不许人去开采啊，你这根珠钗是这一年来，我见过的头一根用赤金石打造的。小姑娘，要不你再考虑考虑。”
掌柜从柜台走出，带着几近恳求的语气。
不准开采了？
那金价又回归垄断了啊，又得涨价了呢。
南瑾陌“噗嗤”一笑，看来那秦舒煜也并不是一无是处，至少这点还是帮了她一把，“五百两，我要银票。”
心满意足的两人从当铺走出，“姐姐，您真厉害。”
南瑾陌笑了笑，这点钱怕是远远不够，她早就听说东吴王宫里处处都要用钱财消灾。
“小羽，嬷嬷还有三天才回出宫吧。”
人有的时候就是个赌徒呢，明明已经孤注一掷，甚至到了穷途末路之际了，还想要赌上自己心底残存的那丝侥幸，妄想证明自己还是那个受到神明庇佑的幸运儿。
南瑾陌也不例外，“小羽，我记着，这风纵城的地下不是还有个销金窟吗，咱们去赌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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