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鱼目
墨莲坊
“啧，就是那个女人，还带了个侍女。”墙角窃窃私语。
“看着好不爽。”
“都沦落风尘，还甚是清高。”
“听说还是个瞎子。”
“打她该是不会被她知道吧。”
南瑾陌被一群浑身满是戾气的女人围攻住了。
不知是谁揪住她的头发，“这个女人还有一截蓝头发，好恶心。”
“这烂背上还纹了一朵莲花，装模作样，好恶心……”
一股钻心的痛从头顶贯穿而来。
南瑾陌身上的伤再次裂开，然而女人们并没有打算放过她。
揪住她的头发把她的脸往墙壁连撞数次，南瑾陌伸手去抓，只扑到了空气，围堵的女人们感觉她在反抗，更是凶狠的把她往墙上撞去，同时还朝她全身上下踹去。
“住手，把她的脸打坏了，你们赔得起吗？”是展丹，她抓起南瑾陌的一只胳膊，把南瑾陌拖离暴戾的漩涡中，头几乎快要撞在地板上的南瑾陌还是听到了语速极快的声音，“我会再给你点碎银，你那位侍女配得药，能让你不留疤吗？”
声音停顿了下，“十天之内，能吗，毕竟要开业了。”
“能，我不仅能好，我还能为咱们这花楼摘得头魁。”每个出口的字都扯得南瑾陌伤口疼痛，地板摩擦着她的后背结痂的伤口再次浸出乌黑的血。
她咬着牙，费劲地伸手拍了拍展丹那只因为毫不留情，而手背青筋暴起的手。
“只要，妈妈给我点时间。”
被送回房间的南瑾陌有气无力地趴在床上，宛歌小心的给她上着药，“宛歌，那些碎银，不必浪费在我身上，你去挑点助情的药就好，”南瑾陌扭头，往宛歌发出声响的地方看去，“那些药会对你有影响吗？”
宛歌手上动作没有停，“身为医者，常会以身试药，我无碍，倒是潇姐，您？”
听到宛歌如此而言，南瑾陌心里石头落地，那销魂散曾是从她的头被泼到脚的，“每日点在我房门口。既然她们上门挑衅，那就让她们也享受享受醉生梦死的滋味。”
从外归来的宛歌推开半掩的门，见着南瑾陌露出那伤痕累累的后背，正聚精会神地抚琴。
南瑾陌浑身上下全是淤青红肿，宛歌看着都疼，她赶忙拉过南瑾陌，“潇姐，老师配得第二支药拿回来了。我先给您擦点散瘀消肿的药，不然这脸怕是没法看了。”
南瑾陌摸了摸自己的脸，不碰倒是不痛，碰着就痛得她治牙咧嘴着，“这明天就是新楼开张，只要这脸的肿能消下就成，我现在还得摸黑熟悉下旧谱。”
只能说幸好，她在南与行宫最后几日，整日无所事事整日抚琴思念她的临姐姐，否则她一首都弹不出来。
琴声一直响彻整夜，展丹打着哈欠，听着勉强成曲的琴音，“明日给那个瞎眼丫头送身新的衣裳，破破烂烂的，全是血污。简直看不下去了。”
宛歌抱着手臂蜷缩在地上，烛火摇曳，看着南瑾陌的影子还在暖黄的烛光里起伏，“潇姐，天都快亮了，您要不歇息半刻。”
南瑾陌收了磨得灼热的手指，“都把你弹困了？看来倒是马马虎虎，不算刺耳了。”
宛歌睡眼惺忪，“我听不来这些，潇姐的琴声听着还算动听，没有隔壁那般破旧干涩喑哑。”
声音极其粗暴，且不耐烦着，甚至连门都没敲，“潇潇姑娘，妈妈给你送来了套新衣裳。”
南瑾陌睡眠很浅，对着宛歌说道，“替我更衣。”
而她也终于在第二个月的伊始见到了模糊的光。
“既然潇姐能看到光源，说明眼睛是没有大碍的，不过尚且还不能接受强光。”
宛歌挑了一截白纱蒙住南瑾陌的眼，“这段时间都不要摘下来。”
欣喜之余，南瑾陌好奇展丹会拿一套什么样的款式给她，也就意味着她在展丹眼里是个什么样的人，“这衣服什么模样。”
“看着是身浅蓝的对襟夹袄罗褥裙，裙摆上纹着百蝶斗花。看着很是端庄典雅着呢。”宛歌拎起那身衣服。
南瑾陌轻蔑地笑出了声，展丹是要她装成一朵一尘不染的小白莲吗？
越发觉得有趣的南瑾陌不自觉地露出两颗小小虎牙，“既然如此，那我便给大家留下这个端庄典雅大方的大家闺秀模样好了。”
守在门口的展丹特意看了看南瑾陌，发现她倒是格外乖巧配合，她心情舒爽，语气轻快，“潇潇，咱今日开业，你压轴。”
展丹对南瑾陌越发的满意，看着她面带白纱，这模样楚楚可怜娇娇弱弱，还真是误打误撞，激起男人的保护欲，她又好言相劝道，“以后不要弹得那么晚，影响她人休息，楼里的姑娘都冲妈妈我反应着呢。”
“好的，妈妈。”
同展丹约定，要前来捧场的李润锋带着浑身酒气，抬脚跨进了门槛。
他站在挤得水泄不通的大厅门口，那股胭脂水粉的味道直入鼻腔勾得人心神荡漾着，偏偏这花楼没有封顶，露出一片以天地相接的空地。
自然的光线从天顶透落在地面的四四方方的莲池里，池里开出了许多真真假假的莲雾。
四周有粉色纱帐围绕，把人在忽明忽暗间哄得摇摇欲坠。
琴声首先在二楼间响起，虎视眈眈，如狼似虎的目光纷纷投向了二楼的琴声处。
在那片明晃晃的白光下，姑娘的容貌看得动人，琴声美妙。
“哎，第二个姑娘看着还不错呢。”
“我喜欢那个浓艳的，好像是第五个了吧。”
展丹很是满意，她拍着手，“接下来，这位便是今日最后一位上场的姑娘了，还请各位官老爷们多多捧场。”
南瑾陌等了许久，不耐烦的她捂着嘴打着哈欠就被人牵到了众人面前，“潇潇啊，好好弹。”
南瑾陌冲着声音的方向，莞尔一笑，“好。”
她抬手拨弄起了琴弦，行云流水般，全场鸦雀无声，只能听到她孤单的琴声在翩翩起舞着，掠过在场每个人的心尖。
南瑾陌只听到琴弦干涩的在她指尖下划拨，全场没有一丝声音，直到她收了手，全场的如雷鸣般的喝彩声接踵而至。
“妈妈，这姑娘不愧是你们这的头牌。”
“姑娘，可愿接受本公子的心意！”
“姑娘，你可喜欢什么？本公子立马送到姑娘手上。”
南瑾陌瘪了瘪嘴，宛歌拉起南瑾陌的衣袖，展丹赶紧出现在南瑾陌的身边，她假意的搂了搂南瑾陌，“潇潇，你真是令我刮目相看啊。”
南瑾陌捂嘴，对着闹哄哄的地方娇羞含笑着，“小女云潇潇，多谢各位官人的厚爱。”
面前歪瓜裂枣，长得再丑再恶心，南瑾陌都眼不见心不烦。
“云潇潇？”
“潇潇！我爱你！”
“潇潇！潇潇，请接受我的心意！”
南瑾陌背过身，咬了咬唇，轻声细语地撒着娇，“妈妈，潇潇昨夜弹了一整晚，现在只想去休息片刻呢。”
“该的，该的，”展丹心情很是不错，“潇潇身体抱恙，还请大家明日再来。”
声音如浪潮般褪去，她在宛歌的搀扶下，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不等推门就闻到了那股烈酒的气味。
“云姑娘。”李润锋挡住她的去路，面前如同矗立起了一面热腾酒气的壁垒，“你是遇上什么困难了吗？”
“宛歌。”南瑾陌抬起手，宛歌挤到李润峰身侧，撞开挡路的李润峰，接过南瑾陌伸出的手。
“大人，请让一让。”
被宛歌不轻不重撞开的李润峰更加急切，他停在门槛外，望着屋内坐在桌旁，斯文秀气正端起茶盏准备饮茶的南瑾陌。
“若是云姑娘有意，李某愿意为姑娘赎身。”
闻声，正打算饮茶冲淡酒气的南瑾陌抿了抿茶盏边缘。
这人是怎么回事，明明自己连他的模样都没见过，就要和自己谈感情了不成？还是像孟忆檀那般不按常理出牌，导致自己满盘皆输？
南瑾陌咽下一口温凉的茶，压下了些许冲鼻的酒气，“宛歌，给李都尉奉杯茶，毕竟人都堵到门前来了，不请人喝口水，礼数不周。”
酒气渐渐逼近，“大人，请。”
南瑾陌顺着宛歌的声音侧脸而去，那片稀薄的光里有个模糊的黑影正一动不动地，在审视自己的那抹白纱？还是？
想到这里南瑾陌淡淡地勾了勾嘴角，“潇潇恐辜负大人错爱了，毕竟潇潇连大人的模样都瞧不明白，大人可愿意……”
举起茶盏的李润锋目不转睛的盯着朝自己抬手的南瑾陌，他啜了下杯中的茶，醉不了的水对他毫无诱惑。
倒是面前的人对他充满了诱惑，这个小白莲，恐怕并不是他以为的那么简单。
“让小女摸摸大人的脸呢。”就在顷刻间，南瑾陌的手指触到了一片冰凉的寒意，是李润峰右眼的皮质眼罩。
手指就瑟缩了一下，很块她的指腹搭在了那片皮具的边缘，点点游离到了他的眼眶附近，在指腹的摩挲下皮肤开始热了起来，“原是都尉大人觉得与潇潇是同病相怜之人，所以才如此坦诚相待吧。”
李润峰看着那层白纱下藏进寒芒的眼，考量着南瑾陌的话，他用手指拨开南瑾陌继续试探侵略的手指。
“是，又如何，云姑娘不乐意？”
被阻拦的南瑾陌心情欠佳，她收回了手，碰到了刚刚没有饮尽的茶杯，她摇了摇杯盏，半杯茶水晃得叮当响。
“潇潇呢，曾经听闻，这大陆，有一双鱼目能使失明之人重见光明。”她听到李润峰轻笑一声，“所以，云姑娘是想见着了李某的模样，才决定要不要跟了李某。”
南瑾陌把茶杯放在了桌面上，“潇潇将参加花魁斗艳，希望大人能在潇潇夺魁之时，来恭贺潇潇一句，而不是拐弯抹角地施舍同情潇潇，宛歌，送客。”
李润峰回头看了看紧闭的大门，还真是傲气的姑娘。
“鱼目一事，那是潇潇杜撰的。毕竟，潇潇不喜欢他人同情可怜，哪怕看不见。”
就这样把他拒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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