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陶知书本来以为面试事情就到此结束了，却没料到第二天竟然接到杨影的电话，通知她下午再去谈一下。

        陶知书觉得不可思议，自己昨天的表现是“有目共睹”的，理论上不可能会通过那一轮面试。更令人不解的是，乔一一却没有接到通知。她觉得肯定是哪里弄错了。甚至她能明显感觉到乔一一在知道这个消息时候，眼里是满满的失落。

        她有些惭愧，无论从哪方面看，她都没有乔一一优秀，甚至连简历她都是借鉴乔一一的，明眼人一下就能看出来。没道理在她们两个人中间选择她。

        到达约定好的面试教室，坐在那里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杨影，一个是周翼。

        “陶知书是吧，经过昨天的面试，我们对你比较满意，所以想继续深入地了解一下。”

        “我有个问题。”陶知书打断杨影的话：“你们…为什么会选择我？”

        可能是没料到她会直接这样问，杨影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

        “选择什么样的员工，我们自然有我们的道理，这个不是你该了解的范畴。”开口的是周翼。

        “但是，我觉得我同学乔一一更优秀一些，她昨天也来面试了，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印象，她真的很优秀也很努力，你们可以考虑一下……”

        “陶知书同学，今天让你过来，不是让你推荐别人的。”打断她的，还是周翼，语气有些严肃。

        “我……”陶知书有些难堪。她其实是不想过来的，本身对恒宇也没抱多大期望，而且会伤害到乔一一的事情，她是绝对不会做的。最终决定过来她也只是为了乔一一，希望能帮她争取一个机会。陶知书一向都很胆小，这次是鼓起很大勇气才过来说了这一番话，却被周翼这样无情地拒绝了。

        “办公软件用得熟练吗？”沉默了一会儿，又听到周翼问她。

        “……还行。”

        “专业方面的软件会哪些？”

        “photoshop和3dmax。”

        “我们部门需要一个产品宣传人员，工作内容可能比较繁杂，你回去考虑一下，如果觉得可以再跟我们联系。”

        陶知书一时没反应过来周翼的话是什么意思，就听杨影说：“那今天就到这里吧，陶知书你回去好好考虑，想好了给我打电话，就是之前联系你的那个电话。”

        陶知书就这样懵懵地出来了，一切太突然，她还来不及消化。

        教室里面，陶知书出去以后，杨影对周翼说了一句：“今天谢谢你了。”

        昨晚接到公司领导的电话以后，她就有些为难，公司招人一向不凭关系，像这样领导亲自打招呼还是第一次。不能大肆宣扬，她私下先找了市场部经理刘作明，但被一口拒绝，刘作明本来就是一个性格强硬的人，他不想要的人是无论如何也塞不进他们部门的，没办法杨影只能又找了周翼，请他帮这个忙。本来以为他会拒绝，以他的性格应该也是不赞成这种行为的，但没料到他没有多想便过来了。

        “不用，她应该不会来的。”周翼看着门口，说了这样一句。

        杨影愣了愣，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说，但看刚才陶知书的表现，确实没有多么想来公司的意愿。那么，昨天领导的电话是怎么回事，明明白白告诉她，陶知书这个人，要照顾一下。所以，究竟是谁的意思？

        陶知书回到宿舍的时候已经到了饭点，乔一一在等着她一起去吃晚饭。

        “知书，你下午去面试谈得怎么样？”

        “岗位不是特别合适，让我考虑考虑。”

        乔一一没有多问，陶知书也不多说。

        吃过饭两人又去操场散步。以前陶知书很懒，总是窝在宿舍上网，后来是乔一一觉得她太宅了，非要拉她出来多活动活动，所以她们才习惯了每天晚饭后都来操场上走几圈，走累了就在操场的草地上坐着聊天。

        “一一，其实我今天去面试是想推荐你的，但好像没什么用。”和乔一一并排坐在操场边，陶知书轻轻地说。

        “啊？你想干嘛？”乔一一被她的话吓了一跳。

        “我觉得你比我优秀，而且这个机会对你比较重要。”

        “你想多了，陶知书同学。我乔一一是需要一个机会，但区区一个恒宇，我没放在眼里的。”乔一一大手一挥，还顺带着拍了拍她的肩膀。

        陶知书顺势将头靠在乔一一的肩膀上。

        “你说他们怎么会看上我？”

        “你不知道你人见人爱吗？”乔一一开玩笑说。

        不过陶知书却是陷入了沉思，她这一天都在想这个问题。她最初想到的是她妈妈陶莹私底下帮了忙，因为妈妈总是跟她说工作的事情不用她操心。但陶莹做的是医疗器械生意，跟恒宇不沾边，应该不认识相关的人。

        “知书，你真的不考虑一下？不管怎么说恒宇都是一个能锻炼人的地方。”乔一一认真地对她说。

        “我才不需要锻炼，我的理想就是找个小公司混一辈子。”陶知书不以为然地说。

        “真羡慕你这种不用为生活发愁的人。”乔一一由衷地感叹了一句。自己从小到大吃过太多苦了，所以才明白像陶知书这样的无忧无虑是多么令人羡慕。

        “我还羡慕你呢，从小到大都有父母在身边。”陶知书小声说道。她小时候因为父母工作都忙，没精力照顾她，所以三岁那年便被送到b市奶奶家，在那里待到九岁，后来父母离婚，妈妈把她带回a市，两个人生活至今。所以在她的记忆中，从来没有别人那样一家三口温馨的画面。

        听陶知书这样说，乔一一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只是轻轻地拍了拍她。

        过了一会儿，乔一一想起一件事：“对了知书，我们班陆一鸣也被恒宇录取了，你要是去了还有个照应。”

        “班长？没听说啊。”大学几年她跟别人接触都不多，但陆一鸣她还是比较熟悉的，从开学便一直担任他们班班长，他为人比较成熟，也比较负责，班里大大小小的事情他都处理的很好，而且对女生比较照顾。陶知书对他的印象还挺好的，各方面都比较优秀，被恒宇看上一点都不奇怪。

        “他好像是要去市场部。你呢？让你去的是哪个部门？”

        “研发部，就宣讲会那个周翼他们部门。”

        “啊？他们部门招我们专业去干嘛？”

        “不知道，估计就打杂吧。”陶知书又想起下午周翼最后跟她说的那几句话，表面上是给了她肯定的答复，但她能感觉到他话语里的那丝冷漠。这种感觉让她有些不舒服。

        “像我们这样刚毕业的实习生，到哪里不是打杂？”乔一一叹了口气。“去恒宇打杂总比去小公司打杂强吧。”

        “一一，你会留在a市吗？”

        “嗯，在这里待了四年，哪里都不想去了。”

        “那我们就可以一直在一起了，真好。”对陶知书来说，除了妈妈，乔一一是唯一一个她舍不得离开的人了。

        乔一一被她逗笑了：“等以后你谈恋爱了，就不会这么说了。”

        “那我就不谈恋爱。”

        “那万一我谈恋爱了呢？”

        “啊？乔一一，你谈恋爱了吗？”

        “没有啊，我是假设……”

        两个人闹了一会儿，已经不早了，该回宿舍了。

        回去的路上，乔一一突然问陶知书：“知书，你有喜欢的人吗？”

        “没有啊，你有喜欢的人了？”

        乔一一没有回答，只是说道：“我就是好奇。你这么漂亮，性格又这么好，怎么会没没人追呢？”

        “我平时跟人交往少，估计都没几个人认识我吧。”陶知书说的是实话，读了这么多年书，除了乔一一，她几乎没交过任何朋友，倒也不是她性格有问题，只是她向来不喜欢主动跟人交往，久而久之便没什么人会注意到她。

        “知书，其实你应该多放开你自己，生活不该像你这么单调，不要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陶知书没有说话。她想起小时候的自己，也是一个活泼、任性的小女生，对这个世界充满了热情好奇。可是后来，跟妈妈回到a市，那时候妈妈还在医院上班，经常值班，所以她很多时候都是一个人在家，自己照顾自己。后来有一次晚上她一个人在家生病了，等妈妈回家的时候她已经发烧到快四十度，差点失去意识。那次以后妈妈便把医院的工作辞掉了，去一个熟人的公司做起了销售，做销售虽然辛苦，但至少时间自由一些，可以照顾到她。

        那个时候的她，便明白妈妈的付出，所以她一直以来，都是别人眼里的乖乖女，从不让妈妈和老师操心，也从不做出格的事情。也正是这样，她才变成这样的性格，温顺懂礼，平静淡然，同时也有些孤僻。

        “知书，你应该更勇敢一些。”这是乔一一那天对陶知书说的最后一句话，也是最触动她的一句话。

        那天晚上，陶知书想了很多。

        想起乔一一问她的那个问题，有没有喜欢的人？她说没有。事实上也确实没有，在她平淡毫无波澜的这些年生活里，甚至是情窦初开的青春时期，她都没有和哪个男生有过多的接触。这几年连陶莹都跟她说上大学了，碰到喜欢的男孩子可以谈谈恋爱了。其实大学几年里也并不是没有男生想主动跟她接触，她虽然不善交际但并不迟钝，她只是没有那个心思，甚至都不愿意多花时间去了解一个人。那些个别对她有点兴趣的男生，在主动抛出橄榄枝后也迟迟得不到一点回应，过段时间便作罢了。所以这些年，没有哪一个男生能走进过她心里。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她还真的没有尝试过。但记忆里却有那么一个人，她三岁的时候认识，九岁的时候分别，在她最无忧无虑的那几年里，在她还叫颜知书的时候，身边一直有他。那时候她跟着奶奶，父母不在身边，院子里小孩也不多，她便总是粘着同院的他，恨不得一天到晚都跟在他后面。他比她大了七岁，所以她不懂的他都懂，他教她写字，教她道理，教会她很多很多本该父母教给她的东西。所以即便后来分开了，那个人却刻在她心里，怎么也忘不掉。

        唯一的遗憾，是当年她跟着妈妈离开的时候，他刚上高中，因为住校的关系，没有见到他最后一面，没有好好道别。

        如今十几年过去，她早已不是当年那个骄纵任性的颜知书，而是这样一个敏感胆小的陶知书，所以，即便她站在他的面前，他也认不出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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