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接受到过载的信息量后，宋沐只觉得头晕目眩，身体僵硬得仿佛不属于自己。

        他好像真的是为了给家里还债，为了赚钱，和顾息结婚了。

        宋沐：失忆前的我到底是怎么想的？就算是要给自己找个金主，至少也找个符合自己性向的吧？

        精神恍惚地去参加节目的第一场游戏。

        这场游戏的内容非常简单。所有嘉宾口中含水，共同观看搞笑视频，先将水喷出来的人就被淘汰。

        导演提出嘉宾们可以互相逗笑，但是尽量避免把水喷到其他人身上，因为天气太冷了，可能会感冒。

        然而，好几轮游戏时，宋沐听到身边有人发出“唔”“嗯”“啊”之类的怪声，引他下意识扭头过去看，就看见乔详一张恶劣的笑脸，随即——

        “噗”的一声，喷了他满身满脸的水。

        就这样，他不一会儿就浑身湿哒哒，关键还是别人喷出来的水，感觉十分恶心。

        又一次被喷水后，宋沐脸一黑，站起身来用毛巾擦去自己头脸上的水，“你故意的！”

        乔详脸色一变，装出一副十分抱歉的模样，朝导演鞠躬：“导演不好意思，我刚才被白姐逗得没忍住，喷了宋沐一身。”

        乔详背后也有金主，能将他塞成mc，必然在圈内有一定的实力，导演不敢随意招惹，只好当和事佬，“玩游戏嘛，难免的。那个宋沐，你没事吧？”

        宋沐的头发湿哒哒地紧贴在他的额头上，本来就过长的刘海像是海里的烂海藻，让他整个人显得阴沉极了。

        “不好意思啦，宋沐。”嘉宾白姐过来给宋沐道歉，“我刚才逗了乔详一下，他应该也不是故意的。游戏而已，你别生气。”

        她声音柔柔的，话说出来却显得好像是宋沐玩不起似的。

        不是故意的？宋沐心中冷笑。不是故意的可以好几轮游戏精准地朝他喷射，当他乔详是定位导弹呢？

        宋沐抬手拨开刘海，露出一张笑颜：“好啊，不是故意的就没事了，我们继续吧。”

        导演顿时松了一口气，喊道：“那么我们开始最后一轮，倒计时三十秒，视频播放开始！”

        宋沐手中拿着矿泉水，灌了满满一口，视频才播放三秒，他转过头去，“噗”的一声喷了乔详一脸。

        随即他迅速说：“不好意思没忍住。”

        乔详：“你！”

        然而游戏还没有结束，一轮游戏必须等待三十秒的视频播放完毕才算结束。

        宋沐如法炮制，这么连连喷了乔详七八次。

        导演留着冷汗道：“停、停……停，游戏结束！”

        乔详已经宛若一只落汤鸡，因为宋沐攻击时毫不顾及伪装，直来直往说喷就喷，攻击效果显著。

        “导演！”乔详用毛巾擦着脸，声音几乎带上了一点哭腔，“宋沐故意的！”

        宋沐忙道：“别，我也是被逗的没忍住，谁让我笑点低呢。乔详，不好意思了。”

        这俩人一人背后有金主，一人是如今投资大佬顾息的合法丈夫，导演哪个也惹不起，只好赶紧先让工作人员带两人去换衣服。

        宋沐转身走到后台，他的经纪人张厦正在给他手底下的其他艺人打电话安排工作，见宋沐湿漉漉的出现，没当回事，又看他身后跟了个同样湿漉漉的乔详，连忙给手机按了静音，拽住宋沐小声道：“小少爷，你没惹祸吧？今天的通告可不许惹祸。”

        宋沐懒得理他，走去服化室。而乔详作为mc，有条件更好的专用服化室，怒气冲冲地瞪了宋沐一眼，翘着孔雀尾巴走了。

        宋沐在备用服装里挑选了一下，最终换了一件奶白色的高领毛衣，毛衣是用粗毛线织成的，看起来柔软而蓬松。与穿黑色时被映衬出的那种苍白之感不同，奶白色衬得他皮肤莹润如玉。

        他下身换了一条简单的直筒牛仔裤，看起来青春洋溢。

        随即他拒绝了那个刚才阴阳怪气过自己的造型师，自己吹干了头发，还是觉得这过长的刘海让他难受，于是干脆找了一根小皮筋，将刘海和前半部分的头发扎了起来。

        他的眉眼其实很动人，尤其一双眼睛轮廓略有些圆，有一种格外无辜惹人怜的天然美感。

        “唔……这样顺眼多了。”宋沐满意地看向镜子。

        造型师倚在门框上，眼神中也有一瞬间的惊艳。

        没想到宋沐其实是有审美的，但是就算这样他也配不上顾息，他凭什么能跟顾息结婚！

        造型师不服气地冷哼一声，低头继续刷着微博。

        宋沐和乔详两人前后脚回到拍摄现场。

        宋沐走过去的时候，现场的人正在恭维乔详：“哎呀乔详，你这身衣服比刚才那身更好看呢。”

        “对对对，发型也吹的更好。”

        乔详刚有点美滋滋的，就看到了宋沐。

        不过是换个湿衣服的功夫，宋沐忽然从阴沉颓废的阴沉颓废糊咖造型变成了青春洋溢的少年。

        白毛衣，牛仔裤，光洁的额头，明亮的眼眸。

        简单，却足够吸引人眼球，让人惊艳。

        白姐立刻松开挎着乔详的手，迎上来，亲切道：“呀，宋沐，我差点没认出来你！”

        “这身衣服挺适合你的，没想到你刘海撩起来这么好看，怎么之前的造型都是放下来的。”

        其他嘉宾也纷纷赞扬起宋沐的造型来，就连导演也说：“宋沐这身明显上镜多了。”

        乔详站在另一侧，初时也被宋沐的造型惊艳了一瞬，随即发现众人的目光都被他吸引，登时不屑地扭过头去，不再看他。

        三年前他去勾引宋沐时，就知道宋沐确实长的不错。

        不过宋沐那是的打扮是规整的西装和故作成熟的油头，好看是好看，却也没有那么适合他。

        进入娱乐圈后，宋沐的造型简直是自暴自弃，毫无令人欣赏的欲望。

        今天他不知怎么突然开窍，这一副打扮将他原生的柔软少年气发挥出了五六分，如此简单，却已经足够引人注目。

        导演拍拍手，道：“好了，大家准备好，没问题我们就继续拍摄了。”

        这时，张厦打完电话，颠颠得跑来，喊到：“不好意思导演，等一下。”

        导演蹙起眉头，看了眼张厦，但张厦已经走上前去，将宋沐拉到一边。

        “你这造型怎么回事啊，”张厦问道，“你不怕脸上的伤让人看见了？”

        宋沐：“我脸上哪有伤？”他刚才照镜子都没看到。

        张厦望宋沐眉下指了指，“之前你家被暴力催债的时候留下来的疤啊！”

        他“啧”一声，觉得今天宋沐的态度十分不对劲，“我的小少爷诶，你是打算把这事弄的人尽皆知？要败路人缘的好不好！”

        宋沐没想到自己居然还有过这样的经历，但是很快，他反问：“欠债违法？”

        张厦一噎，下意识摇摇头。

        宋沐：“欠债不违法，暴力催收才违法。既然我没违法，还是受害者，我怕什么败坏路人缘？”

        张厦看着宋沐一副理所应当的模样：……

        宋沐说完，也不给张厦反击的机会，转身回到拍摄的高台上，示意导演可以继续了。

        接下来的环节都十分顺利，因为宋沐的新造型有几分惹人怜爱的柔软可爱，他还被其他人照顾了几次。

        到了最后的环节，天色已经接近黄昏，众人跟着导演组更换场地，一起到一个古香古色的凉亭中围着石桌坐下，脚下放满了取暖的电热器。

        这个环节是真心话大冒险，只不过问答的机会由前几轮游戏的积分来决定。

        乔详手里捏着游戏获胜的积分签，在围坐一圈的众人中扫视一圈，有一个三线女演员双手合十，朝乔详求饶地笑笑，乔详也笑，随即目光停在宋沐身上。

        “我选宋沐。”乔详斩钉截铁道。

        宋沐和乔详对视，真的觉得他记吃不记打。

        导演组：“好的，现在由宋沐来选择，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宋沐看着乔详那不怀好意的眼神，沉思片刻，道：“真心话吧。”

        乔详一扬眉，“好啊，那我想问问……宋沐你和顾总之间的感情经历是怎样的？”

        众人一听是如此劲爆的话题，登时大肆起哄。

        同性婚姻也是近几年才逐渐合法化的，但是仍有许多人并不认可甚至是反对同性婚姻。顾息之前被爆出不妥当的同性绯闻，然后很快就和宋沐结了婚，事发到现在，也只有一周多的时间。

        而顾息很重视信息保护，不仅自己不在公众面前谈论自己的婚姻，还安排了人撤下了网上鱼龙混杂的八卦新闻。因此，到现在，还没有人听到过两名当事人对于自己这场同性婚姻的看法。

        宋沐一哽：他哪知道这段“感情经历”是怎么样的？身为直男，他才是觉得这场婚姻最离谱的人！

        乔详看到宋沐的神色，顿时有些得意洋洋。

        宋沐心中冷笑一声，斟酌了一下措辞，用最稳妥的方式回答：“顾息他……很多年前就是家喻户晓的大明星和影帝，后来退圈做了投资人，在商界也风生水起。我那时候就很钦佩他敬仰他。后来和顾息相遇是意外，不过跌跌撞撞最终走到了一起，我深感荣幸，也非常幸福。”

        听起来没有逻辑问题，但是信息量极少，主要是表明了态度。这是最不会出错的回答方式。

        乔详登时不满意道：“就这样？细节不能多透露一点吗？比如你们什么时候开始交往，谁先追的谁，什么时候决定结婚的，多说点嘛。”

        众人又是一阵起哄。

        宋沐根本不知道这些事情，现编又有可能漏洞百出，被人挑出毛病。最终权衡片刻，他装作一副害羞的神情，道：“我家先生不让说，你们别害我。”

        他的一双眼睛澄澈而真诚，脸部线条轮廓自然而流畅，仿佛自带令人信服的buff。

        众人顿时“吁”声一片。

        “我家先生呀，”白姐调侃道，“酸死了酸死了。”

        话已经说到这份上，此问题就此揭过，众人又完了一轮游戏，很快提问权又到了乔详手中。

        他在今天的游戏中一共只获得了两积分，因此只有两次选人机会。

        前一次提问，他本来想打宋沐一个措手不及，让他口不择言丢人出糗，结果就那么轻飘飘地被他揭了过去，反倒营造出一种他和顾息感情确实不错的错觉。

        乔详咬咬牙，他深深地记得当年宋沐拒绝自己时那副斩钉截铁又理所当然的模样。

        “不好意思，我是直男。”

        “我觉得你应该少花心思在这种旁门左道上。”

        “这次的事我不会和别人说，不过劝你还是专注提升演技要紧。”

        正直得太过高高在上，让他嫉恨了很多年。

        乔详这次连看都不看别人，道：“我选宋沐。”

        旁边的mc笑道：“看来咱们小乔这次是盯上宋沐了。”

        宋沐也干脆利落道：“真心话。”

        看着对面少年那副风轻云淡的表情，乔详唇角勾起嘲讽的弧度，他很知道这个故作镇定的少年的真正弱点在哪。

        他恶毒地开口，话语中仿佛带着浓重的硝烟，缓声问道：“我想问宋沐——”

        “你爷爷死了之后你爸又把集团败光，你从高高在上的豪门少爷变成负债累累的落魄十八线，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

        他话说完，整个拍摄现场登时一片沉默。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但是站在康桥上的人，并不想被两个大佬捧的男人之间的战争秒杀成炮灰。

        宋沐有一瞬间的恍惚。

        仿佛他的□□和灵魂被抽离成了两个部分。灵魂告诉他，乔详所说的这些事情他都没有经历过，所以是假的是虚无是不存在的。可是□□已经自然而然地充盈了无限的愤怒，在告诉他一切都是真实，并且乔详在踩踏他的底线，激怒他的真实。

        □□的动作比灵魂的思考反应更快，宋沐刹那间站起身来，伸手揪住乔详的领子，怒喝：“乔详，你他妈再说一遍？”

        乔详冷笑道：“我再说一遍怎么了？我哪说错了？你爷爷没死？你爸没把集团败光？你没变成十八线糊逼？”

        这话说的十分尖酸刻薄了。但是乔详混不在意。他背后的金主能把他塞进这个热门综艺，就能干涉剪辑，把他刚才说的那一段剪出去。

        他就是看不惯宋沐这个糊逼。

        当初宋沐还是是宋氏集团少爷的时候，他就高高在上看不起自己，现在落魄了，不知道过来巴结跪舔自己，还装出那一副高傲的样子做什么？

        身为直男，连婚姻都能卖给顾息，他宋沐难道还有什么不能卖的？凭什么自己的自尊那么贱，他的尊严就那么值钱？

        宋沐站在原地，面色铁青，气得胸膛一起一伏。

        从小爷爷最宠爱他，父亲则对他从来不少谆谆教诲，宋氏集团虽然倒了，但是不代表这个家散了，他仍然很敬爱爷爷和父亲，不能容忍他人这样轻浮地说他们。

        宋沐咬紧牙关，原本并不想撕破脸皮，看着乔详那得意洋洋的表情，一时之间怒火中烧，拳头已经不自觉地举了起来。

        身边人忙劝：“宋沐！冷静点！”

        “乔详不是故意的，宋沐！”

        “别别别！千万别动手！”

        一时之间，拍摄现场一片慌乱。

        就在这时，一道声音从众人身后响起：“你们在做什么？”

        那声音低沉、浑厚，瞬间镇住了现场众人的嘈杂。除非有着十年如一日的发声练习功底，否则不可能如此洪亮而清晰。

        乔详身体一僵，宋沐也动作一顿。

        只觉得这声音听起来熟悉又陌生。

        众人纷纷转头看过去，只见身着深色西服套装，外套灰色羊毛大衣的顾息迈步走来。

        他像是刚从什么商界谈判会议上走出来，头发打理得一丝不乱，脸上轮廓清晰而深邃，双眼宛若两颗寒星，视线带着不可忽视的锋芒。

        只是一条最寻常不过的青石板路，却被顾息走得仿佛巴黎时装周上最昂贵的t台。

        一时之间，周遭一切黯然失色，只剩顾息的身影如同星光闪烁，熠熠生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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