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

黄昏已近，边郊星星点点的农舍里，有袅袅炊烟升起。

        林羌施了一个瞬移术后，便来到了峘城城郊，本来该是出现在峘城东街她曾偷偷买下的一座小宅子里，或许是死了一回后，修为道行已远不及从前，现在的法力大概就只有刚入不归一月左右的水平，于是给移错了位置。

        心下暗道:糟糕，这下还怎么行走江湖，仗义人间？怕不是前脚刚入，后脚就叫人给大鱼吃小鱼，吃干抹净了。

        心下一横，要不还是直面惨淡的妖生吧，虽说体内只有半颗妖丹，但这明显不是普通的妖丹，说必定好好修炼修炼自己以后还能成为胡作为非，噢，不对，是雄霸一方的大妖怪呢！

        噢对了，进城前差点忘了自己还是个满身泥垢的小灰扑子，最后一点法力她给自己变了一身江湖儿女最爱的烈焰红衣，可惜法术耗尽，没能凝出一柄长剑配红袍，只能勉强在路边拾了一根粗细合适的树枝藏在衣服里，法术是没了，好歹招式还在，拿出来还是能吓唬吓唬几个虾兵蟹将的。

        行程百里路，林羌庆幸自己体力还是不错，进了城门后，直奔东街小巷最末处的独栋小院，一个利落的起跳翻转人便来到了朝西的墙角处。

        抽出墙角处右侧倒数第三格石砖，伸手一扒，从里面摸出一袋沉甸甸的钱袋子。

        这些钱是当年她偷摸下山，扮作无良道士，专门打劫妖怪所得，连带着这一栋小院，都要感谢这个距不归五百里路的峘城城内，各路妖怪的慷慨解囊。

        拿了钱，饿了五天的林羌决定先去此地最大的酒楼，摘月楼里好好体验一把人间珍馐美馔的滋味。往日里她修的是天道，需要辟谷绝粒，遗憾错过太多的人间美味，现在她终于可以不用再有诸多顾忌，势必要横扫天下美食，做一个快乐的胖妖怪。

        行至半路，忽然想起一事，虽已是局外人，但禁不住好奇，还是想打听一下。

        走到街边一个盯着她手中糖葫芦的小孩面前，林羌俯身蹲下，问道：“小孩，你可知道不归山？”

        那小孩大概七八岁人，眼神直愣愣盯着面前圆滚滚的糖串，咽了口口水后答：“知道，我娘说过那是神仙山”

        “那你可知道神仙山上那一战？”林羌追问，她不知道自己是过了多久才复活的，她想知道那一战后，现下妖道之间的关系如何，是否像曾约定的那样，双方各退一步，修养生息百年。

        “嗯，不太知道，那时我还小呢”小孩歪着头嘟囔道，不知道面前这个漂亮的姐姐为什么对五年前的事感兴趣。

        “好吧，这个给你”林羌将糖葫芦塞到小孩手中，决定再去找个人问问。

        她以为自己死了没有多久，不曾想原来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啊，刚刚一路走来，这街上她没有见着任何道士，亦没有见着任何妖怪，想来那一战后，双方都元气大伤，彼此就顺势下了台阶，真的和平共处了吧。

        这样，她的死，能换来人妖两族的和平，也算是值了。

        心下一高兴，步履轻盈，一晃便进了摘月楼。

        已是日落夕下，酒楼里此刻正是人满为患时，店家小二殷勤地将林羌迎了进去，靠街边的窗户旁恰有一张四方桌，林羌便落了座。

        朝窗外看去，此刻万家灯火通明，大街小巷里人影憧憧，街边的叫卖声，孩童的嬉笑声，混上昏黄的光影，让人忍不住想要珍藏这一刻美好的烟火人间。

        不一会菜就上齐了，这时说书先生也摆好了台，一声醒目万人惊，食客们默契的安静下来，听那说书人道：“书接上回，五年前不归山上一战后，妖族隐匿，不归封山，自此人间太平，这是众人皆知的，今日我们来说说那一战里不为人知的辛密二三事。”

        噢，有什么辛密事？林羌好奇，那一战自己死的太突然，那只从身后射出的毒箭，至今她都不知道是谁的，难不成今日这人便可解了她的困惑？

        “不归林羌与妖王之子百里森纷纷自刎于那场战役，明面上，他们是为了平息战火，顾全大局，才做出的此等壮烈之举”,说到此处，说书人卖了个关子，故意停顿一二，等食客们纷纷落下筷子，竖耳来听，才继续道:

        “但外人有所不知，这一妖一道早已暗通款曲，做了有悖天伦之事，那一战里，不归长老们与妖族族长们发现了他们的不苟之事，因此，这一妖一道为了谢罪便双双殉情自缢，而妖族与不归为了掩盖这桩天大的丑闻，便各退一步，不再开战”

        说书人的话音刚落，林羌一口酒就呛得喘不上气来，她有些哭笑不得，怎么世人都这般无聊的，管你多么惨痛的往事到了别人嘴里就都成了可以闲话的风流轶事。

        她觉得有点亏，不归神山上那十多年里，为了当好道界清心寡欲的行业标杆，她可是连模样清秀的小道长都不敢多看一眼，怎么敢同那早已艳名远扬的百里森有交情。

        就在林羌万分无奈又不能自证清白时，二楼包厢里推开一扇窗，探出一张分外明媚的脸，一位少女气愤道：“先生莫要胡说，那林羌道长我小时候是见过的，那般清冷嫡仙的人物，是断不会被小情小爱所扰，且六年前陆家庄食心妖一事，林羌道长救了我一命，再让我听见你这般诋毁我的救命恩人，我定不饶你”

        许是听见了天下第一钱庄的名字，猜到了这少女便是那钱庄的少主子，说书人立马告饶道：“小姐勿恼，这话本原就是胡说八道用以取乐的，林羌道长那自是人们心中一等一的清修仙人，小姐放心，今日起这破话本子我再也不说了”

        本还听的津津有味的一众食客也不再多语，再次拿起筷子，专心吃饭，不再关心那些子虚乌有的桃色韵事，本就只为图一乐，要是因此得罪了贵人那就不划算了。

        林羌再看那姑娘，便更觉顺眼，六年前救下她时，这小姑娘已被掳走一日，自己杀了妖怪满身是血喊醒她时，她不仅没被吓哭，反倒是有模有样行了个大礼道谢，还关心自己是不是受了伤，疼不疼，现在看来，当年的小姑娘没有长歪，出落成一位正直善良的婷婷少女了。

        林羌想要上去见一见这位可爱的姑娘，就算是以陌生人的身份。

        这时窗外忽然爬进一个灰扑扑的身影，挡了她要迈出的脚步，一溜烟的功夫那只灰“耗子”便钻进了她刚刚吃饭的那张桌下。

        不一会后，大厅里多了几位佩刀侍从，他们步伐急促，神色凝重，来回打量店里的食客，明显是在找人，林羌法力还未恢复，暂时不想多生是非，决定先作壁上观看看形势。

        然而一只满是青紫红痕的纤细手臂从桌下伸出，拉住了她的裙摆，那人拽的不紧，只是轻轻的握住了裙摆的一角，稍一用力，林羌便可扯开这只手潇洒离去。

        可她突然就不想这样干了，罢了，相逢即是缘，还是坐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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